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独孤牧（1 / 1）
6
雨已停。
“拍拍拍——”
萧冷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想不到——想不到，”
萧冷回头，眼睛骤然一缩。是柴静。她的身后一人双手轻拍，面带微笑，脸上一道疤痕特别显眼。正是独孤牧。
女孩头上沾着几丝雨珠，脸上表情僵硬，走路不太自然，看到他回头，嘴唇轻启，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萧冷已知道她在喊自己。
“啧啧啧啧——”独孤牧发出一阵奇怪的赞叹：“我本来可以先走，但是实在忍不住要上来看一看，阁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今日有幸能在这里目睹阁下的风采，独孤牧实在是何等荣幸！”
“未请教——”
“萧冷。”
“果然是一柄好刀。”
“可以。”
“能杀人否？”
“当然！”
“没错——”独孤牧突然哈哈大笑：你看我问的问题多蠢。他似乎才看到脚下白衣人的尸体，皱了皱眉，秀气的手指掩住自己的鼻子：“哎——你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但是仍然义无反顾，一个人太注重自己的承诺，必然会为自己曾经的放言付出代价。裘叔叔，你究竟值不值得呢？——不过我要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有机会——”
“你知道他是谁吗？”
没等萧冷回答，独孤牧接着说：“杀手排行榜排名第三，‘白日冰霜’吴裘，你应该听说过？”
“有点耳闻！”
“你杀了世界排名第三的杀手——尽管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
萧冷叹了口气：我本不想杀人。
“既然已经杀了，想或不想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你杀的人也有不少？”
萧冷黯然：“不错，我确实杀了不少人。”
“当然，‘千叶刀’杀手‘冷’的名号虽然没有进杀手排行榜前十，但论实力杀手排行榜中能与你相当的恐怕不超过两人。”
萧冷脸色一变，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的人，独孤牧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而柴静的脸色的变化一转即逝，但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
独孤牧似乎对自己现在的表现很满意：“一个人要出名并不容易，出名之后不招摇却更加不容易，我听说过一名杀手，虽然实力不弱，但是每次任务完成难免炫耀自己的战绩，于是他的名声开始鹊起，两三年便已名列杀手排行榜，可是过了一两年后，我却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信息。”
“于是我开始好奇，我知道杀手排行榜网罗天下最知名的杀手，榜上每一个排名无一不是用死亡和鲜血换来的，这是属于杀手的荣誉，他们为之疯狂、奋斗，他们为自己的排名而骄傲。可是有一个人却在自己最鼎盛的时期突然销声匿迹，当所有人都在寻找他的踪迹的时候，却传来了他已经陨落的消息——”
“有人扼腕叹息，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因为这世上毕竟又少了一个对手，他们的排名又少了一个威胁，如今他突然又重现人间，不知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又有多少人会睡不着觉，有多少人开始磨刀霍霍呢？”
萧冷的目光变得冷漠：“如果一个杀手将杀人当成自己的荣誉，那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别人荣誉的铺路之石。”
“可是凡人都会为着荣誉而疯狂，不幸的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比较平凡。”
萧冷：“不错。”
独孤牧：“‘千叶刀’从不失手。想当初有多少人为了打破这一句话而付出代价。”
萧冷悠悠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他没有相信这句话。他们眼中只有自己。”
独孤牧：“可是如果有杀其锋芒的机会，又有谁能抵挡这诱惑？”
萧冷：“不错，看来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传闻‘千叶刀’从不失手，所以杀手排行榜上的杀手固然厉害，可是‘千叶刀’却更加神秘，更加可怕。因为这世上从没有人看过你出刀的机会，因为见过的人都已不能说出其中的奥妙。”
萧冷握刀的手更紧：“不错。”
“可是我现在却看到了。”
“你有把握杀我？”
“我虽然看到了，却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可是现在——”独孤牧的手划过柴静的头发，捋起一束发丝放在鼻尖深吸了口气：“我有了她。”
萧冷眼角一跳：“你以为可以用她来威胁我？”
