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流光溢彩间，寻一片纯净（1 / 1）

谁也不要躲避和掩盖一些最质朴、最自然的人生课题，如年龄问题。再高的职位，再多的财富，再大灾难，比之于韶华流逝、岁月沧桑、长幼对视、生死交错，都成了皮相。北雁长鸣，年迈的帝王和年迈的乞丐一起都听到了；寒山扫墓，长辈的泪滴和晚辈的泪滴却有不同的重量。—— 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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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璟出院的第二天，林暄就向她介绍了Y城福利院的设计，先拿出来的是精致的模型。首先，看见四面是褐色的大理石围墙，南面开了一个黑色铁门，从铁门进去就是草地和花圃。铁门相对的是孤儿院的正楼，有两重房屋设计，全是淡紫色的墙壁和白色的瓦片屋顶。最矮的小屋左右各一个立在前面，是A字形状的。小屋正面都开了一个白色小窗户，左边小屋的门开在右侧，右边小屋的门则与之相对。林暄告诉言璟，这两个小屋是保安室，空间并不小，可以在里面睡觉休息。

小屋正中间是第二重楼房的门，设计成边框加半圆的形状，门左右各有两扇白色的矩形小窗户。因为这栋楼是两层楼房，所以二楼一共设计了八个小窗户，房顶上还有两个刷成紫色的烟囱。言璟觉得奇怪，就问了林暄原因。他解释说，这栋楼的一楼前半部分是给孩子们玩耍休息的，后半部分是餐厅和厨房，所以设计了大烟囱。

一楼的左侧，开了两扇白色边框的窗户，右侧开了个小门，出去后分了两条路，有一条路往上走不远，就可以看见花园里的玻璃展览窗。另一条路往下走，通向孩子们的卧室，同样是二层的楼房，立在院子的右边。这栋房屋更像童话里的小屋，粉色绿色紫色石头砌成的高高烟囱从左侧耸入天空。一楼的墙壁是白色的，正面最左边是拱形的粉色门，右边开了四个拱形粉色小窗户。二楼只在靠中央的位置，设计了两扇粉色心形窗。言璟看到这里，向林暄提出了疑问，“这两个窗户能打开吗？不能开的话，孩子们怎么透气？”

林暄把模型的后面转给言璟看，“你看，这栋楼就在围墙旁边，因为一楼有围墙挡住光线，所以我设置在前面开窗户。但是，二楼完全可以在靠围墙的那面开窗户，你看，是不是跟一楼一样的粉窗户啊？刚好前面的心形窗也可有光线透进来，房间就不怕太暗了。”

言璟点头表示明白，继续观察房子的外观。房顶的颜色与烟囱相呼应，同样是粉绿紫的瓦片相间，很有层次感，那上面的屋檐还竖起了连贯的粉色小爱心。二楼右侧开了个小门，有个扶梯通到一楼小花园里。扶梯的左右两边，林暄打算种上一些塔柏，青绿养眼，还能起防护作用。

看完模型后，她对整个福利院建筑的外观和结构非常满意，“外面非常棒，那室内设计图呢？再给我看看吧。”林暄把模型放开，打开设计图，坐在她左边，翻给她看，一边给她解释，“从花圃中间的小径直走，前面有一个升旗台。从这里下来后，再上几个台阶，就是正面大楼。一进门，往右边走几米，再大概走下十个台阶，是一个人形的大理石小路。路的两边，是耐阴性强的草坪，左边的草坪里会设置太阳花形状的沙发座，中间放一个小茶几。平时，福利院的老师可以坐在那里休息喝茶。右边的草坪靠近窗户，以后在这里放几块小黑板，或者画架，让孩子们自由地去发挥想象力。这个休息区域左边有白墙与大厅隔开来，但不完全封到顶部，露出一米的空隙，可以保留光线。孩子们也能在这堵墙上，用画笔涂鸦。从人形小路往上走几个台阶，就是一楼的右门，打开门可以通到外面的展示区。

