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1）
从一出生，我便知道我不是真的我。
不能随心的笑，不能随心的哭，就连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见不得光。
我知道朝廷文武百官所有人的底细，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见过我。唯一能随心的，便是杀。没有我不可以杀的人，就连当今皇上。
“你就不能笑一笑？”
七岁的时候，这个不怕死的皇帝就开始一直致力于逗我笑，一边做鬼脸，一边发出含糊不清，漏风声音。
“不好笑，收起你的样子，滚出我的房间。”
我以为他会受挫。
“推你出去走走吧，拼命地搜集情报，身子愈发虚弱了。”
“这样不好吗？”我放下手中的奏折，“难道像你一样，看着百姓水深火热无动于衷？”
十一岁的时候，我已经把朝廷的贪官诊治地差不多了，所有人都以为是明皇心狠手辣，实际不然。
十五岁，女子及笄的年龄，当然也是要给皇上纳妃的年龄。那天他一身红袍，我只能在远处观望，不过总算有点皇上的样子了。
我转过轮椅，继续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今天给他送贺礼已经是他莫大的面子。
“主子，马车已经备好。”
“再看看吧，难得出来，也到民间走走，对了听说桂花坊酿的就又出新款了，不如我们去喝两杯。”
“主子今天心情倒是挺好？”
“今天皇上大婚，也算是了却本帝的一桩心事，难道还要我为他操心，他要是再这么不务正业，惹得本帝一个不高兴，杀他个片甲不留，措手不及。”
“主子你为何只不在他面前开玩笑？”我的丫头剑奴取笑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身手也自然了得，照顾我这个瘫痪，身手不好又怎么可以？
“就他的性子，你若给他三分颜色，就得开起染坊来，使不得。我们舜国本来就是五国之中最小的那个。若是我再纵然他，他岂不是要上天入地了？”
“也是，燕国与殷国关系交好，周国虽然换成女皇当道，但是女皇生性**，又加上对燕国的战王苍忆开始频频下手，听说上次还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我们皇上也算是年轻有为，若是被那个姓楚的女皇盯上了，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剑奴，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岂不是我也奈何不了你？”我捶捶胸口，压制住咳嗽，她只能推着我继续看看街头的风景，皇上大婚的日子，举国同庆，而我为何有些开心不起来。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暗帝的命运，虽然也是掌握着生死大权，重兵在手。但也要从小习读四书五经，操练兵器。这双腿，如果不是这个身份，我倒也想活的潇洒几分。
“呦，两位公子，稀客啊，里边请~”
桂花坊的老板依旧那么贫嘴。
“老板，老样子，两壶酒，两个歌妓。”
“额……墨公子，今天角落的包厢已经被人给包了，要不我再给你安排别的？”老板为难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吩咐他，“那就安排在隔壁吧，那个位置看风景特别好。”
“剑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桂花坊特别冷清？倒是和外面的景象不对称？”
“当然冷清啦，其实今天好像已经被隔壁的人给包了，若不是老板看在我们往常的面子上，是不会让我们进来的。”
“是吗？看来是我们为难老板了。”
“主子，你说你现在这副样子，有谁会想到你可是舜国的……”暗帝两个字她没有发出声，只是调皮地做着口型，“虽然她是我的侍卫，但一同长大，形影不离，我早就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十岁的时候被送到我的身边，一个不成形的丫头，与虎狼一起长大，当时性子就野，来到我身边之后也没见她收敛多少。”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你，是个瘸子？”
“是。”
“可你是暗帝，暗帝怎么会是个瘸子？”
当她说完这句话，送她来的那位将领已经跪倒在地等我赐死。
而她当时还是无惧的眼神，毫不忌讳地盯着我的腿。
“怎么会被我的将领抓到的？”
“武功差。”
“那今后就随我习武可好？”
“瘸子还会武功吗？”
三句话都离不开“瘸子”，我坐在轮椅上，看着跪地求饶的将领，挥挥手：“下去领赏，然后杖责三十。”
剑奴傻气地看我，不懂为何我要赏他又要罚他。只知道，在这里，没人敢抗旨。而她是唯一一个敢当着我的面直言不讳的人。这么多年从未改变。她与虎狼长大，而我却比虎狼更可怕的生物一起长大。
“剑奴，现在还会嘴馋去深山吃狼肉虎肉吗？”
“嘻嘻，偶尔还会，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在山里打猎，如果不是被你给逮住。”
我无奈摇摇头，和她说了多少次也没用，依旧不顾危险，我怀疑山上的狼虎都快绝种了。
可能是我们的笑声太过招摇，隔壁的人忽然闯进我们的厢房，而掌柜根本就阻拦不及，愣是由这个冒失的人冲进来，而他竟然轻松地夺过了剑奴的剑。
他放下酒壶，脸上并没有丝毫醉气，砰的拍着我的桌子，眼光瞥到我的双腿，轻蔑：“嘁，原来是个瘸子。”
“大胆！”
“剑奴，下去吧，没你事了。”我挥挥手，剑奴听话地退下，替我关上门。