“呵呵——“独孤牧轻轻一笑：“书中曾说一个人说谎的时候眼睛是不敢看对方的，我以为只是普通人是这样，可是我现在相信就算意志坚定的杀手也是这样的。”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你，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不敢看你呢？对吗，小静？”
独孤牧一口热气打在柴静的脸面之上，脸上的疤痕在柴静眼中慢慢放大，柴静微微摇头：“你绝对没有赢他的机会，因为如果他有什么事，你要的东西一辈子也别想得到。”
“哎，真是让人头痛。小静，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很很喜欢你，却为什么总要和我作对？”
“很抱歉，我对你的感觉从来就只有讨厌，厌恶。一直都是！从没有变过。”
独孤牧的笑容慢慢收敛，脸色阴沉的可怕：“在我小时候很多人都欺负我，骂我打我，现在那些人全都已经死了。我曾经发誓，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必定十倍百倍还给他。只有你一个人在那个时候帮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既然你如此讨厌我的话，那我就一直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离不开我，加倍的讨厌我。”
他突然低下头，狠狠在柴静嘴唇上咬了一口。
“你——无耻——”
“我还会杀了你身边所有的人，让你恨我一辈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难道还在等他来救你吗，他马上就自身难保了！”
独孤牧咆哮一声：“雪狼——”
话音一落，一人已闪电般跃上天台。
柴静惊呼：“雪狼叔叔——”
来人身着黑色劲装，皮肤黝黑，脸上精光烁烁，听到女孩的呼叫，身体一滞：“小姐。”
声音低沉，几乎细不可闻，可是又很清楚的听在每一个人的耳中。碰到独孤牧犀利的眼神，又转身盯着萧冷。
萧冷手指微动，“千叶刀”早已出鞘，薄如蝉翼的刀身在光线下仿若透明，刀锋处仿佛永远携带者一抹妖异的红光。
雪狼是第一次看到这把刀，只是第一眼，他的目光便已离不开，胸中的战意已充满全身。
萧冷：“你想杀我？”
雪狼点点头。他的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感情：“我也是一个杀手。”
萧冷：“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雪狼身体一震，战意瞬间攀至巅峰，可是很快又减弱，眼神复杂的看着萧冷。
“你已经不能出手？”萧冷问。
雪狼没有回答，缓缓低下头，身上的杀气瞬间消失。
“雪狼，你还在等什么？”独孤牧觉得自己等了太久，心里微微有一丝不安：“他虽然杀了裘叔，但身体已经受伤，你要打败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柴静：“雪狼叔叔，不要——”
雪狼仍低着头，仿佛地面有什么东西更吸引他的注目。
萧冷叹了口气：“你如果觉得现在杀了我会胜之不武，大可不必，因为就算我受伤，也未必会——”
“砰——砰——砰”
几条黑影突然如抛石一般跌落在天台之上。
柴静：“啊——”
萧冷：“……”
独孤牧惊呼：“是谁让你们——”他很快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他们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接着，两条人影如雨燕一般起落在天台之上。
落地无声。先前一人身材颀长，虽已年近古稀，但由于保养的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几许，苍白的面上永远保持着一副微笑，他虽然看起来在笑，可是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眼光如电，从出现的那一刻便紧紧锁定在萧冷身上。
另外一个脚步间始终落后他半步，身着一身怪异的服装，眼神冷漠，腰间个个斜插着一长一短两把刀。细长的刀身，萧冷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雾隐鬼七？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可这个人分明就是“雾影鬼七”啊？
独孤牧话音一变：“赤焰秋，是你？”
“很惊讶吗？”为首那人嗤笑一声，眼光扫过全场，最后又落到柴静身上：“早就听过‘杀手之王’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羽柴那个老东西一生都在我之上，连女儿都生的比我——，嘿嘿，不过你们父女俩可一点都不像啊，你真是羽柴那老西的种吗？”
说到最后，眼光越发的犀利，将柴静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连连称叹。
柴静只觉得来人目光有若实质般，仿佛自己身上所有一切都暴露在那双眼睛之下，不由紧了紧衣裳。
“果然是绝代佳人，难怪独孤牧可以对那个老东西毫不手软，却不忍心伤害你，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可是阿牧，你虽然有意，可是人家的心显然并没有放在你心上呢，怎么样，需要帮忙的话别不好意思跟我讲，叔叔会帮你的……”
“不必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呵呵呵，阿牧你可真是健忘啊，如今你大仇得报，又有美人在怀，是不是也该履行咱们的约定了，难道还要叔叔我提醒你吗？”
