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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一片寒鸦外,浴血秋深。
浮生浮梦大江水,英雄埋恨。
世事如棋,一朝争来千古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
古老的歌谣,弥漫在微湿的海风中,朝岸边一阵阵翻涌而来。
碧落的海水是湛蓝湛蓝的,似翡翠蓝得那样纯粹而没有杂质;海面上只依稀有点点青雾,折射出无云的天空。孩童稚嫩的声音夹带在空气里,字字句句间,却余下了些不谙世事的纯白的光……
二十许的少年出神地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目光很远很远。清色素衣慵懒地伏在沙滩上,似已忘却尘世的追逐烟尘。
但他又怎么忘得了。
他清楚自己来到这地方的模样:散乱的发髻,褴褛破败的红衣,浑身浴血。污浊的血液顺着手指间一股股流下,浸刻在眼瞳中,而每当回想起那刻苦铭心的一晚时,这滴滴血液便会让他的眼神更加可怖。
“救救我。”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屈膝向对方低声请求。那海滩上玩耍着、瞳孔若海水般蔚蓝的小姑娘“呀”地叫了声,赶忙上前扶住欲倒的人。
但如今,这素衣公子的眼神却是淡淡的。澄澈广阔的海水啊,无论经历怎样的世事变迁、扫过多少雨露风烟,都是这般平静而深邃的罢?
世事如棋。一失足,千古遗恨。
“……”躺在沙石上的公子面无表情地思索着,目光定格在天空之上。
身边的空气陡然一变,似是有一触即发的杀意游丝般拂来。但他眼里的光却未有多大变化——逃亡以来的日子里,横遭了多少刺杀阻截,虽被一一化解,他对这世事却多了些疲惫。淡然的表情,只有指尖还能感到袖中青剑向主人发出的饮血渴望。
冤冤相报的战争,不过是少数人的野心,多数人的腥血。
“啊——救命!公子!那、那个公子!”一声惊怖的尖叫突然从岸上石窟里传出!
素衣人的眼光微微一变。
那个救他的小姑娘此时已被蒙面紫衣人勒住脖颈,发着抖立在石窟的角落里。
素衣公子对那小姑娘从来都是淡然置之,不看她一眼,不留心她的一句话——不管她是给在他端来救命之药,还是编织着海草微笑着说“我喜欢你”。那个公子从来都望着碧蓝的海水,或是望着放晴的天空,思考。
他的前生太专注于阴谋争□□位。现在,是该停下来思考思考了,自己的余生——劫难后的忍辱。
那蓝衣小姑娘从未给他留下多大印象,除了那碧波蔚蓝如海水的眼睛。
“救救我……”小姑娘的声音隐隐颤抖,可她身后的紫衣人却再一次扣紧手指,声音冰冷而不容改变:“跟我们走——我便放了她。”
素衣公子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海风拂来,一身素衣如击碎银雪。
“石婧语?”他喃喃了声,随即轻笑,声音里竟未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只余下些疲惫:“六冥堂一直对江南石府虎视眈眈。今其易主,天下剧变,江南石府业已落入极危险的境地,可石家少主竟还有心思来抓我。”
但对面紫衣人的神色竟未变分毫:“噢?”她眼光流转,“哈——一个战败俘虏居然敢用自己的法则训我!可笑!”
素衣公子眼中只余叹息。但谁都未注意地——他突然如风般朝石婧语疾行而来,“叮”“叮”几声交锋后,一白一紫两雾便掠出了石窟,岸边刹那间一阵惊天白浪。
白刃相接,殊死搏斗一触即发。
当素衣的公子带着蓝衣小姑娘避到安全之地时,白色衣衫上已分明几道血痕。
这或是他有生以来,拼死也要保护另一个人吧?遍体鳞伤落难后,多次被偷袭劫杀,这还是他第一次添新伤。
但素衣人却出乎意料地放开小姑娘,淡然转身远去,声音中夹带泠泠的冷漠:
“你的情我已报——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别再缠着我!”
小姑娘睁着眼睛,白色的身影生生在视野中消失时,伤心的泪水突然就流了出来。
“他也走了吗,姐姐,小竹该怎么办呀……谁都不要小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