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六十九（1 / 1）
“五、六……啊啊，居然一下子来了八个呢。”
随着□□最后的一记挥斩，偷袭者惊恐的面容便随着头颅与身体分离的瞬间，永远的定格在了脸上，接着落入麂土再没了声息。
宛若孩童数数般的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落在自己附近的残躯断臂，月池风眼中的兴奋劲儿虽是还未彻底褪去，但嘴角轻狂的笑意却是已经淡了。
确认完周围已经暂时没了其他威胁，少女随手抹了一把脸上还没干透的热血，这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朝着人群所在的位置缓缓迈开了步伐，从容且平静。
练红明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只是一直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自不远处归来，在自己面前两步的距离站定……然后下跪。
“因为属下的失职而让红明大人受惊，真是万分抱歉。”
对比着方才狂傲的送葬宣言，再听月池风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致歉辞，练红明只顿时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待遇怎么还比不上那些敌人”的错觉，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也没出事。”抬手揉了揉眉心，练红明看着月池风仍是保持着垂头跪地的姿势，应得有些疲惫“你起来吧。”
“……谢红明大人恕罪。”
虽是承了他的话起了身，但月池风这样过于官方且台面的回答让练红明着实感到不快，原本还能够维持着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又一次蹙起了眉头，表情愈发的难看起来。
察觉到兄长的心情变化，原本一直保持着旁观态度的练红霸许是因在月池风身上找到了些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竟也是宛若心血来潮一般，头一次替对方打了个掩护，用了别的话题试图将练红明的注意力从她的身上引开。
“伏击虽然是搞定了，但接下来应该要怎么走还没决定吧，明哥？”玫发的少年左右看了看两条被分岔往不同方向的道路，顺带无视了地面上零碎散落的尸块，问的很是自然“是要一起行动吗？还是分头找？”
练红明这才又把思路从月池风身上拉回到正题，只短短的思考了一会儿便果断的做下了决定：“分头行动吧。”
“嘿诶——我还以为明哥你会说‘不能分散战力’之类的话呢，竟然会意外的选择了分头行动呐？”虽是拖长了调子给予了这样一句评价，但练红霸并未表现出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只是挑了挑眉毛，微微的露出几许调侃的笑意来“这是从防御派转换成进攻派了吗？”
“……防御派什么的……这种事情怎样都好吧。”对于弟弟的玩笑话，练红明只头疼的扶了扶额头，不置可否“本来确实是打算要一起行动的，毕竟这里能够在前方以一敌众的也就只有你和你的眷属……结果谁知道埋了这么大一颗炸弹在队伍里，不用白不用就是了。”
“哈哈哈，居然都被明哥你称呼成炸弹了呐？”听见练红明这样的形容，练红霸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顺带朝着边上的月池风送去了一个暗示的眼神“看来小近侍在明哥你心中的地位可真不低哟。”
“……红霸！”
练红明这才真有些恼了，狠狠的送去了一眼刀，终于让还在没半点紧张感的弟弟渐渐安分了下来。
“是是——我知道啦明哥，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我嘛。”将背上背着的大刀往上提了提，练红霸随手指了其中的一条小路，笑吟吟的道“那么我带着鸣凤走这里，明哥你和小近侍还有忠云就走另外一边吧。”
“啊啊。”练红明应了一声，接着又从忠云那拿过了两枚信号弹塞到了练红霸手里，叮嘱道“遇到麻烦了就立刻用，别犹豫。”
练红霸只得无奈的回了一句“明哥你真是爱操心”，却仍是老实的将那两枚信号弹收下了，顺手递了其中一颗给关鸣凤。
考虑到战斗力的不平均，百余人的小队被分了大半跟着练红霸，其余的小半则是继续跟着练红明。
与练红霸约好了最终汇合的地点，两队人马很快的便兵分了两路，顺着朝着两个方向去的岔道走了。
月池风仍是走在最前，作为探路人的同时也警戒着不知会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敌袭，□□自方才一战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手，就连中途的短暂休息也是保持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守在练红明身边不远处，半步都不曾离开过。
而全程保持着缄默的忠云则是对月池风这样的行为半点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个人都能察觉得出她对练红明在意的要死——不管是刚才的挡箭杀敌还是之前的自愿加入搜查队为主分忧，甚至还有再之前的对于左蕙姬的无意间流露出的敌意。
如果说前两者还能解释为是主仆之情的话，那么最后一条，或者说应当是早在那么久之前，月池风对于练红明的感情大概就已经超越出了上司与下属之间的界限，朝着某个不可回头的方向奔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好像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看清楚红明大人眼中明显是在意你的目光啊月近侍！为什么明明落花有意流水他也有情，结果反倒是这落花又飘回去了呢？！
他想不通，真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人还有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练红明本人。
