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一(1 / 1)
应该说不愧是相府的小姐出游,连带着乘坐的工具也是和普通的画舫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因了那群大人物凑在一起谈笑风生,月池风便跟着忠云及其他王之器的眷属们一同站在不远处,只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那自湖中缓缓驶来的双层画舫,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叹了句“啊啊果然是有钱人”。
“不过今天湖面上的风略有些大呢……红霸大人的头发想必一定会被吹乱的吧。”
“没关系,看样子只是阵风而已,多半一会儿就会停了。”
“嘛……但愿如此……”
……
身旁练红霸的三位魔导士女眷属还在不停的烦忧这样的问题,更是让月池风有些无语的抽搐着嘴角,简直不能理解为啥一个男人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表问题。
当然不能理解的还有明明看上去关系那么要好,为啥她们家的二皇子殿下的自理能力就可以差到这么可怕呢?!就连早上起来梳个头穿个衣服都嫌超级麻烦,和那个还在担心被风吹乱发型的练红霸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这样想着,少女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飘向了那边正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和练红霸说着什么的练红明。
虽然表情被额发微微遮了些去,但光看那舒展着的眉梢,月池风还是能在男人嘴唇开开合合的动作间隐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嘛,毕竟也是美人在侧……
月池风如是想着,却是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角,目光渐渐落向了一直亦步亦趋跟在练红明身侧的左蕙姬,原本黑亮的眸子之中竟不自觉的透了些许暗色出来。
忠云虽是习惯了沉默,但如他这般在意着自己的主人的安危,对着这样的月池风,倒也是无法再装作视而不见的。
“月近侍。”背着长弓的眷属被过长的额发完全遮去了表情,月池风虽然无法知道忠云此时到底是用着什么样的一种目光看着自己,但是却能听见忠云对她说话时,那宛若是叹息版的语调。
他说:“嫉妒很难看。”
心头涌上的莫名情绪被忠云一语道破,月池风自己也是没想到,愣神片刻后,反倒是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她大概是连自己都没想到过,她这是在嫉妒。
因了嫉妒,才会在蕙姬试图将练红明独占去的时候,像那般逾越了身份,迎击了上去。
她头脑素来都算是冷静的,此番却便是冲动了。
……仅仅只是因了个人……吗……
“虽然红明大人确实在意着你,但那毕竟还是左相府的大小姐,于身份和形势,该怎么做……你应当还是懂的。”
“恩,忠云大人提醒的是,小的会注意的。”
“……那就好。”
忠云毕竟不是练红明,看不出月池风脸上的笑容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只觉着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自己若是再多嘴也是不太好,又正好见着那群主子们都一个个的上了船,便也只得拍了拍月池风的肩膀,率先回身跟了过去。
跟上去的当然不只是忠云,还有先前一直在讨论着“练红霸如何如何”的魔导士三人组,以及一直攀谈着的关鸣凤和李青舜。练红炎的四名眷属倒是没跟来,说是少主嫌人多,烦。
月池风看着这些眷属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向前走去,目光坚定之中更是有着对主人无法怀疑的绝对忠诚,脚步不自觉的放慢了一些,再慢了一些。
直至已经走到了船边,明明是只差数步便能与他们站在同一地方的距离,月池风却忽的停下了。
倒并不是她自愿停下的。
男人双手交叠在胸前,红色的披风被掠过湖面上的轻风微微灌满,陪衬着面上丝毫看不出喜怒的冷峻表情——月池风实在是看不出练红炎有半点愿意让自己上去的意思。
“……”
“……”
同样是红与黑的交视,但那红色在月池风看来,却是要比练红明的颜色来的更为刺眼的多。
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就像是很多年前她与练红炎初遇那时一样,自然得无以复加。
“您和红明大人果然是兄弟呢,红炎大人。”就连给人的这份无声的威胁感,都是那么相似。
练红炎哼笑了一声,眼神却依旧那般冰凉:“这还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啊啊,果然就连这种地方也有些相似呢。”月池风却似没听见练红炎的讽刺一般,摇摇头,自顾自的又叹了这么一句。
再抬眼时,却见男人已经缓步走下了画舫的甲板,而那艘装饰的极为华丽的大船却是被刚好掐准了时机一般,慢慢离开了岸边,朝着湖心的方向渐渐驶开了去。
月池风遥望着那艘还载着练家其他人的画舫远去,再看看依旧面无表情的练红炎,最终是颇为嘲讽的“哈”了一声,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掌。
“不和白瑛大人打声招呼吗?还有红明大人。”
“没那个必要。”
“啊啊,您还真是无情的男人呢红炎大人。”
“你好烦。”
见着练红炎终于觉得不耐,月池风也总算是慢慢收起了那副正经的表情,看向男人的眼神中也逐渐带上了些调侃无谓。
她微微侧过了头,越过练红炎披挂着肩甲的右肩望去,正好是可以看见画舫逐渐远去缩小的余影。
“红明当是都知道了吧。”
“您指什么?”
