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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儿心里面乱糟糟的,她握住了孙瑞的手,孙瑞的手像是一块冰,他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安慰。
“芝儿,你的孩子呢?快抱他过来,让他看看奶奶的英姿!”孙瑞母亲很开心地跑向她,拉住她的手,吵着要和她一起看宝宝。
宋觉沉默良久,终于出声了,他一边检视着那些雕像珠宝一边问道:“孙大人为何要盗取夜明珠?这么多的珠宝又是从何而来?”
“带娘回房去,好好照顾宝宝!”孙瑞的脸色终于有些松弛,他怜爱地在王芝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同样地吻了吻他娘,朝她们点点头,“不用担心!”
等她们走后,孙瑞环视了每个人一眼,他的目光先是停在了梁云飞的身上,继而又转到上官溪华身上,最后停在了那些雕像财宝上,他走过去,看着那三尊雕像,手乱拨着箱子里的珠宝元宝,然后拿起一锭大大的金元宝,元宝底下盖着官印,认命地说道:“我娘喜欢,为了让她开心,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这夜明珠,也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给发现了,宋大人有了这两位得力助手的相助,还真是如虎添翼,破案如神呐!”
梁云飞走到那些雕像的前面,端详着说道:“尊夫人是不是因为思念丈夫过度而引起了心智的错乱,而你为了不让她伤心就拿钱铸造了你父亲的雕像给她?看这色泽、质感,应该打造了也有十多年了吧,那么可以说这是用你孙家的钱财打造的,那么后面的财宝……”他和孙瑞对视着,彼此的眼睛里面都没有敌意,孙瑞的脸上全是戒备,梁云飞觉得,他似乎并不打算为自己辩驳,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的结果,却又因为这一天来的太快而有些无法接受。这夜明珠是有人栽赃给他的。
站在一旁的上官溪华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好像只要他一说话大家就会把他列入嫌疑犯之中一样。孙瑞转向他,“上官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上官”这两个字是咬着音发出来的,恨意蕴藏其间。
上官溪华淡淡地笑着,“没有,升堂审问时候会问到很多话的,到时候再听好了!”
这天已经大亮,周围人的神色举止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孙瑞抓着元宝的手暴起了青筋,他把元宝掷回箱子,就想回他的房间再叮嘱她们一些事情。
宋觉命人拦住了他,而且是反手抓着他,“孙少监,对不起了,既然证据确凿,那我们就得依法行事,要是你还有什么冤情的话就在升堂的时候提出来吧,我们会酌情处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困惑
这些财宝全部被带走充公,孙府门外重重官兵把手,宋觉首先地走出了外面。上官溪华紧随其后,梁云飞慢慢地走着,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看了看孙瑞的房间的方向,王芝儿扶着门框流着眼泪看向这边。要是有一天,他也这样子被带走了,苏晓寒会不会这样地待他?他摇摇头,只要她乖乖的不和他闹就万事大吉了。
走出门外,又一重的官兵围住了孙府,是孙瑞的舅舅孙三演带着人马赶回来,他骑在一匹骏马上,脸色肃穆,警戒地围在门口。
“宋大人,何事要来孙府抓人?”孙三演练武的,长得厚实粗壮,声音浑厚响亮,暗含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大人,”宋觉把手上的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正是刚才的那颗夜明珠,在白日中依然闪着耀眼的光辉。“我们依照情报,在孙府里面找到了这个,孙少监愿意配合我们去调查,这圣上的旨意也不能不从,所以,还请大将军见谅,我们这是秉公办事。”
后面的那些雕像已经被布包住了,孙三演眼神一紧,呵斥他:“既是去配合调查,怎么还敢这样对待孙少监?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不敢,不敢。”宋觉忙让人松开孙瑞的手,孙瑞扭扭被抓出红痕的手腕,看向他的舅舅,“你往府里面安排些人手照顾奶奶她们,这是皇命,我们也违不得,你静观其变吧!”
