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见他（2）（1 / 1）
阁子里，茶香弥漫。
伙计忙活完，合门赶紧退了出去。
一杯。
两杯。
淳儿可没心情喝什么茶。
四目对望着，北堂景昭的眼光一直没离开她的面上。三年不见，她容貌未变，脾性未改，似乎还多了分成熟的风韵。
第三杯了。
北堂景昭依旧不语。他神色平静，只是在细细的打量，静默的欣赏。看不到他内心的起伏，两道柔和的视线让淳儿越发的感到不适意。
“王上若无事，恕民女告退。”
“我很想你，淳儿。”
凉意的双手被温热包裹，心念不禁一动，却无法抽回。“王上这话千万别叫您的王后娘娘听了去才是？”
“王后娘娘？”北堂景昭有些吃惊，他不是不知道这女人扯话的能力。莫名的觉得好笑，“淳儿你指谁呢，什么王后娘娘？”
北堂景昭的话倒也给淳儿不小一惊。姐姐不是说，削藩一战期间，北堂景昭要迎娶尤燕飞吗？
这些年来，她不愿也不敢留心王庭之事－－除非，是被迫入耳的。考虑着她，宋府上下更是对这些消息忌讳得紧。
难道说，燕飞没被封后？这么不得了的人物还不能戴上凤冠，北堂景昭难不成在效仿当年的老王么？
“……我……王上后宫之事又怎是民女能够评说的。”淳儿拾起茶杯，饮了尽。他们这一来二去的，茶水已是有些泛凉。透凉的液体流入胃中，一时间更是不舒服了。
“三年来，我未尝多想过什么。既然是段沉睡的回忆，过去了就过去了。”清寒的言语掩饰着内心的凛触。
大错已铸，伤害也已造成。三年了，北堂景昭身边已经不容许有她了。就是她自己，也容不得。
“淳儿，随我回去。”
“何苦，本就两清了，不是么？”
当年她只身奔向孙誉的大营换得孙誉退避至苁江，此举着实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她怨他，他懂。
她的言语里越是不留一丝情意，他越是拼命地想从中找出一点在乎的痕迹。
两清了？
她想要暗示他，他没有权力再束缚她了，是吧……可是，他北堂景昭爱上一个人，从来都不会放手！
只要有时间就有希望。
他愿意弥补这一切，让她重新接纳他。
“淳儿，你这是在拒绝孤王吗？”
“这儿有我的亲人，有我留恋的人事。我回去做什么？被独锁在深宫里，永远背负着罪责怨恨，看百花竞艳？”
“你是讨厌百花竞艳还是在思虑背负罪责？”眸光闪动，北堂景昭勾起一笑，更是握紧了她手，“淳儿，我早就原谅你了，对不起，当初我－－”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王上。”淳儿压制着起伏的情绪，淡淡叙道，“三年前奔向王上大营，本就是作别去的……还记得最后一次与王上徒步，那不长不短的一段路，若是王爷有过一点点挽留的意思，也许我都会动摇。从王爷决绝推开我的一刻，那颗心早就封冻了。”
回到从前，已经没必要了。
“为什么不愿意给孤王机会？”
“……”
透过黑色的深瞳，淳儿知晓北堂景昭是生气了，但他又怎么会受伤？定是她看错了……
“随孤王回宫，孤王不计较你之前的一切。”
什么叫她之前的一切……该还的已经还清了，为什么北堂景昭总是如此霸道的想要控制她的一切。她不要什么原谅，什么宽恕，她只想一个人，自自在在地和关爱她的亲人们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北堂景昭总是纵意地去破坏这一切……
“因为这儿有你的亲人，有你留恋的人事，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愿随孤王回去了是吧？”
淳儿的一再沉默越发让北堂景昭气恼。
他的几近竟然得不到她一个让步。他知道一切都急不得，但眼前人的表现实让他烦躁难耐。神思零乱之际，大手覆上她的面颊。
指腹滑过她的眉毛、眼睛、唇……三年不见，她人如今切切实实地在他面前了。他从不相信什么因缘宿命，他只知道，爱一个人，就要狠狠地爱。
“王上，请自重。”心池上激起阵阵涟漪，声音轻吐出唇，却字字锋利。
“如果你不想看到宋府上的人有什么难事，就别任性。”逼近淳儿，北堂景昭描摹过她粉嫩的唇，很快他克制住了想要吻啄的冲动。
混蛋，竟拿宋府的人来要挟她。“你……新王登位，要的是民心攒聚。宋府之人一向贤厚，王上不明不白地伤人，不怕有失民心吗？”
“哈哈……你自己都说了，是在不明处下的手呀。”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未放弃拒绝他。他往后，怕是还得下更多工夫了。