“你是奴隶的事。”
练红炎往来是个直白且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因此就连质问的时候也是充满了他的个人特色,反倒是让月池风觉得这也太过直接了些。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回答练红炎的问题——毕竟月池风认识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啊啊,知道了哦。”少女点头答的干脆“……实话说以为他会更介怀一些的,没想到反倒是被他盯上了……该说不愧是您的弟弟吗?总让我感觉有点不妙呢……”
但练红炎显然在意的不是这方面的事,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月池风的红眸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那种事随便你们怎样我不想管,红明也不是小孩子了,孰轻孰重他掂量的过来。”
被练红炎这样说,倒是月池风没由来的起了一头雾水,抽着嘴角一阵无语:“……那您是找我干嘛?别和我说是叙旧……不过以您的性格来说这也不可能……”
练红炎没理她,只看似随意的抬手一拈,指间便如变魔术一般的忽然多了张纸。
月池风眼尖,认得出这是雪兰纸,再加上练红炎与身为煌帝国情报商的月家的联系,不难推断出这张雪兰纸的出处多半应当是自己家没错。
“昨夜刚收到。”练红炎说话简短,也并不多做解释,只伸手把那张雪兰纸递给了月池风。
“?”
月池风不明就里,只得接过打开,极为快速的将信纸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
但随着内容浏览的进度,月池风那双黑眸中愈发流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微微瞪大了。接着又像是极为不可置信般的又反复浏览了数遍,直至确认着自己并未眼花,这才把目光转回了一直在淡定看风景的练红炎身上。
“……这倒是奇了。”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月池风情绪冷静的很快“就算左相是服侍了四代皇帝的老臣,此次反对皇上提案的奴隶制废除一事多少也得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白帝时期就存在的旧法不能被更改’……这算是怎么个意思?”
“王之器多数表示支持。”练红炎依旧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白瑛,红霸,红玉,还有白龙本人皆是。”
煌帝国六位王之器之中居然有四位表示支持,这倒是让月池风没能想到的。
但她又回想起先前自己也曾问过练红明关于这件事的看法,当时练红明连想都没想的就答了一个与他无关,月池风当时还不禁愣了一愣。
“那红明大人呢?”几乎是直接跳过思考的过程,月池风一句问话直接便脱出了口,直到问完才发现似是有些不妥,但也是收不回来的了。
闻言,练红炎眯着眼睛瞧了她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回答:“他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是哪样啦……
对于练红炎这样说话只说一半的行为,月池风敢怒而不敢言。
但以月池风对练红炎的了解来说,这样的事情,他多半也是不会参与的。
“……于是您和红明大人两个人……就决定一直保持中立?”
练红炎点头,他知道月池风不傻。
然而得到了这个回答,月池风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怎么?难道你还期待红明会为了你变成支持派不成?”见着月池风这副笨蛋一样的表情,练红炎不自觉的哼笑了一声“别做梦了。”
“我从未期待过,因此红明大人是哪一派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期待红明大人会为了我做出任何选择或是改变。”但与练红炎认为的不同,月池风干脆拒绝的同时也侧开了目光,只遥遥望向那已经远去的画舫,脸上笑意极淡“……不过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存有私心吧,我不希望红明大人为难。”
练红炎不理解她话中的真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声音在此处略有些突兀的戛然而止。
月池风终于收回遥望着湖上画舫的视线——原本那只是艘普通的游船,但或许是因为载着的是对于自己有着特殊意义的人,才会让她如此关注在意吧。
不过……也是够了。
因为明白是自己所不能回应的感情,也明白着他身边有着更为优秀的其他什么人存在,月池风很难找到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甚至都无法像忠云那般,以眷族这样无法撼动的立场站在他的身边。
忠云说的没错,嫉妒很难看。
但她也没想过要否认。
……反正,也确实是嫉妒了。
“我啊,大概是喜欢上他了吧。”
“明明是我自己无法回应,还嫉妒着他身边的那些人呢……蕙姬小姐也好,就连忠云大人都让我觉得嫉妒啊。”
“……真难看。”
看着月池风那般托着下巴一脸苦恼的对着洛城湖像是自言自语的告白,身为被告白对象练红明的兄长,练红炎表示自己对这方面的事一向很苦手。
“是很难看。”他咂了咂嘴“还很蠢。”
“……你们果然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