好了，我们接着看一楼左边，一些安全性高的娱乐设施将会放在这里。游戏区对面就是餐厅，用落地玻璃门隔开来，里面的消毒柜、电视机、空调等电器，到时候我一定会准备好。游戏区和餐厅的左侧墙壁上，各开了一扇窗，应该还是挺明亮的。餐厅右边当然就是厨房了，一样是用玻璃门隔开大厅。厨房右边有一个楼梯，可以转上二楼，所以一楼右侧没有再做窗户了。上楼以后，左边是孩子们的活动室，第一间是音乐室，第二间是美术室，第三间是图书室，第四间是自由活动室。我知道有些孩子天生残疾，不太能运动。但是，有些小孩很喜欢舞蹈，就可以在自由活动室里练习，到时候做三面的玻璃镜。右边的两个大房间，给孩子们上文化课用，我会装好多媒体设备给他们用。还剩下一间，就给院长妈妈和其他工作人员做办公室用。”

“你记得在教室里装白板，写起字来就不用吃粉笔灰了。”言璟听到这里，补充了个小建议。

“好,就按你说的做。现在看睡觉的地方？”林暄又换了张纸。

“等一下，请问卫生间在哪里？”言璟用俏皮的眼神看林暄。

“一楼的楼梯下有一个卫生间，二楼上去以后，最左边第一间弄了一个卫生间。”

“OK，这个没问题了。孩子们睡觉是和福利院的妈妈一起睡吧？”

“我考虑到了这一点，别担心，慢慢看。”

“一楼进门留了个小空间，角落里可以放空调和饮水机。左侧墙壁会弄个黑板，方便他们写写小通知、小故事之类的东西。靠墙的地面，可以摆放一些室内植物。等到了圣诞节，还可以在这里弄个圣诞树，孩子们一定喜欢。这块区域与右边的卧室，也用玻璃门隔开来。从玻璃门走进去后，可以看见右侧有四扇窗户。我会全部做成飘窗，并且在窗台上铺好地板。放个小抱枕、小毯子，孩子们就能坐在那看书、晒太阳了。”

“哇，你真细心周到啊。”言璟夸奖了他一句，还啵了他脸一下。

林暄回吻了她一下，笑着说：“一楼是小童的卧室，与窗户那一边相对的是洗澡间和卫生间。我会在浴室里，多装一些淋浴头和浴池。外面空个一米多的距离，再用一堵矮墙隔开孩子们的床铺。睡眠区里，将两张小床上下并排放，床下面是抽屉，可以放衣物和鞋子。小床的右边就放一张大人的床，福利院的阿姨可以睡在上面，随时照顾他们。小孩和大人的床中间，做个床头柜，在上面放一盏台灯，夜里起来很方便。床头柜的抽屉里，必须备一些应急药物、创口贴和体温计。不过，最好要锁起来，免得他们误食了药。二楼是大童的卧室，从楼梯走上去后，右手边靠墙的位置就是卫生间和洗澡间。不设计在有四扇窗户的那侧，就不会挡住整个卧室的光线。其他的安排跟一楼差不多。全部解说完成，你还满意吗？”

“最后一个问题啊，孩子们的卧室，没有保安守卫吗？”

“正楼右边的保安室，离卧室很近。到时候给卧室做个防盗大门，再弄个报警设置，院子里也装上摄像和报警设备，就万无一失了。”

“行，我非常满意。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明天你出门的时候，给我买高级口译的资料书、试卷和碟子。天天在家无聊，做做题吧，等回了学校去考一下试试。”

林暄把她靠着的抱枕放了下去，让她平躺着，“你继续乖乖地养伤，要上厕所就喊我，我来抱你。”

“呃，好吧，成了废物了。”言璟挥手让他出去工作。

一连几天，林暄都在家里待着，没有再去公司上班。言璟就趴在床上看书做练习，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忽然有一天，她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冲在书房里的林暄喊，“老公，进来一下。”

林暄以为她有什么需要，赶紧跑了过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言璟看了看他的脸色，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说：“请问，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去上班了？不会真是因为我生病了，怕我一个人在家出事吧？”

