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1 / 1)
那根黑褐色的毛发大约有十五厘米长,黑得并不纯粹,泛着一点点褐色,是那种棕色深到了极点的黑法儿,但是显得很有光泽,卡在冰箱门与冷冻柜之间的缝隙里,不注意的话很难察觉。伍钦旸看着殷浩把那根毛发从缝隙间给捏了出来,心想殷浩真是心细如发,那两个民警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彼此讪讪笑了一下,那小年轻耐不住性子,已经和伍钦旸还有祝天章一起凑过来看了。
伍钦旸好奇道:“殷叔,这什么啊?”
那小年轻抢白道:“头发吧,看着挺像的,是小偷留下来的?”
伍钦旸也觉得这应该是根头发,可是颇有一点不解的意思,又道:“如果这真是小偷留下来的,那这小偷应该是个女人咯。”
小民警奇怪道:“为什么啊?”
人民警察眼中的求知欲很好地满足了伍钦旸的虚荣心,抬头看殷浩没有阻止的意思,伍钦旸便放心大胆地对那小民警解释道:“你看嘛,这头发大概有十五厘米长吧,一般男性的头发很难有这么长啊。”
小民警道:“也许是流浪汉呢,流浪汉天天露宿街头,头发也不剪,有十五厘米长也不奇怪啊。再说我觉得流浪汉的动机也挺充分的,肚子饿进来偷东西吃,但是胆子太小不敢拿钱,你说呢。”说完一副不服气的劲头看着伍钦旸,听刚才的一番话,倒是已经在心里有了自己的推测了。
意见被提出了质疑,伍钦旸当然毫不示弱地反驳回去:“那就不对了嘛,你看着头发,是深褐色对吧,而且很有光泽,明显是染过色和做过护理的,流浪汉会有钱去做头发吗?而且一般是女人才会把头发又染又烫做护理的吧。”最后是看他妈平时的经验之谈。
小民警道:“我觉得还是不对,谁说男的就不做头发了?你看那些模特演员什么的,染发护理不是很常见嘛,还是说演员,演员为了艺术也有留长发的啊,拍戏造型什么的。所以我觉得不能说死了这就是女人的头发。”
伍钦旸这回有些哑口无言了,仔细一想对方的分析貌似还很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辩驳道:“演员模特会来偷一冰箱生肉回去吗……呃,有钱做头发护理的女人应该也不会啊。”
绕了半天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伍钦旸十分郁闷,小警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两个人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伍钦旸是觉得这头发应该是个女人的,但解释不通因为也有长头发的男性;小民警则认为这头发的主人是男是女并不重要,从被偷的东西入手这个小偷应该是饿得吃不上饭了,可这又没办法解释经过护理的头发。
到底还是因为丢了一冰箱生肉这件事比较诡异,伍钦旸被迫夭折了自己的推理,向殷浩投去求助的目光。
殷浩却并不着急分辨这根毛发的来历,而是先向祝天章询问道:“平时能进你厨房的都有什么人?”
祝天章道:“我自己,还有过来给我帮忙的学生。”说完看了伍钦旸一眼,又补充道,“我不习惯有太多人来我的厨房,所以……”对一个厨师而言,他的厨房实际上是相当隐私的所在,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秘制”和“独家配方”的存在了。
厨师的职业要求让祝天章的发型一直是最简单的短平头,一是避免在做菜的过程中头发掉进菜里影响卫生状况,二是为了让自己的头发不至太过油腻,短短的头发清洗起来可要比那些有造型的简单多了。伍钦旸的头发虽然比祝天章的稍长一些,但也没到能拔下一根十五厘米长的头发的程度。祝天章又不喜欢有太多人来参观他的后厨,想来应该也没有多少外人能进来,那这根头发的来历就值得商榷了,是自己或祝天章不小心带进来的,还是就是小偷无意中遗留在现场的?伍钦旸又犯迷糊了。
殷浩又对祝天章道:“您再想想,还有别人吗?”
祝天章道:“前些天来帮忙的是我侄女学校里的一个男学生,过年回家去了,还有我侄女……一般没别人了,客人我都是不让进的。”
殷浩眉毛一挑,重复道:“你侄女?”
