11 总有法子让你正视自己的心(1)(1 / 1)
一句话,让苏仝彻底凌乱了。她举得自己整个脑袋里像被人放了五百只蜜蜂一样,“嗡嗡嗡嗡”响个不停。等这阵蜂潮过去,苏仝反应过来温涵是在说什么以后,一点迟疑也没有,聊天程序都来不及退出,直接关机下线。很怂地逃跑了。
坦白说,这并不是苏仝第一次被人告白。从初中那会儿就有小男生向苏仝写情书。小男孩儿用他作为学生自以为傲的引经据典为苏仝制造了一份饱含“真心”的书信,羞答答派人送给了苏仝。结果苏仝看完觉得特别茫然。提笔奋书,本着一股不懂就问的好学精神将信中典故抄下来,去请教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乃是30年教龄的老阿姨,一眼就瞧出其中猫腻。看着懵懂懂情窦未开的好学生苏仝,和那把诗经古典用的乱七八糟的“小追求者”。老教师当机立断,指挥苏仝在原信纸上删改纠错,郑重批注。弄完以后又庄重寄回发信人。
至于这样处理的后果是什么?端看自那之后初中三年品学兼优,样貌中上,性情活泼的苏仝小姑娘一点被追求早恋的苗头都没有,就可知道“姜是老的辣”是多么有道理的一句至理名言了。
后来苏仝到高中也有陆陆续续的追求者,但不是被善善先审视一番,卡在门外,就是被苏仝自己各种搞砸。反正到最后,苏仝都走到毕业就业了,也依旧是稀里糊涂地单着呢。并且还不得不被家人欺压着选择相亲这条路。
综上可见,苏仝就是一个看过不少言情剧理论满满,但是实战经验约等于零。大概只能跟赵括相提并论的纸上谈兵之主儿。看她跟人闲聊胡侃的时候说的挺溜,一到动真格的,她立马就成了纸糊的老虎,布扎的架子。压根儿一点用没有。
苏仝有些自欺地躺在床上,裹紧被子盯着天花板,眼睁得大大:温涵刚跟她说要她做他女朋友呢。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他们明明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呢。朋友怎么能成情侣呢?
她有点想不通:他都说他有心上姑娘,怎么会再跟她掰扯?是开玩笑的吧?
可是,看他口气又不像是玩笑。难道……他真的对她有意思?
苏仝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坐直身,狠拍拍自己脑袋。又重新打开电脑,温涵的头像依旧亮着,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固执地等待她的答复。不过苏仝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她动作迅速地翻出温涵跟她所有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仔细看过以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今天温涵这句告白说的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突兀。仔细看,人家在前头前头其实已经做了很久很久铺垫工作了。打认识她,开始跟她在网上聊天起,温涵就明里暗里地对她示好。字里行间的关切哪里是一个普通朋友能有的?再说,一个对她一点心思也没有的男人,怎么会花时间跟她斗咳嗽摆龙门,听她唧唧歪歪倾倒心里垃圾?
可是,她对温涵呢?
恐怕还远远不到那个程度。她得承认,她喜欢温涵,也喜欢跟温涵相处网聊时的脆爽感觉。不过这明显不是那种层次的喜欢。它……它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的欣赏和钦佩?嗯,对的,就是钦佩。钦佩他作为一个聋哑人自尊自立,自强不息。同时也欣赏他从容淡然,敏锐豁达。
可这无关恋爱啊?
似乎是看到苏仝重新上线,了然了苏仝内心苦闷和纠结。温涵在安静片刻以后,给苏仝发来一条消息:“你跟我说过:‘拒绝是她的权力,敢于表达却是你对自己感情的告慰和负责。’现在我勇于表达了。仝仝,拒绝与否都是你的权力,我随时等候宣判。时间到了,你该休息了。晚安。”
话落,温涵头像就黯淡下去。留苏仝看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无语凝噎:这就是传说中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虽然作为朋友,苏仝从未因为温涵不能说话的事生出过什么轻贱想法,但是若作为男友?苏仝合上眼睛,仔细地设想了下将来她跟温涵的相处情形。摇摇头,将各种画面赶出脑海:不行,即便有时候画面很美好,但是作为她男朋友,他真的能镇得住她?真的能负担起两个人的幸福?
苏仝不相信:他斯文温柔,她迷糊跳脱。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没啥可考虑的。
苏仝手放在键盘上,刚要对温涵回复一句:“我觉得相比情侣,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呢,结果不知为什么脑海忽然就浮现出温涵那双清亮柔和的眸子因为她这句话在电脑前黯然无光的样子。鬼使神差,那打字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
“如果……我不回应他,躲着他,他应该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吧?”苏仝关了电脑,小声喃喃着趴到床上盖好被子。
“嗯,就这么办了!”
纠纠结结,总算在心里做好了决定,苏仝合上眼睛,不甚舒坦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的时候,苏仝起来就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眼下有了两个黑眼圈,怎么遮挡都挡不住。到单位被宋庆芳一见,宋经理一下就挑眉笑她:“小苏这是新眼妆?”
苏仝无精打采任她笑。
“怎么了?遇到烦心事了?没睡好?”宋家阿姐还是很细心地,看苏仝一个神色就知道今儿这玩笑不能再开了。
果然,苏仝耸拉起脑袋,有气无力:“我有一个好朋友,昨天忽然跟我告白了。我……我觉得有点……”
“不能接受?”宋庆芳了然地接过话茬,压低声问,“是送巧克力的那位吗?”