林暄在她身旁坐下，说：“这个事情有些复杂，一句两句还讲不清。”

言璟斜他一眼，“讲不清就慢慢讲，我俩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吗？”

林暄急忙申辩，“绝对没有。是这样的，省/政/协/主/席最近被查了，父亲即将晋升为一把手。而且他算是临危受命，很快群众的目光就要从原来的主席身上，转移到他这里来了。官场上关系复杂，虽然最早的时候，父亲是靠领导赏识和自身的努力，但他往上调以后，在基层培养了不少干部，慢慢的也就形成了自己的小关系网。这么多年，父亲一步步往上走，光有清高和傲气是不能的，有时这些东西反而会影响他的政治前途。如果下边没有一些支持的人，就无法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而关系网里的人一旦没有看清脚下的步子，路走偏了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影响到父亲的名声和利益。一环扣一环，所以识人一定要有双慧眼。还好，许多年下来，没有出现过什么情况。妈常说父亲没有多大的斗志，胜负欲也不强。我却觉得他很明智，当别人争来斗去时，他却选择了躲起来，不仅乐得悠闲，还使得自己不被‘鱼腥’沾到。不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知道你们学校的席校长是新调派来的吗？”

“大一大二的时候不太关注，只知道以前的校长不太管教学，几乎没见过。我们学校的教学楼还出现过地面下陷事故，一楼有好几个教室往下掉。我从那边走过几次，挺恐怖的。后来的校长，一上任就抓教学，还天天查老师和学生的岗。查到谁没来上课，就留校察看，oh my god。”

“那楼肯定有问题，当然原来的赵校长可不仅仅只有这个问题。他投资了好几块地，有一块地本来要几亿的价格，不知道怎么就用八千万拿到了。这个事情跟我们S省的省/委/书/记/也有关，这位最近和省/政/协/主/席/一起被查了。像不像逮住了好机会，故意利用下面人做的事，把整个关系网连锅端？所以，这次事件一定不简单，也不可能查一查走个过场就完事。”

“哇塞，他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这么大的人物一下就倒了。不过，爸那个人一直作风正派啊，他的爱好最多就是喝喝小酒，钓钓鱼，这些事情他又没掺和。”

“父亲确实没参与他们的事。但是，自从我回国后，参与过蛮多的政府大项目，确实有一些爸的人脉关系在里面。J市的商业区，也是王叔特意要我加入去做的。还有，R市的跨江大桥，虽然是正规投标，毕竟堂哥在R市领导班子里，别人还是会怀疑这一点。”

“用不着这么惶恐吧？人情社会，没有人脉，做什么生意啊？”

“A市市长的弟弟也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这几年做了许多A市的政府建设项目，黑道白道都吃得开。听说已经有人去举报他哥哥了，马上就要被调查。你从一个老百姓的角度来想，觉得他哥哥有问题吗？”

“必须有问题啊，他哥哥典型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Bingo！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我继续做房地产这一行，就算以后的项目全是我自己拿下的，别人也会认为我是靠父亲的关系，甚至觉得我的项目有质量问题，认为我挣了黑心钱。大环境下，这些官员你贪，我贪，大家贪。像我爸那样的，其他官员反而会觉得他脑子不聪明。官员习以为常，人民抱怨在心，官与民的关系就愈来愈难调解。所以，民众对官员就失去了信任感，甚至完全否定。加上媒体喜欢兴风作浪，把一些小问题甚至是误会无限放大，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如果父亲要坐稳这个位置，甚至继续往上走，我就不能留下一点点让他被人猜疑的机会，也绝对不可以给他的政治生涯抹上污点。他是一个硬气的人，即使他的品性禁得住调查，我也不想让他受委屈。”

“哎呀，急死人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决定啊？”

“我最近已经安排了律师，决定退出公司的股权，不做明面上的房地产项目了。”

“那你走了，李科怎么办啊？而且，你不是许了雨菲姑姑要帮衬他们家吗？”