祝天章想了想:“那男学生的头发没那么长,我侄女倒是……”
可是伍钦旸觉得不对了,又说:“不对啊,那天我看见班长的时候她没染头发……也不是没染,她是挑染了紫色,不是全染了棕色,虽然也可能是我没看出来……哎,我还是觉得这头发应该不是班长的。”
祝天章也道:“我也觉得不是我侄女的。每天关门之前我都会打扫一遍卫生,我侄女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店里了,应该不会……”祝天章虽是这么想,但真要开口却还是有点儿犹豫了。
伍钦旸道:“让班长来一趟不就知道了嘛,是不是班长的头发拿来比比不就知道了。”
“唉。”祝天章叹了口气,“我给明月打个电话吧。”见殷浩没有反对,便把电话打给了祝明月。
祝明月家离这里不远,正好今天在家里歇着,接到消息后很快就赶来了。踩着双及膝靴子蹬蹬蹬地跑过来,看她表叔一脸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又看过来的民警和站在一旁的伍钦旸,连忙问“怎么了”。电话里说不太清楚,祝明月听了个大概,只知道他表叔店里是遭了贼,祝天章见祝明月过来,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伍钦旸和祝明月还算熟悉,站出来解释了一下。祝明月对小偷把冰箱洗劫一空的举动也十分不解,又比对了一回头发,看祝明月的头发除了挑染的紫色之外都是纯粹的黑,那根泛着褐色的头发就不会是她的。这样一来祝天章的房子里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只能寄希望于居民楼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是否有拍摄到小偷的踪迹。殷浩也没有一定要插手这宗离奇盗窃案的意思,所以那根头发还是由派出所的民警收好带走。祝天章执意想去看看监控,正好几个民警也要去,祝明月见状也要跟上,伍钦旸干脆拉上殷浩也一起去了。
伍钦旸想到之前发生在食堂的案子,那次从监控录像里就没能发现什么,还以为不会有什么线索,不料这次却并非是一无所获。小区负责监控的人调出录像,祝天章和三个民警围在周围看,伍钦旸和祝明月也忍不住朝屏幕探了探头。等监控录像加速播放到半夜两点多的时候,一个人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他先是左顾右盼了一阵,确认了周围没人才在祝天章的窗户附近转了转,探头朝屋里看了看之后招了一下手,像是在叫什么人过来一样,可众人都没有看到有什么人过来。这个摇头晃脑的人又停留了大概三四分钟,就离开了。
老式居民区监控录像的质量实在不令人满意,放大数倍的结果就直接等同于打了马赛克,只能看到移动着模糊的人形,想要再看清楚脸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也好过此前一点儿线索没有的情况。祝天章丢失的虽然只是冰箱里的吃的,但这些食材的总价加起来也早已过万了,殷浩此时倒有了把这案子接手的想法,他调任特警队之后最大的任务就是出任务,没任务的时候就闲得发慌,要么就是带一两个训练营,也并不是很累。监控录像肯定要拿到局里去处理一下,自己要找许愿要找乔源都很方便。
这样一来案子的交接就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殷浩也不急于这一时,仍是看看再说,暂且按兵不动。
派出所的调查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又不是大侦探福尔摩斯和风靡一时的死神小学生,能透过几个看似没有联系的线索就串联出整个案件的脉络,也只能好言安慰祝天章几句,几个人先打道回府,准备回去之后再商量一下后续要怎么对这个案子,当盗窃案记着还是因为数额过大上交市局,总要有个说法。
祝天章的店怕是不能正常营业了,至少今天不行。祝明月看祝天章又悲伤又愤怒,拉着祝天章便要出去散心,生怕他一个钻牛角尖再把自己给气病了。祝明月一家和祝天章的关系向来很好,祝明月小时候更是歪缠着祝天章单独开小灶做过不少好吃的,深知祝天章在厨艺一门上的执念。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地钻研,光顾着立业了,就连成家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祝明月心里暗叹这次怎么不是丢钱呢,要是只丢了钱表叔他还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自己也好安慰,毕竟那些食材都是祝天章精挑细选的,简直就是他事业里的左膀右臂了。
祝天章没有怀疑伍钦旸,祝明月就更不会怀疑伍钦旸了,相反还对伍钦旸表示了感谢,还有一点儿“打工过程中让你遭遇到这么不愉快事情”的歉意。伍钦旸自觉受之有愧,忙说班长不用这么客气,看祝明月拉走了祝天章,站在小区物业门口茫然四顾不知道何去何从,殷浩却准备回局里去了。
伍钦旸记起秦致和肖云鹤的事又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知道那啥那啥是一回事,在知道了那啥那啥之后还要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再跟他舅舅来个偶遇又是另一回事,伍钦旸小同学自觉还没有脸不红气不喘的定力,听殷浩说要回局里,也不吵着要跟去了。
伍钦旸道:“那殷叔,你先回去吧……我给我哥打电话吧,我回家。”
殷浩点头道:“那行。”看伍钦旸给玄珏打了电话,便开车回去了。
伍钦旸在等玄珏过来的时间里百无聊赖,又不能一直在小区门口跟个木桩子似的杵着,看见对面街上有个面包店,正好他也饿了,便想着先过去买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不料在推开面包店大门之后又看见了一个熟人——严格意义来说也算不得熟人,只是昨天见过的客人,那个陪着中年富婆的很有些油腻味道的小白脸,正拿着两个培根三明治和一块巧克力水果蛋糕在柜台结账。深灰色的风衣,低腰牛仔裤和大开领的衬衫,左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上带着几个乱七八糟的戒指,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深红色吻痕让收银台的大婶都忍不住侧目,但很快又把目光给避开了。
伍钦旸不偏不倚,在小白脸拎起东西要走的时候,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
小白脸脸一扬,认出了伍钦旸,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一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这个人”的嫌弃表情,半分遮掩也没有,就这么趾高气扬地越过伍钦旸,直接走了。
伍钦旸囧囧有神,大哥,我没想跟你抢富婆好吧,你这从天而降的敌意似乎不太对啊?
伍钦旸一边囧着一边从柜台里挑了个金枪鱼三明治,心想待会儿玄珏过来的时候还可以分他一半,结账的时候看见小白脸坐在敞篷跑车的副驾驶席上绝尘而去,在心里默默地比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