“这孙府可是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的,你们可得给我注意点,不要伤了孙少监的身子!”孙三演让开了道,口气发狠地威胁他们。
“下官不敢,多谢大将军!”他们留着一些人在孙府周围防守,然后带着一班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也跟在他们后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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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云飞迟迟没下手,眼睛只是在观察着形势,他明显还是有些走神,这场棋太费脑力了,从第一个子开始就陷入了和他的周旋中,梁云飞拿着白棋敲着棋枰,在静静地思索着,这场棋下了约莫有个半天的时辰。
“下棋就如人生走局,不论处在何境地,总得时刻小心谨慎,想着法子突破现前的困境,还得为自己留下后路,你说,这人生该有多难?”黄太尉悠悠地喝着茶,发出一通感慨。
“您说的是官路吧?其他的可没那么险!都是斜坡缓坡的,最惨也是摔个半死不活,好歹还有条性命。”
“嗯,官路……”黄太尉的手慢慢拍着椅子的扶手,“这官也是,不论你白的黑的,只要你的势力范围越大,你的赢算就越大,都差不多。”
梁云飞落定了子,黄太尉仔细地看了看,并不打算继续下下去。“这天色也将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的妻子也怀孕七个多月了,该是要人照顾的时候,最近关于你的闲话特别多,你还是避避风头为好,不然,苏雄也该对你有意见了。”
“是,听从大人的教诲,但是,我在孙府其间,着实是没发现苏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和王意走的特别近,目前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常常见他三更半夜才回府。”
四月天了,黄太尉身子圆胖圆胖的,他感到有些热,他吐出一口气说道:“朝廷上起了一些事,不过对我们的行动没有太大的影响,无需理会。”
“那下臣告辞!”
梁云飞从后门走,坐马车回到苏府。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红底金字的匾额,心里竟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孙瑞在审问的时候没有认罪,但是在一系列的追踪下他们竟然发现了他蓄养的一批暗卫,在北城区梅山下的破庙里。那些暗卫被发现后和官兵来了场厮杀,最后扛不住的都刎颈自杀了。在他们身上搜出了孙瑞的文书以及一些一些地图,皇宫的地图。皇上大怒,将他关入死牢。
现在孙府已在刑部的重点侦查范围内,苏家和孙家的关系本来就好,何况苏晓寒和孙瑞的关系也不赖。
这件事也开始成为他们之间新的隔阂。他走进去,或许今晚又得睡书房了。苏雄对他有很大的不满,纵使他在政绩上拔高了很多,不过是被他们牵着脑袋机械地做事。他的女儿被他折磨成这样,不过,他究竟怎么折磨她了?他同时也在受折磨,他怎么就没有这么大的怨言呢?
他和以前一样没有半分的怨言,只是心累。
他走进房间里面,苏晓寒今天很乖地坐在床上等他,身上也没有了前几日的狂躁,她是孕妇,情绪不可以太激动的,梁云飞总是担心她,一句话说不对就板起脸来的。有时候他真的在迷茫他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一腔的热血?或是年轻的冲动?还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乱。
“吃过饭了吗?”梁云飞坐下来握住她的手,苏晓寒的脸红润红润的,每天都要吃补品。
“嗯。”她今天的心情难得的好。
“你瑞哥哥的事情,很抱歉我不能帮的上忙。”梁云飞松开她的手,等着她的责备。
“那就顺天命吧,我爹说这事情很棘手,是有人在后面捣鬼,不过孙府有免死金牌,瑞哥哥最多也是坐牢受点苦,不会有事的。”苏晓寒抱住他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前几天是我脾气太冲了,对不起,我怀孕后总是很容易激动,谢谢你包容我!”
“没事,是我事务繁忙,没有照顾好你!”
“云飞,”苏晓寒抬起头来,扳正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而专注地盯着看,他的眼睛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影子,那是她,是不是烛火太亮的缘故,她看到他瞳孔里面的人影有些模糊,分辨不清楚。“你真的爱我吗?”