“放心吧，雨菲姑父目前还在为我们酒店的工地做事呢，以后酒店开业了，也需要人，我会让他继续干。而且我已经给李科讲了雨菲家的事，他答应了过几天就让雨菲姑父去公司见他。至于公司的事，我走了以后，李科要做下去完全没有问题。这两年公司已经积攒了许多人力物力资源，资金也很充足。我不会带走他的资源，而且以后他就是最大的股东了，也没什么不好。好兄弟一起办公司，时间长了，总会有些矛盾。现在我不做了，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言璟急得用手拍了拍他的头，“我好难消化这个消息。”

林暄咧嘴笑，“老婆，我现在退出了公司。可就成了无业人士，你还要我么？”

“你不是还有个酒店么？”言璟瞪他一眼。

“酒店起码还得一年，才可以营业啊。这一年，你要跟着我喝西北风了。”

“不对，你那酒店不怕被查么？”

“这个倒不怕，我是加盟香港那边的六星级酒店，既没有走政途，也没有进国企当领导。我算给人家打工，就是个高级打工仔。说得好听点，是个总经理。”

“就你能自嘲，明明花了好多钱进去，放在家里数都数不完吧。等等，人家李科怎么不怕影响他爸爸啊？”

“李科跟我不同，他老婆是日本人，也是那边有名望的家族。他的人脉和资金，那边也能帮忙。再说了，他一贯是我行我素的作风。读大学的时候，他还看不起我们班那些富二代、官二代呢，从来不去打好关系。我那时候天天上赶着要跟他们换手机用，他每天就是泡妞泡吧两不误。不过，十年前跟现在又不一样了。现在的官二代富二代动不动就换豪车换女人，什么都沾染，我可hold不住！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本分青年吧。”

“所以嘛，你当个小土豪就不错了嘛。六星级酒店的总经理，听起来还不错啊。我觉得他真聪明，打好了关系有个屁用。那么复杂的官场，万一对方有什么作风问题，你牵扯上了关系，你就完了。”

“最关键的一点，她妈妈跟下一届的某领导是大学同学，她也快升厅长了。有靠山在，站对了阵营，他父母以后的政治生涯，绝对会很顺畅。而李科，只要不是赚黑心钱，良心做事，他才不怕呢。”

言璟大惊，睁大了眼睛，“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阿姨她好聒噪，叽叽喳喳的那么能说，我还以为她最多是妇女主任呢。我说，咱爸不是也有个大学同学在上边么？下一届班子，也是重要人选吧？”

“父亲这几年的升迁，确实跟他的提拔有些关系。虽然父亲不喜欢求人，但事实上，已经划归到他那边的阵营。所以，我们更应该谨慎，行事也要低调一些。为了心安，咱们少赚点钱，有什么关系？世界上的钱又赚不完。将来酒店开了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多开心啊。”

“这倒也是，你专心做一样事业就好，做多了还顾不过来了。不过这一年时间，你天天在家干吗？我身体好了，也要回学校上课的。”

“看看书，听听音乐，修身养性。”林暄惬意地靠在床上说。

“好吧，你跟我一样没追求了。不过，我总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言璟翘着嘴巴，还是不太理解他的做法。

“相信我吧，我只想好好保护这个家，保护你。”林暄郑重地对她说。

看见他认真的神情，言璟一下就被他说服了，“好，听你的，我信你。问问哦，酒店的名字能自己取吗？”

“前面必须要带总部的名字，后面可以加几个字。你是有什么好想法吗？”

“嗯，英文名就叫DAYSUN，天天有阳光的意思，温暖的名字吧？”

“还不错啊，你早就想好了？”

“是呀，我觉得酒店名字应该和你的风格一致，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和煦暖阳。”

“那中文名是什么呢？”

“帝鑫。做业界的帝王，应该是你想追求的吧？鑫，多金多财富，寓意很好。”