独孤牧沉吟了一下：“你要的东西我自然会给你，你急什么？”
赤焰秋：“可是我这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缺乏耐心。你已经让我等得太久了，说不得，叔叔只好自己来取了。”
独孤牧眼角一动，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心里，他淡淡道：“贸然动手，恐怕对谁都没好处。”
“是吗？阿牧，跟我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有了解我的脾气，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赤焰秋神秘一笑：“难道你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你的手下到现在还没又上来？”
独孤牧眼角的余光扫过全场，那些黑衣手下从来都只是听命的机器而已，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可是这一次，那些“机器”，失灵了？独孤牧的目光缓缓转向雪狼，眼光里满是质问。
雪狼眼神回避，缓缓低下头：“对不起，主人。”
“呵呵，阿牧你不用再看了。你那些手下反正你也没放在心上，正好叔叔今天高兴，所以已经替你把他们解决了！咦，你不用这么看我，叔叔不会要你的感谢的！”
独孤牧：“既然如此，那真是麻烦你了！”如果眼睛可以喷火的话，相信赤焰秋已经烧得一丝不剩。
就在这一瞬间，场上突然一动，随即“当当当当”连声数响，犹如金戈铁马，剧烈的声波回荡在耳边，柴静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捂上了耳朵，那声响仍在脑海中蜂鸣不已。
身体突然犹如一股旋风般刮起，各种惊呼惊讶声此起彼伏。
独孤牧：“不好——”
赤焰秋：“好快的身法——”
风停。柴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赤焰秋的目光又重新落到萧冷身上。
他旁边已少了一人，那人的刀已出鞘，正稳稳的站在场中，握刀的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是你杀了鬼七？”他冷冷道。
萧冷却并不理会，掏出两个布团，递到柴静眼前：“来，塞住耳朵，待会闭上眼睛，别看！”
“小叔，你要小心。”
7
刀如水。
细长的刀身寂静无声。已贴至萧冷下背。
赤焰秋眉头一皱，正想出声阻止，可手指微动，便已放下。神秘至上的“千叶刀”究竟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他也很想亲眼见识。
鬼六的出手能否侥幸呢？
侥幸。为什么会用侥幸来形容，是因为潜意识里就认为鬼六没有机会得手吗？
赤焰秋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忽然有些后悔。
“慢——”
可是他毕竟迟了一步。
鬼六这一刀出手只是为了试探，他已经将速度，力量拿捏的非常准确。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人已闪电般跃到萧冷背后。
刀锋甚至已经贴在萧冷的衣角。
“千叶刀”怎么会这么容易伤在我的刀下？鬼六仿佛已经看到刀锋割开对手皮肤的模样，可是想象中的鲜血并没有流出来。
下一刻，一股浓烈的危险从心里传来，这是一种本能的感觉，他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右微微一偏。
这个时候背后突然想起赤焰秋的声音。他的身体在空中一滞，接着手臂上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当——”
清脆的声音。是刀跌落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他握刀的右手。
鲜血已经流满了地面。鬼六用左手捂住断臂处，可是鲜血仍不间断的往外涌出来。钻心的疼痛，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严密的细汗。可是他竟然没有哼出一声。
毕竟是杀手。
进退果断，一刀不成，人已经飞快的闪退回来。
“好快的刀——”雾隐鬼六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萧冷微微有些失望，反手出刀，角度诡异。这一刀本可以了结来人的性命。没想到只留下他一只手。这是第一次‘千叶刀’出手，对手却没有倒下。
可是对面几人却不这么看，萧冷这神秘莫测的一刀已经在他们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如果是普通杀手，这时候早已想着先逃命为上。
可是在场的无一不是顶级的杀手，早已见过无数死亡，遇到更强的对手，只会激起他们强大的杀意。
杀手一定是遇强则强，每个杀手都希望突破自己的现有的境界。唯有杀戮，唯有击败完成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才会有所突破。
突破的机会就在眼前。
有时候杀手之间的斗争更像传说中的武侠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