梁云飞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反问道:“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觉得呢?”
“可是……”苏晓寒眉头微微颦起,有些泄气地说道:“我总觉得你心里面有另一个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抓不住你的心,或者说,是你的心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她面带凄楚地注视着梁云飞,大大的杏眼里面的委屈令人看到颇觉可怜。
梁云飞心内恻然,心底涌起愧疚,好像前阵子的恩爱都是幻像一样。可是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多变,情绪善变,比以前的那个人更难招架,他完全是一副力不从心的状态,他不够男人,竟然连这些都不能容忍。他的手扶上苏晓寒的肩膀,也正视她的眼睛问她:“我也觉得你的心内有另一个人,一个比我还厉害的人。”
“嗯?”苏晓寒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梁云飞沉默许久,终于说道:“你爹。”
“啊哈哈!”苏晓寒忍不住地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笑的前俯后仰的,笑的肚子都有些痛了,她捂着肚子,敛住笑容说道:“亏你想的出来,不过,”她顿了一顿,“我是从我爹身上下来的,我和我爹一条心,心难免有时候会不够用嘛,你就不能多担待点?”
梁云飞抚摸着她的头,勉强笑笑说道:“你喜欢。”
“我当然喜欢。”她加强语气说道。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晓寒又歪起头来问他:“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叫什么名字?”
梁云飞低头看着地上的鞋子,他的靴子由于经常外出没一段时间就破损了,鞋板都裂开好几条纹了,过两天他得再去做一双新的耐穿的,他这半年来磨破的鞋子很多,这些鞋子都没有以前的好穿实用了。“你爹觉得什么名字有寓意?”
苏晓寒靠在竖起的枕头上,拉着被子的小线头说道:“他说最好是苏梁两家结合起来更好一些,毕竟是头胎嘛,要考虑的地方肯定多些。”
梁云飞站起身来,到桌旁倒了杯茶水,说道:“那我们就慢慢想好了,反正你临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梁云飞喝完,准备去沐浴,走出门口,直觉院子中安静地过分,今晚的侍从都到哪里去了。他假意地关上门,走去回廊的方向,回身一转,躲到一棵杨桃树后面,偷窥那边的动静。
在他不见的一瞬间,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刀,身形瘦小,摸索着到了苏晓寒的房间,没有其他的同党,梁云飞迅速跑过去,那人已经踢开了门进去了。
房间里面传出苏晓寒的尖叫,梁云飞赶到里面,黑衣人的回过身来对他就是一刀,梁云飞搬起凳子挡掉了这一刀,把凳子直接地朝他身上扔去,黑衣人的身手不高,被这凳子一击之后就倒在地上,梁云飞狠狠地踢了他几脚,捡起他的刀抵住他的脖子,一手把他的面纱扯下,竟然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少年,恐怕只有十三岁而已。
苏晓寒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地花容失色,她躲到梁云飞的身后,惊慌未散地叫道:“云飞,快,快杀了他,免留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
这个少年他记得,是吴通直郎家中的儿子,他当时去吴府抄家的时候他一直用愤恨的眼神瞪着他,像是时刻准备着冲上来将他狠狠撕碎一样,今夜的他前来,是为他父亲的事吗?听说他家现在的境况很不好。
“你受何人指使前来?”
“呸!”少年朝他吐一口吐沫,稚嫩的脸上一脸的仇恨和鄙视,“你这个狗官,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还有脸呆在世上,我来就是早点让你下地狱,省的你在世上祸害人间!”
“原来你是残留的余党,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嚣张!”苏晓寒语气激动地骂道。
“晓寒,不要太激动了,我这就去处理他,你先在这里等着。”梁云飞拉这个少年起来,架着他走到外面,让苏晓寒关好门,他走到苏府的后门外面,问他:“这院子里的大半人都晕倒了,是不是你下药了?”