“很不错，就用这个。”林暄拥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几年后，S省整个领导班子都遭到“洗劫”式的清查，还好林博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妥妥地坐稳了官位，直至退休。言璟因为一直铭记“行事低调”这个准则，所以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家的背景。老师们常在办公室里讨论S省乃至全国落马的官员，她从不参与讨论，倒是听同事们提起过她公公。尤其是同组的男教师，对于林博的屹立不倒很是佩服。有几个女教师平时喜欢看省内的八卦社区，隐约看过有人发帖透露林博的儿子是帝鑫酒店的总经理，就很激动地跟男老师一起聊小/内/幕，八卦一下林博的家庭成员和私生活。听到这些，她这个林家儿媳妇一般都是憋着笑，低着头继续改自己的作业，看自己的书。偶尔，她也会在心里嘀咕几句，“同志们，官场上没有那么简单的人。只不过，我公公还算个好人，做了些实事。而且，他脑子够用，没站错地方，选的人也靠谱。”

不过，她对林暄是真的佩服了，有一次特别表达过自己的崇敬，说他是急流勇退，很有先见之明。她还掰着手指，数他这么多年预见过的所有事情，“你说房价几年后要么稳定不涨了，要么就跌，还真是啊。你看咱们S省的这些旅游城市，都快成空城了，房价掉那么多，还没人买。C市的房价再涨也就那样，确实没什么空间了。酒店高端度假和亲民体验两个方面你都做，也没受到‘严打’的影响，真是会养家的男人，还是我的男人，我特骄傲！咱们家也一直挺平顺的，没出什么事，都是你的功劳。”

“其实，我那时倒也不是怕，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父亲有位朋友在NJ军区是管军需的团长级别，权利金钱应该都有涉及。而且，他有儿有女，家还有贤妻，是很多人羡慕的例子。父亲要升任一把手时，就传来消息说他患了鼻咽癌，而且还是晚期。没过几天，我又听说农业厅的领导也得了肺癌，中晚期了，做了手术。我当时就有种感触，‘平安喜乐’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其实是最重的四个字。身外之物积攒得再多，也抵不过人还活着，健康比权钱更宝贵。况且，咱们家并不缺钱花。以前我还小，父母的工资级别已经很高了，生活挺富足的。我工作了后，也能挣钱，家里的生活就更好了，还能帮帮别人。在适当的时机，适当地退一步，并没有什么大遗憾，反而让我们抓住了生活中的平凡美。”

“对啊！我现在有夫有女有家人，觉得生活真的很美。而且，老公。”言璟停顿了一下，温柔地注视着林暄。

“怎么了？”

“老公，我觉得是父亲对你的教育，影响了你的一生。虽然他工作忙碌，能陪伴你的时间不多，但是他把握住了咱家的大方向，没有让它走偏。在我小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不能因为家里有关系就骄傲，不去努力学习。大一刚开学那会，父亲以前在县城的一个下属找到咱家，提了一堆的东西来，说他舅舅的桔子林被两个小年轻给烧了，向林业派出所报了案，却迟迟不来处理。后来，他们家天天去催，才叫了两个人过来拍照，但仍然不积极解决问题。他们去打听才知道，那两个小年轻跟林业分局局长的侄子是朋友。父亲听完这些话后，说只要事实确凿，这就是正当的诉求，一定给他办。但老人家的林子遭了难，怎么还可以再要他家的东西？从生活里的事，就可以看出，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

这么多年，他通过言传身教，告诉我们‘有权有钱不代表一切，就算有人送上门来，那也不是我们的，拿在手里不会心安。只有自己去拼搏，才能得到属于我们的光辉人生。’你读中学时，他对你严格要求，毫不娇惯，让你自己骑车上课，多去参与社会实践，就是想锻炼你的独立能力和吃苦耐劳精神。他说，钱可以花，但不能滥；爱好可以有，但不能走歪道。因为这些教导，你才能保持秉性的正直和善良，使得你在花花世界里没有迷失自己，也没有染上纨绔子弟的坏习气。当年，你去北京读大学，如果没有把持住，到处花天酒地，肯定很败家。其实，很多当官的老子就是被儿子给逼的。他们不拿一点，不收一些，怎么去支撑败家子的花费开销？你嘛，也是够幸运的。因为你叔叔有钱，加上你很少向他提要求，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他一定很快替你办到。多亏了他，你才能打进京城的少爷圈里，认识那些人物。