苏仝点点头:“是他。”
宋庆芳露出一个“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为什么不接受?他对你挺好啊。”
苏仝苦恼地扭头:“我根本没有想过,我跟他……怎么可能?”就算他不是聋哑人,她都没往那方面思考过。更何况他是呢?旁的不说,就她爹妈那一关,还有她朋友那里,他都不可能被接受的。他们要是真在一起,她估摸着她在乎的那些人里,没几个会抱支持态度。
宋庆芳紧紧盯着苏仝,见苏仝这幅反应也只轻轻叹了口气,忠告她:“要是你真觉得不可能,不能接受,那就坦白告诉人家。别顾忌面子怕伤害以后朋友没得做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起码的自制还是有的。”
“可是……”他跟那些人不一样。明明是我建议他勇敢追求所爱的。我要是……
“没那么多可是的。宋姐给你一个绝对建议:快刀斩乱麻。你老大不小了,耽误不起。你那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了,一样耽误不得。与其这样藏着瞒着,让人家觉得心怀希望,一直在你身上下功夫,你还不如直截了当,断了人家念想,也让人家寻找下一春。”
莫名的,苏仝听到“寻找下一春”这字眼儿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女孩子都有的虚荣作祟,觉得这个男人曾经追求过我,即便我们没发生什么,他也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转而追求其他人呢。
宋庆芳看苏仝低眉垂首做心里斗争,直起腰拍拍她的肩头:“听姐一句话吧。不想跟人家谈,就要跟他摊牌。这对两人都有好处。”
苏仝咬咬唇,最终闭眼横心,重重点了点头。
晚上一回去,她就上网找温涵,要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结果温涵不在线。短信发过去,竟然无法送达。苏仝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打个电话试试?嗯,他应该会接吧?
只要他接起,她把她想说的说了,就算是完成这次拒绝了吧?
苏仝想到就干,直接拨了号码,结果电话那头只有一个熟悉到极点的女声提示:你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什么状况?
苏仝懵了一下:网络联系不上,短信发送不了,电话联接不同。这是怎么回事?还找不到他人了。难道是温涵已经预料到她的拒绝,为了保全脸面,提前下手,把她给隔离在联系人外了?
苏仝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大。越觉得这可能大,她心里就越不忿,有一种被人耍了的羞耻感:什么嘛?她这里辗转难眠,他竟然直接玩起了失踪?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师表,身为世范的职业道德了?行,躲着吧。你躲着我还不理你了呢。我看咱们谁能撑得住。
苏仝气性上来,脑子一热手一划,从电脑到手机,联系人里温涵的名字都被她丢进了回收站。丢完,苏仝还看着少了一个人名的界面微微赌气:既然是躲避嘛,那就躲避个彻底。哪天你想不躲要联系我了,也得看我心情好坏,想不想理会陌生号码呢。
苏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行为幼稚,在删除完以后,特别舒坦地去洗漱睡觉了。跟昨天不同,她今儿入睡很快,一觉到天亮,向来是被人辜负后再报复回去就心安理得,不用再自责内疚。
可是接下来一个星期多没人听吐槽,没人催睡觉,没人听闲侃,没人提醒她天气预报的日子却着实让苏仝很是手足无措地适应了一阵。原来温涵还真是不知不觉间就渗透进她生活里那么多方面。现在呢,他不温不火搞起了失踪,她就各种幼稚,各种不淡定地跟他赌上气了?
一个星期,足够苏仝好好冷静下来,反思一下自己当初删除电话号码,删除联系人的行为有多不恰当了。可是要恢复的时候,她又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她没那么好的记性,除了她爹妈跟她老姐以及她单位办公室的电话,旁人的她一个号码都背不出。温涵的联系方式自然也包括在旁人中。
正在苏仝发愁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一问题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星期五的中午,苏仝刚刚在职工食堂坐定,筷子拿起,饭还没吃,她的手机就响了。
苏仝扫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个含有“110”的座机?拜老肖职业所赐,善善曾给她普及过一点小知识:公安系统对外打电话时,要么会在来电显示上出现一片空白号,要么就会显示一个有“110”的座机号。
苏仝现在这个算是后者。等接起一听,果然一个青年男声开腔说话:“是苏仝女士吗?”、
“是的,我是。”
“我这里是铁路派出所。你有个朋友叫温涵是吧?”
苏仝心里一紧,脑子里莫名就出现各种不详画面,联想之前温涵电话不通,网络不上的事,苏仝一下就惊慌了,声音也连带发颤:“是。他……是我朋友。他……他怎么了?”
“电话里不方便讲。苏女士还是带着你的身份证件来一趟吧。”小警察公事公办,波澜不兴地抛出这么一句,让苏仝瞬息就木愣呆怔了。
等她反应过神,她人已经从餐桌跳起身,拿了手包转身就往餐厅外冲。边跑边跟与她同桌吃饭的宋庆芳说:“宋姐,我下午要是过不来你帮我请个假。”
“那你下午不上班了?”
“不上了。我得去派出所!”
苏仝喊着话,人已经一溜小跑消失在大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