少年冷哼了一声,“要杀要刮随你便,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变成人你就会放过我了?”梁云飞把刀移开,看着他,“我只是按理办事,你要是证明你们家是被冤枉的,就应该找出证据来,而不是意气用事来了断我,就算你杀得了我,接替我的职位的人对这事的做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你们这些狗官!有朝一日定会遭到报应!”少年的身影钻入旁边的树林不见。
梁云飞把刀扔到旁边的灌木丛中,自嘲地笑笑,是啊,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情,有朝一日定会遭到报应,他希望报应来得晚一点,他还有很多的事没完成,他要摧毁国家的蛀虫,他要等待他的孩子出生,他还要让某一个人能够安然地在佛堂度过下半生。仅此而已,很高的要求很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也只能做这些了,剩下的,那是别人的事了。
苏晓寒依然惊恐不已,当她发现院子里都没人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梁云飞,生怕他会飞走了,同时她又期盼着她爹回来,她爹会把这件事的主谋解决掉。
梁云飞只能和衣睡下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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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孩子满月宴,全城都免费发放一袋大米和馒头面包,百姓们都涌到街道上领取这些东西,绸缎坊的几个活计都领了好几袋的大米和馒头面包回来。今天没人做午饭,江舟君也拿起一个黄色的馒头吃。
他边吃着边问拿着锤子往断腿的椅子上捶打钉子的阿伏:“怎么都不见你提起小柔,是不是见异思迁了?”
“哪有!少爷,你不要诬赖我,我很专情的。”阿伏把椅子的断腿给接好了,便也拿起堆在旁边盘子上的包子吃。
“小柔明年二九,就快回家订亲找婆家了,你不着急?”
“这,”阿伏也被他的话弄得心急了起来,他是想过,但他还不能脱身呐,他和江府的契约是三年一签,可现在还差一年,得再等一年才可以,他完全可以找小柔和她商量让她再等一年的啊,却又担心她家人会从中阻挠。好不心烦!他肚子饿的咕咕作响他也没胃口再继续吃下去了。
“既然你有心,我帮你做媒怎么样?”江舟君好笑地看着他瞬间转换的沮丧神色, “你们的婚事我都给你们包了,到那天你只要做个新郎子的样儿就可以了。”
“少爷,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会骗我?”阿伏惊喜交加地问。
“这一次,我想做件好事。”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少爷!您要是有事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阿伏非常地激动,整张脸都因为高兴而红地不行。
“得了,你这句话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从没有相信过。”江舟君慢慢嚼着这馒头,第一次觉得这馒头甜的发腻,体会到了某人对甜腻食品的厌恶,真的很腻,心里面都有种反胃的冲动,他还是默默地把它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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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就叫……”苏雄抱着这个小小的婴儿,他已经给孙儿取好了名字。是个早产儿,才八个月就生产下来了,眼睛才微微张开,生下来的时候还有些低烧,精心照料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
“叫梁苏卿好了!”梁云飞从一旁走过来,笑着对他的岳父说道。“这名字在晓寒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男孩女孩的名字寓意都不错,又把我们两家人的姓氏套进去了,晓寒也说很好听呢!”他俯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么小,只有他两个手掌接连起来的长度。
苏雄一愣,看了他一眼,笑容缓慢地绽开说道:“好名字!比老夫取得好多了,那老夫就不说出来献丑了。苏卿,苏卿,嗯,那就叫苏卿好了!”