后来，你要出国，咱爸特别申明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也不会想办法去给你弄钱过来，而是给你申请了贷款。然后，你一走六年，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却没有任何抱怨和不平，完全靠自己打工和拿奖学金，去还贷款，去挣学费和生活费。想起这些来，我都觉得心酸，但又特别为你骄傲，觉得你真的好棒，是一个很好的人。哎呀，说得我想流泪了。老公，我爱你。”言璟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却热情地亲了一下林暄的嘴。林暄捧住她的脸，感动地吻她。这时，他们的女儿从院子里跑了进来，看见他们的亲密互动，大声地喊，“爸爸妈妈，我也要BOBO。”两人相视而笑，转过身看着女儿奔来，都在心中说：“有你们在，真好。”

幸福就是，你相信你爱的人，会用宽厚的肩膀为你遮风挡雨，让你不再需要时时担忧。幸福就是，互相被对方所感染，慢慢融入彼此的信念和喜好中，使你们成为一个整体。幸福就是，能够爱平凡的人，做平凡的事，说平凡的话语，再一起向往着平凡的结局。

三月下旬，言璟在本市参加了高级口译的笔试。五月初，她旅行归来后，先去上海完成了口试，然后回到了J大校园。因为王一的室友都去校外租房了，所以言璟决定和她住在一起。刚上几天课，她一直忙着补功课，也没顾得上回林家。有天晚上，她们班班长给她打电话，说要核对专业学分和实践学分，她才知道自己的社会活动学分少了五分。周末回林家，她无意中提起这个事情，没想到她婆婆提出让她去机关单位实习。

她婆婆先提了个问题，“小璟，你们这社会学分怎么算，拿张表格去填？如果是这样，直接让你爸给你盖个章签个字就好了。”

“是要填表格，把实习的单位、工作内容还有评价反思都写进去。不过，我确实在实践经验上比较欠缺，还是希望能真的做一些事。”

“去你爸单位实习还蛮远的，离家好一段路呢，干脆就在省府里，或者在这边附近找一家机关。你下了班还可以回家吃饭，多方便啊。”

“可是，妈，林暄现在不是天天在家休息么，他一个人在城北啊。而且，爸的单位离我和林暄的家很近，从他们大门口走一段路，过了跨江大桥，下去就是我们小区。”

“你这孩子，是不想吃我做的饭菜，还是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婆子吃饭啊？养个女儿，成了儿媳妇，还天天往外跑，连儿子都拐到外面去了哦。”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那我就在这边实习。不过，我要去哪个单位呢？”言璟脸上的表情带点小委屈，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觉得省妇联最好了，从大院后门走出去，往左拐个弯就到了，走路几分钟的事。虽然房子有些老，但内部应该重新装修过，空调也有。让你爸给妇联的闵主席打个电话，找个时间你直接过去就好。”言璟的实习就这么被她婆婆定了下来。

两天后，她婆婆说事情已经办妥，所以她就回了趟林家。不过，惊悚的事还在后边。她婆婆见她进门，就拿出一件衣服给她看，“这是刚做好的衣服，全部是手工完成。羊毛线针织的堆领连衣裙，用珍珠和亮片组成一朵朵鲜花，在全身闪耀绽放，穿上一定气质不凡。”

言璟把衣服接在手里，上下翻了翻，心里想：这么多珍珠和亮片，要是穿起来了，坐在凳子上，肯定会咯死，还怕这些东西到处掉。她委婉地向婆婆表示不愿意，“妈，这衣服挺像礼服裙，还是等以后在正式场合上穿吧。我一个大学生去实习，穿得这么华丽，好像不太好呢？”