我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看他：“是啊，就是个瘸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也不必强调。今天是舜国的好日子，公子怎么这么有雅兴在这里发脾气？”
“好日子？呵，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日子。”他提起酒壶往口里倒，“我不是省油的灯，你也不是。不过好在你有气量，可不比门口那个野丫头。唉，我说，是不是你们这些书香门第的，都喜欢这种野蛮的？”
我不解地看他，看来他认出了剑奴是女儿身，反倒没有看出我。这倒是好玩。第一次见到战王苍忆，竟然也会颓废成这副模样，有趣。
“你误会了。她只是为了保护我。如果对公子有所冲撞，在下给您赔礼。”
“免了，省的别人说我欺负一个瘸子。”他跳到窗前的榻上，望着外面拥攘的人群，晃动着酒杯，“你知不知道，今天也是另外一人的大婚之日，我喜欢了将近十年的女子……今天终于成婚了，和她的青梅竹马。”
“这很正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懂什么！我现在是在伤心，可是无论怎么伤心还是不能够喝醉。我不知道我伤心什么，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伤心？”他开始自问自答，在我眼里，他已经喝醉了。
我转动轮椅，碰到发酒疯的人还是走算了。
“喂！去哪儿？今天小爷不开心，难得碰到一个同样不开心的，陪我喝一会怎么了，这么快就开溜？”
“你说我不开心？”
纳闷这个人怎么一眼看穿的，还是自己不开心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不开心？
“嘿嘿，我就是喜欢到处结交朋友，既然你也是桂花坊的熟客，不如咱俩做个朋友。”他很熟络地走到我轮椅后面，一掌搂住我，差点窒息，依旧哈哈地完全不防备，“在下苍忆，燕国战王是也，兄弟你怎么称呼。”
“咳咳！”我猛烈咳嗽了几下，他才意识到要松开，“哎呦不要意思，下手过重了。”
我摆摆手，转过轮椅仰视他：“没事，原来是战王啊，我恐怕高攀不起，告辞了。”
“喂！”他拿剑抵住门口，一脸不耐烦，“那喝杯酒总可以吧，看你十几岁的模样，怎么也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本王这么大方告诉你身份，你告诉我一下会死啊。”
我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还真是和情报里说得一样，这人究竟是怎么在朝廷里活的那么久的。没脑子的吗？
“喂！你不说，就是不给本王一个面子，还是怕本王的身份会给你在舜国带来麻烦？不过看你的身份也不像是会惹麻烦的人，怎样，卖我一个面子，保你以后……”
我实在受不了一个男子发起酒疯来口无遮拦，剑奴也早就从窗口进入，若不是提早一掌将他打晕，恐怕我也要动手了。
“主子，燕国的王爷，要不要剑奴就此解决了他？”
“不用，只是失恋罢了。这样的王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说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了。”我无奈地滚动轮椅离开，一口一个瘸子真的很伤人。
“主子，不杀了他，难泄心头之恨。”
“那回去踹他两脚好了，不过他一眼就认出了你是女儿身，这倒不赖。”
“认出了？不会吧，这个**！”
剑奴正在气头上，我笑道，指指喉结，“他是看你这里，而不是胸。也不要把人家当成纨绔子弟，苍忆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喝醉酒容易惹事。他的心情我虽不能理解，但也知道看着心爱人成婚的心情一定不好受。你不把他打晕，他今天也会喝酒喝到醉生梦死。”
剑奴似懂非懂，挠挠头：“主子，你有心爱之人吗？”
“没有。”
“可是剑奴就喜欢主子，可以为主子生，为主子死。”
“和这个不一样，剑奴以后就会懂了。”
“那皇上在你心里又是什么地位？”剑奴趴在我腿上好奇地看着我。
我抬头仰望今日有些被烟火映得通红的烟火，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墨然，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不可以动情，更不能对皇上动情。一步错，步步皆错……咳咳……”
“阿爹……”
“墨然，爹知道委屈了你，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摆脱这个身份浪迹天涯，一定要走！今天爹让你坐上轮椅，废你双腿，也是不得已，你要记住爹的话，只有伪装，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当一个五岁的暗帝，被废双腿出现在皇叔面前的时候，他露出的并非是诧异，哪怕是一丝的心疼或是同情，而是满意。他和满意我爹临死前这么做，更满意将这样一个傀儡暗帝能够为他所控。当然这个明皇才只有二十多岁。若不是我伪装的好，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被我给下药毒杀了。但是我并不想当皇帝，所以就随便将他一个同为五岁的孩子给推上了皇位。
所以这么说来，我是当朝皇帝的——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