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失控(1 / 1)
正在兰漪胡思乱想之间,她脸上的纱布已经全部被拆了下来,“啧啧啧,咱们公子的医术啊可真是了不得,小姐的脸啊,一点疤痕都没留呢,好看、真好看。”小五一边如此说道,一边忙不迭象献宝般地拿了铜镜过来给兰漪瞧。
“谢谢你了小五。”脸、竟然完好无损,兰漪朝着铜镜瞧了一眼,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苦笑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兰漪抬眼看去,却是那位俞公子,小五赶紧挪步让到了一边,让俞公子和兰漪面对着面,兰漪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
俞公子手微微一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不必谢我,你记得你的承诺就好。”
“我无时无刻都记得,只不知公子需要我做何事?”兰漪问道。
“你叫什么?”俞公子问道。
“兰漪,景兰漪。”
“兰漪行四方,以日以年。是这两个字?”俞公子问道,语气竟然十分地温和。
这是他第一次不曾以冷冰冰的语气来与兰漪说话,兰漪一愣,随即应了一声,“是。”
“难怪那晚会弹《猗兰操》”。俞公子说道。
兰漪又是一愣,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俞公子缓缓围着她转了一圈,点了点头道:“嗯,恢复得很好,倒不枉我费了那许多的好药。”
见兰漪没有说话,俞公子踱着方步,看到了桌上的医书,忽然又问道:“医书都看得懂吗?”
兰漪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跃性居然那么大,不禁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顺口答道:“还好,看不懂的都可以问小五。”
“小五?”俞公子剑眉一挑,“我就说小五怎么近日那么勤奋了,原来,是自个儿不成材却还要好为人师。”
小五一听,急得抓耳挠腮的,“公子、公子……”,只想着分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请公子不要怪罪小五,都是兰漪的不是。”兰漪说道。
“你竟然替他求情?”俞公子面露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忽又道:“小五的医术不好,你若真想学,遇上不懂的,倒不如自个儿来问我,没的被小五给耽搁了。”
“多谢公子。”兰漪答道。
“不必。”俞公子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口气,“你的伤大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完全恢复了,只是,以后不要再用那药了,太过霸道,伤身。”
兰漪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定是危急关头自己咬破口中的那粒药,爹爹也曾说过于身体有害,她不由苦笑一声道:“只有那一颗,情急之下才用的,以后、纵使想再用,也没得用的了。”
俞公子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自顾自地走了,小五则直吐舌头,朝兰漪做着鬼脸,兰漪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之状,至今时,她才终于相信,原来直如小五所说的,他们公子外面看起来是冷心冷面,但其实,却是面冷心热。
此后,兰漪但凡在医书上遇上不懂的就向俞公子请教,俞公子面上虽冷,但对于医术方面却是一丝不苟,十分地敬业,讲解得很耐心,兰漪十分受教,又时不时能从小五采的药草上面来学习,兰漪渐渐地对医书也看得着了迷。
这晚,兰漪犹在灯下看着医书,窗外又传来了笛声,呜呜咽咽的分外悲伤,竟与往日的笛声有些不同,兰漪心中暗道:不知这俞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于是走出房来欲一探究竟,却见小五也在那里翘首张望着。
“小五,出什么事了吗?”兰漪不由得问小五道。
“哎”,小五竟长长叹了口气,“咱们少爷、少爷他是伤心啊。”
“为什么伤心?”兰漪问道。
“今天是夫人的祭日,公子他……”小五没有再说下去。
兰漪心中一动,是啊,亲人的生死之隔,该是多么伤痛的一件事啊,想想自己与爹娘,又何尝不是阴阳两隔呢?
兰漪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得那笛声愈发地凄凉,于是不由得走上前去,却看到一身布衣的俞公子背对着他,仍然吹着笛,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那伤痛的乐声之中,并不曾理会到她的到来。
“死者已矣,来者可追,忧能伤身,公子节哀。”兰漪对着俞公子说道。
“是谁告诉你的?”笛声骤停,俞公子忽然回过头来问道:“是小五?”脸上竟是阴晴不定的语气。
兰漪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自己是想来劝他节哀的,不想他竟有要迁怒于小五的意思,于是赶紧说道:“不关小五的事,他也是好心,是关心你,请你不要怪罪于他,我来这里,也只是想告诉你节哀顺便,如今我心意已经尽到,就不打搅公子了。”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未走出几步远,手却已经被抓住,“既然来了,便陪我坐坐吧。”俞公子说道。
兰漪一愣,便想将手抽开,却见俞公子的眼中满是伤痛的神色,抓住她的手倒并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心中顿时一软,随了他坐在他身边的草地上,说道:“小五告诉我说今日是你娘的祭日,所以你才这么伤心,其实我娘也是才去世没多久,有时候,我还真想随她一起下去陪陪她,只可惜,我的命却被公子你给救回来了。”
“你那日是跳崖自杀?”俞公子忽然问道。
兰漪摇了摇头,“不,我那日本来是想替我娘报仇,可惜遭人陷害,自己都险些清白不保,这才被迫跳崖的。”兰漪说着,忽然将眼睛闭上,那日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无尽的伤痛又一次将她掩埋。
一双微凉的手覆在她的眼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能不想就不想罢。”俞公子说道。
兰漪只是将眼闭得紧紧的,强忍着欲要夺眶而出的泪,自己本想来安慰他的,却不想,到头来,受到安慰的反而是自己。
“我想要忘记,可是,杀母之仇,灭庄之恨,一百多条人命,教我如何能忘?”兰漪说道,强逼下去的那一点泪意终于还是没有能忍住,泪水、渐渐地顺着眼眶流出,沾湿了那只覆住她眼睛的手。
没有哭声,只有泪一直流着,兰漪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也不想哭的,只是此刻,却不知道为何情绪竟然失控,眼泪流得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