“哪里华丽了？毛线是米白色，珍珠也是浅粉色的，多可爱清新啊。你皮肤白皙，又高挑，穿出来绝对好看！”

言璟又看了一眼衣服，发现腰部自然地垂下一条腰带，似乎还是蓝色宝石镶成的，她感到更为惊讶。想起林暄说行事要低调，打定主意第二天绝对不穿这衣服。她婆婆却催着她去换衣服，她只好先拿着衣服去卧室换好。出来时，她婆婆连连点头，笑着说：“明天就穿这身，下了课直接去妇联办公室找刘敏主任。要记得啊。”

言璟乖巧地点头，“放心吧，不会忘。”可是，一回到自己家，她就把毛衣裙挂到大衣柜里了，翻出一条加厚的白色刺绣棉麻连衣裙，外面还搭了一件烟灰色衬白色竖纹的麻纺背心。她把衣服放到挂衣架上，林暄刚好从外面走进卧室，鄙视了她一句，“老婆，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充分体现了哪四个字吗？”

言璟俏皮地与他对视，问：“什么字？”

“阳奉阴违。”林暄边说边哈哈大笑。

“我这叫不露锋芒，低调不张扬。什么年龄、什么身份、什么场合，就该穿什么衣服。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去人家单位实习，是要做事的，又不是特意去显摆。而且，我现在悟了一个道理。25岁以前，衣服多看舒适度，但也要有自己的风格和喜好。简单的说，就是衣服代表人的心情和状态。20出头，就应该穿得青春洋溢、自然舒服，不应该太扎眼了！25岁以后，买一些品质好的衣服，能穿得久一些，也显得人比较稳重、大气。但，我觉得没必要讲究大牌，也不要考虑太复杂的搭配。要搭配首饰和皮包，也要简单一点的式样。有句话说得好，腹有诗书气自华。人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多看点书，多学点东西，少八卦点别人，人自然就显得高雅了。”

“不错啊，又有自己的见识了。那我的青春美少女，你有没有想过，明天你去妇联时，妈会不会在那等着你啊？万一她不放心，想带你进去，呵呵，你就好自为之吧。”

“林暄，我发现你特别毒舌，而且只针对我！你就是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对吧？哼，我才不怕呢。明天妈要是说我，我就见招拆招，再说我这衣服也不差呀。还是颜颜上个礼拜从韩国寄过来的呢，料子和设计都不错。”

真被林暄言中，第二天下午两点，她一赶到妇联门口，就看见她婆婆站在那微笑着冲她招手。言雪虹左手提着一个浅黄色的皮包，身上穿了一条暗红色的刺绣旗袍，头发还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言璟看到这一幕，头都大了，强装出笑容，走到她面前，“妈，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你第一天去，我不放心，带你去认认人也好。小璟，怎么不穿昨天给你的裙子？”

“哦，妈你不是说刚做好的吗？我就拿去洗了啊。”言璟很淡定地回答。

言雪虹上下看了她几眼，“你外面的这个是背心还是坎肩，怎么那么奇怪？好好的一件淑女裙，配这么大件的背心，完全挡住了里面的风格和感觉。把它脱了，折好后就放我包里，我给你带回家。这裙子看起来挺厚的，应该不冷。”

言璟双手放在灰色背心的口袋里，看看了下摆边缘的白色蕾丝，心说：“挺萌的衣服啊，哪里奇怪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衣服脱下来，给了她婆婆。

一走进妇联的办公室，刘敏主任就热情地走出来迎接，并给她介绍其他办公室成员。言雪虹看她安顿下来了，就自己先回了家。言璟在藤椅上坐了下来，扫视了一遍整个办公室。九十年代的老地板，实木的办公桌椅，复古的玻璃书柜，总之很有年代感。办公室里唯一的男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正坐在办公桌前，眼前摊开一张报纸，手里端着一杯茶很悠闲地品着。另外三个年纪大的阿姨围坐在一起，手上还打着毛线。和刘敏主任位置相对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她的桌上堆放了一大堆的文件和书籍。左手边上立着一瓶粉色的指甲油，她拧开了盖子，开始往指甲上涂抹。言璟注视了她许久，看她从左手涂到右手，直到十个手指都涂满了。

