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五章(1 / 1)
天知道主任又来巡视了一遍,刚好听到姚弘磊的话,好像他这天就是专门盯着我和姚弘磊一样,简直是个跟屁虫。
这两句话一出,我和姚弘磊当场就被一手一个给揪了出去,主任罚我们在一楼阅览室前面的花园边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天,直到太阳从头顶滑下西边的教学楼,光线由灼热变得柔和,午后金灿灿的余晖铺洒满眼前的一切,树影儿由几寸慢慢地拉长变细,一点点移至我的脚下,而后又一点点移至墙角,爬上墙头。
我们两人相隔三米距离站立着,大概半个小时后,姚弘磊自言自语地说道。
“现在的老师怎么都这幅德行,不仅占用了我们的午休时间,让我们互相残杀不说,还恬不知耻坐在那里嗤嗤地笑,真是‘商女不知亡国奴,无师无友嗤嗤笑’。”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是商女恨的恨,不是奴隶的奴,你说错了。”我转过头提醒他。
“我知道,现在不是奴隶是什么?三年为学三年奴。”
“那‘无师无友嗤嗤笑’是哪个嗤?”我问。
姚弘磊咬牙切齿地说:“一群白痴的痴!”
说完,姚弘磊便仰起头、瞪圆眼睛、怒视灼热而又偌大的太阳,忽然间又紧紧地闭上眼睛、咬住牙关,整个下午便不再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姚弘磊为什么把商女‘恨’刻意说成是奴隶的‘奴’,我从书本里所理解的奴隶是失去人身自由并被奴隶主任意驱使、孤苦伶仃、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的穷苦人,如果把‘学校’比作成奴隶场;‘老师’比作成奴隶主;‘我们’比作成奴隶的话,是完全不恰当并且是荒谬的,但又想象不出来此刻站在这里暴晒究竟是奴还是恨了。
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眼前,长方形的花园里一片静谧。
花园周圈是一片被修葺地平平整整的冬青树,园里,一颗芭蕉树耷展着宽大而又青绿的叶子威严地站立在那里,十几株枚红色的月季花在夕阳的照射下变得光彩夺目。
花园里统体绿色,唯独这一点红更显得可爱,但又显得突兀了一些。
花园前的围墙上一根根竖立起的铁架栏杆被映射出斜影,静然有序地排列在水泥道路上,伸长了它们的模样。
此时,一楼的教室里传来《童年》的钢琴声,跟随着这股悠扬的旋律我在心里默默地唱和着,也默默地想起我小时候学脚踏车的情景来。
小学五年级时我才学会骑脚踏车。
那时候,许多同学和邻居家跟我同龄的小孩一二年级时早已经就学会了,我很羡慕他们骑着车一趟又一趟从我家门前经过,但我又不好意思推着车子跟在他们后面跑,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
一天清晨,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我跑到我家西湖河堰边的一条小路上偷偷地学了起来,可是骑一次倒一次,中午回到家一屁股坐在院子里,边抬头仰望天空边用手轻揉着摔破的膝盖,心里面埋怨地想着。
“是不是老天注定要我这辈子都不会骑车呢?我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够学会呢?”
我很害怕如果上了中学还不会骑车该怎么办,当时真的很害怕。
后来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
只记得,那是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水面平静地像一面镜子,我已经分不清是天空倒影在河水里还是河水融化在了天空中,总之它们都很蓝很蓝,细腻的微风轻轻地吹拂在脸上,像是妈妈的手。
就在一个下坡的地方,我左脚用力踩下脚蹬,右脚跨过车梁就骑成了一条直线,并且那一次骑了很远。
骑在车上忘乎所以,来到一片农田地时,撞到了路边的一颗树上,车子止住,人却一头栽进了玉米地里。
随着‘哇’地一声大叫飞出去三米多远,玉米秸秆也被我压倒了十几颗,倒地后好一阵才慢腾腾地爬起来。
起来后才发现嘴里啃着一颗青绿色而又饱满的玉米棒子,穗子塞满了一嘴,但那一次却栽得很开心。
小学时我也经常丢东西。
家门的钥匙、刚刚在学校门口买的一支铅笔,在手中握着握着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像是被念了魔怔一样。
当然,我也有认真地找过它们,沿着我走过的路、树叶覆盖的地方、蜣螂刚刚推球的草丛中。
但它们却都很调皮,和我捉起迷藏来一样,我在寻找,它们在躲藏。
每次找,我都在给自己鼓励也幻想:它们一定就在我的附近,一定待在某一个地方、一个被我遗落下没有看到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我,或许它们也在那里着急着呢,正在幻想着主人怎么还不出现呢,在它们和我玩闹过后一定会突然大叫一声:喂,主人,我在这儿呐,你过来吧。
心里盼望着惊喜总多于懊悔。
但尽管认真地找过也幻想过,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它们总是能轻易地从我手中滑落,而后又从我寻找的路线里擦过,一次又一次,这样一种容易丢东西的习惯,后来慢慢就演变成了喜欢丢东西,而且脑袋是笨极了。
总之,那时候为了找到它们可是费了我不少的心思。
终究是没能够找回来,而且,每次无奈放弃过后我往往会被其他的意外发现所吸引。
这些意外的发现似乎多少能带给我一些安慰。
我记得:那时候,我蹲在墙角边改变过蚂蚁搬家的路线、在一颗枯死的树下用稻草秸引钓过白蚁、在水塘边我看到过一只青蛙在捕食了一只跳进水里的蚂蚱后却又被暗藏在草丛边的水蛇给吃掉了。
从小学时的场景里回过神来,抹下额头一把早已经湿透了衣领的水珠,我又一次问我自己。
那时候的我究竟丢失过多少东西,它们究竟都去了哪里呢?
坦率地说,小学时我的确是个很笨的人,笨到我的行为,笨到我的理解,记忆力不好学习又不努力,自然成绩也不会好。
但幸运的是,每次考试我都能够侥幸地及格,并且基本是刚好稍稍越过及格分数线,所以,我并不自卑,也更不会攀比,我始终认为多于及格线的分数一文不值。
也就是从这时候中学开始,我的记忆力也才逐渐地好转起来,像是一下子被打开来一样,并且是越来越好。
记忆力蓄积,也到了初中毕业的时刻。
拍毕业照这天,姚弘磊又拉肚子了。
来回跑了厕所三趟,最后一次大家足足等了他十分钟,可还是不见他出来,老师、同学包括摄影师在内所有的人实在是等不急就先拍起了照片。
就在摄影师刚要按下快门的时候姚弘磊出来了,边鼓动着腰带边快速地往人群里跑来,我侧过头示意姚弘磊加快速度,只听见‘咔嚓’一声,一道闪亮的光线从我眼前一掠而过,毕业照也就落成了。
同学们的笑脸永远被被定格在了照片里,也永远被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
照片里唯独缺少了姚弘磊一个人,而我,则是半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