原本似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够水到渠成的关系却忽然在那个夜晚之后开始分崩离析，练红明很难想象这会是月池风心甘情愿做出的决定。
从忠云汇报过来的形容之中，他不难判断出自家眷属口中所提到的少年，绝对就是月池风的胞弟月泠歌无误。
但是又甫一回想起与月泠歌的第一次见面来说，他又很难将那时对待月池风如此温柔怜爱的月泠歌，与忠云口中所形容的那名凶狠阴戾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这恐怕只有月池风本人才能说得清楚。
“报——！”
正出神着，却听趁着休息期间前去侦查的士兵已经回来了。
练红明按了按太阳穴，这才稍微打起了些精神，将注意力暂且放到眼前的大事上。
“说。”
“报告红明大人，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约半盏茶的时间便能到达山间的洞穴带。属下方才在那附近查探了一会儿，发现有人在此地生活的痕迹，想必那应当就是反党们的藏身之处了。”
那名士兵说着，还从身上摸出了一片还沾着泥土草叶的碎布，从粗糙的手感来看，应该是奴隶身上所穿着的粗麻衣的布片。
“终于找到了……”练红明闻言终于算略有些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却又再次绷紧了神经，自休憩的石头上站起身，扬手朝着集合起来的部队下令“谨慎行进，做好突袭准备！一旦发现敌人的踪迹后切勿冲动行事，等我的暗号再开始行动！”
“是！”
×××
确如侦察兵所说，除却岩山下方的一片灌木丛林组成的天然屏障之外，在岩壁上分部的大大小小十数个洞穴组成的洞穴带附近，确实有着几名武装分子正牵着被驯服了的狼犬在进行警戒——来回巡逻的路线排布之严密，不难想象这里应当就是反党所藏匿踪迹的大本营。
忠云已经在练红明的示意之下暂且单独离开了队伍去寻找合适的狙击点了，余下的约四十名左右的士兵则各自用树枝草木作了伪装，潜藏在了灌木之中，只待着作为行动领导者的练红明做出进攻的暗号，准备随时冲锋上阵。
月池风半蹲着身体伏在练红明身边观察着岩山上的形势，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有点奇怪……”
“怎么了？”练红明不太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压低了声音问道。
“总觉得人有点太少了。”月池风边说着，边暗自开始数起在山洞附近来回巡逻的人数来“……巡视的人不超过十个，山洞里也没有明显的野兽声音和人声传出来……难道这里不是总据点？”
练红明听她这样说，这才集中精神的听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和月池风所说的一样，不由得严肃起了表情，暗自思忖起总据点另在他处的可能性来。
“但不管如何，这里都必须要攻陷。”将太过多余的考虑给暂且抛弃，练红明想了半天其他的可能性，觉得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攻下这一片洞穴带都是必要的，便也不再多做他想“他们没有兵力补给的途径，水和粮食的库存也有局限，控制他们的资源是将他们逼上绝路的捷径。”
月池风想了想，点头：“属下没有异议，还请红明大人指示。”
练红明没答，只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到了忠云已经攀上了岩壁高处的预定位置，这才低声的向全军下令，等位于高处的忠云射出第一箭的同时，便是突袭之机。
自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上长弓——常年对弓箭的练习让忠云的射姿看上去非常的有力漂亮。
拉满了的弯弓宛如满月的弧度，在眷属极佳的视力之中，已经瞄准了在半路停驻下来的某名正在偷懒的敌人的脖子，只待他仰头打出哈欠的那一刹那……！
“嗖”的一声，那名懒汉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经被锐利的箭矢射穿了喉管，扑通一声，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嗅到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原本被牵着的狼犬忽的如疯了一般的狂吠起来，连带着其他的同族一同怒吼成一片，迅速的让其他的敌人也惊觉起是有了敌袭，手中顿时一个个都抄起了家伙，接着又有一部分其他人匆忙的冲出了山洞，向自己的同伴慌乱的确认着情况。
“就是现在——！”
趁着敌人还未来得及对情况做出反应，练红明就已经扬手下令，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虽未能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在预谋已久的程度上来说已经完全能够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高处的弓兵眷属助阵，杀的可谓是一个酣畅淋漓。
但，一直伏在练红明身边的月池风，却像是尊雕塑一般，一动都没有动。
“……你……？”
“身为您的近侍官，只有保护您才是我的任务。”
以一句让练红明摸不着头脑的话打断男人还未问完全的疑问，月池风像是自一开始便就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只兀自专注的盯着那边厮杀的场面，连头都没抬。
就像是在看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场面一样，看着那边抛洒热血士气高昂，一双黑眸里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波澜。
——所以从一开始不就说了吗？不管是国家还是其他人什么的统统和她没关系啊。
为之战斗的，想要保护的，唯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