“王上怎可以如此率意？”
“当然是为了你。”
“够了，别说了！”姨父和表哥都是有恩于她的人，她又岂会让他们遭受牵连。
“五日后启程。”
“……好，我答应你。”淳儿片刻不再接话，沉静中透出的悲情却刺得人眼生疼。
“淳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
也好，毕竟这事情于她来得突然，她的确需要时间冷静冷静了。
难得的重逢，他的确很想很想陪着她。不过算了，让她点下这头已是不易，眼下他就随了她性情吧……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人事。
那日在茶楼前，眼光锁定她的那一刻，他切身感受着那种想拥抱，想亲吻，想好好的爱的感觉……
失去一次，已经够他惨痛的了，他绝不会把自己喜爱的人拱手相让的。
……
“小姐，你回来啦。”杏儿在院子里候着，眼见着淳儿一出现便往大厅堂里小跑而去，“老爷，我们小姐回府了。”
“淳儿回来了？再过不了多久就吃晚饭了，回房梳洗梳洗就往阁子里去吧。”从座上扶起了身，宋老爷咧笑冲淳儿嘱咐道。
“姨父，我今儿不舒服。用晚膳时让杏儿随便端些东西到我房里好了，就不过去了。”
“……哦，那赶紧回去歇着吧。瞧你也出去老半天了。”
“啊，对了，前院里的彩礼是怎么回事呀，府上要办什么喜事吗？”
“……嗯……是有个大户的要跟我们办事。”
“表哥在府上吗？”
“安涟忙庄里的事情去了。”
“姨父我进去了。”
“哦，好。”
……
哎，心里头不舒服，看着什么都觉得怪怪的。步子刚踏进闺房中，洪姨人就端着盘子几步跟着过来了。
“来，淳丫头，喝点降火茶。南钥抓的配方，保管你喝着舒服。”
淳儿端起碗，没几口就见了底。“……不像你的脾气啊，怎么不问我老半天的去了哪里啊？”
“……哦……淳儿，往后洪姨不在身边的日子，多照顾好自己啊。”干涩的眼里闪动光泽，洪姨的声音一时哽咽了。
“我说呢，原来都知道了。”轻吁了口气，淳儿握过洪姨之手调侃道，“我说姨父大厅堂里坐着，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了，还有杏儿。”
“你这丫头……”破涕为笑，洪姨抚了抚淳儿垂下的发丝。
“还不打算告诉吗？”
“……今日，尔槐参将带着好多的侍从来了府上。你进来时看到的彩礼，全是王上派人送来的。除了些客套话，还说了王上要你随他回宫的事情。”
“原来，全知道了。”
“是。”
“那猴子呢？”
心弦绷紧。不可以，她一定不能让北堂景昭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放心吧，你最担心的事情定不会发生的。你姨父和表哥可都是实实在在疼着你的人。”
“我老给他们添麻烦。”
“别这么说，丫头。”
“洪姨我问你个事儿？”思虑再三，淳儿赧颜开了口。
“嗯。”
“尤将军可入主后宫？”
“这事说来蹊跷－－当年辰儿在宫里探知此事，确乎是笃定的事实。怪就怪在，这事至今在民间只当是传闻而已。”
“娘，姨姨－－”话毕的同时，猴子奶声奶气地扶着门进了来。
“这孩子怎么就自个儿过来了。”忧虑的面庞上了暖意，淳儿蹲下身子把他抱起。孩子双手搭于她颈上，笑得更是甜了。
“可不是嘛吗，折腾到中午总算愿意睡下去了。也好，现在正可以用晚膳了。”
“洪姨，我一想到要跟着子分开就特别心痛。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让孩子跟王宫沾上一丝关系的。”
“我懂，我懂。平日里小猴子跟着你，你还嫌他闹心了。如今这没几天就要分别，到底懂得心碎舍不得了……瞧瞧你这丫头，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什么嘛……”眸子里水气氤氲，淳儿不禁把怀中孩子抱得更紧，“这小猴子长得像他娘亲该多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都怕她难过，一直以来，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过一回。
他们对她的好，她懂。
“好了猴子，跟你姨姨去用晚膳。”
“淳丫头你休息吧，我带他过去了。”袖子拭了泪，洪姨从淳儿手中接过孩子。那孩子听话的点点头，一路过去朝淳儿挥着胖嘟嘟的小手。
离开这孩子的日子，她该怎么挺下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