那女孩终于感觉到了言璟的目光，侧转了身对着言璟微笑说：“妹妹，实在无聊就拿我这儿的文件去看。现在还不到三点钟，我们五点下班。明天，会有三个大学毕业生来妇联报到。你若想做事，明天就先把他们的档案收过来，再带他们去看看咱们单位其他机构。不过，妹妹呀，其他机构要做的事还挺多的，都很忙。比如，城乡工作部常常要下乡调研和宣传，维权部做了一个少女救助中心，还开了维权热线。儿童部嘛，有一个关爱留守儿童工程，给孩子们培训法律常识，开设心理咨询辅导，还有志愿者监护服务、爱心帮扶等等工作。你怎么偏偏来我们办公室啊，我们这就是做杂事，整理资料档案，收发复印文件，联系下属单位，包括新人报到都是来办公室办。忙起来就很烦，不忙的时候，天天抠手指看天花板。我看你们家人是不希望你吃苦的吧，所以才把你塞到这来。”说完，她还冲指甲盖上吹了口气，人显得更加慵懒。

言璟听完这些话，就明白来办公室实习一定是她婆婆安排的，笑着回应那女孩，“谢谢姐姐，我先看看文件。”她走了过去，从桌面上取了一份文件，又坐回刚才的藤椅。才看了几行，就把纸放了下来。因为这文件跟她口译课上的政治类文章模式一样，使得她有些条件反射地想要翻译出来，还在心里懊恼了一句：“这东西也太枯燥了吧。”她看向对面的刘敏主任，正慈爱地对她笑着。她迅速地站起身，走过去问：“刘主任，我可不可以换个机构实习？”

刘敏把手上的茶杯放了下来，专注地看着她说：“小璟，是不习惯这里吗？你公公婆婆跟我们闵主席打过招呼，说让你在办公室待两个礼拜。你突然要换机构，我可不好向闵主席交代。”

言璟咬了咬牙，问：“你们闵主席今天在吗？我自己去找她吧。”

不用自己出面，刘敏就不怕得罪人了，微微点了点头，说：“去二楼找主席办公室吧，记得进去前要敲门，闵主席重规矩。”

话音刚落，言璟嗖的一下就飞奔了出去，大步往楼上跑。她先按刘敏的话敲了门，表现得很谦逊弯着腰进了办公室，“闵主席，您好。我是今天来办公室实习的言璟，谢谢您接纳我来这里学习。”

闵惠兰热情地站起身，走过来亲切地拉住她的手，“上次你和林暄订婚，我因为去农村调研没赶上，真是遗憾。今天总算看到你了，脸粉扑扑的，真可爱啊。”

言璟有些窘，心想：我又不是洋娃娃。仍微笑着说：“闵主席，我听说妇联有一个关爱留守儿童工程，我想申请做志愿者，不知行不行？”

闵惠兰的脸色有些为难，皱着眉头问：“在办公室做事不好吗？”

言璟赶紧解释，“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是学师范专业的，也很喜欢孩子，所以想做这方面的志愿者。”

“哦，我想起来了。听你公公说过，你上回在J市还救了个孩子，是吧？小姑娘，不要哪里辛苦，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跑。有时候，女人要适当地示弱一下，让男人来保护你。林暄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应该不舍得你去外面做辛苦的事吧？而且，我答应了你婆婆，要好好照顾你，让你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两个星期。”

言璟突然有些感动，她本来以为婆婆是想安排好她的一切，却没想到，是因为她受过伤，而担心她的安全。想到这些，让她本来坚定的心变得有些为难，“闵主席，那我今天晚上先回家跟长辈们说说我的想法，再问问林暄的意见。如果他们都同意了，您能答应我参加你们的志愿者吗？”

“当然可以，我们的工程欢迎所有有爱心的人们参与。”得到闵主席的保证，言璟决定要好好地去说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