梁云飞也释然地一笑,外面还是热闹的宴席,他还得去招呼招呼。他进里面的房间,再去看看苏晓寒,她生下这个孩子后身体也是有些虚弱,需要喝很多的补品和睡很多时辰的觉才有些精力。她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下床没法站太久,过些时日就好了,只不过她比起先前瘦多了。
梁云飞有些心疼她,他坐到床上来接过青烟手上的燕窝,一口一口地喂她。
许是生下孩子后女人的母性就体现出来了,苏晓寒温柔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些,不过性子很是没怎么变,梁云飞倒不担心她会有产后抑郁症,她的情绪很善变,她有很多面,真实的她永远不会是你看到的那样。究竟她是什么样子的,梁云飞也搞不懂,恐怕苏晓寒自己也不会懂。
“我刚才听到你们给孩子起好了名字,我爹说叫什么?”苏晓寒浑身懒散地问他。
“梁苏卿。”
“还不错。孙瑞哥哥就要被发配到边疆了,我想和他再见一面,你帮我安排一下。”苏晓寒仰头看着梁云飞,她发现这个男人越发地成熟起来,许是他踏入官场后,历练不断,她在心内越发地爱恋起他来。但又隐约地担忧自己会掌控不了现在的他。
“嗯,你在这里歇歇,我还要出去招呼那些客人。”梁云飞把燕窝递给青烟让她来喂,自己先出去了。外面庭院里的宴席一片的觥筹交错的声音不绝于耳。
上官溪华第一次正面和黄太尉坐在一起,齐子须则独自一桌,其他的客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地豪爽吃菜,实际上耳目都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齐子须端起酒杯向他敬酒,梁云飞朝他走了过去。梁云飞也端起他帮忙倒好的酒,和他碰杯。只是轻轻的一触碰,齐子须的酒杯便落了下去,酒杯翻倒,黄酒洒湿了他的衣服。“梁侍卫真是太热情了,都怪我一时手滑,这衣服也脏了,这样出去不雅吧?”
梁云飞不满地瞟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每回都跟他过不去。“跟我走!”他转身就往自己的书房走去,齐子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仅仅是换衣服?我看你的整个人都需要换掉,特别是脑子!”梁云飞把自己的一件衣服扔给了他。
“热情归热情,火气太大引火烧身啊!”齐子须嬉笑着换上他的衣服,他的身材给人的感觉就是壮实,但并不觉得他胖。他穿着梁云飞的衣服也很合身,梁云飞的衣服大都是比较宽大的,这样活动起来时候的束缚也小些。
“什么事?”梁云飞抱着胳膊看着他,他已经把他的衣服弄破了五六件,他对他到了不能忍的地步,在梁府时天天穿着他的衣服练功,这衣料都是上好的品质,就这样被他给一件件地划破磨破扯破了,他心疼死了。梁云飞瞬间觉得他是继承了他爹优良的传统美德,勤俭节约的精神。
看了一眼书桌上画的几幅地图,齐子须说道:“之前的鬼妖的事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但这次我在小台山上发现了一些外邦的活动的踪迹,不知是外邦夷人潜入我朝窃取机密还是有人和外邦相勾结,昨天还跟踪了一个人,不过跟到孙府后就跟丢了。你,”齐子须微抬下巴,“这件事情你肯定也要参与调查。”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有份参加?那你呢?你的侠义衷肠都到哪里去了?这事儿,我们两个都有份,你别想逃!”外面有下人走过,梁云飞说完这话就走了出去,避免旁人的无端猜测。齐子须笑笑,拉拉衣襟也跟在他后头出来。
上官溪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不似上一次的宴席上的萎靡不振。他和周围的官员谈天说地的,说话八面玲珑的圆滑了许多。梁云飞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在孙瑞被关押审判后,好几个月了。
上官溪华召唤大家起来敬这位喜当爹的年少得志的人,齐子须无视直接地坐回自己的位子,梁云飞拿起刚才的那杯酒过去,和他们一一碰杯,上官溪华笑容满面地祝贺他:“云飞,你的心愿可终于了了,这人生最难得的就是了却自己的心愿,来,我祝你,福子满堂!”他爽快地就喝下了一杯酒。
“谢谢!”梁云飞简短地说了一句,也仰头喝下了,他才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说道:“也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心愿!”
上官溪华的面色终是不改,这周围这么吵闹,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算了,这话说的有些不合理。梁云飞转身走了。
上官溪华继续吃着菜,把酒壶推到一旁,他不能喝太多的酒,那种迷醉的感觉令人反感,他喜欢并乐意清醒着,这样现实的生活才叫做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叙旧
苏晓寒噙着眼泪,但只在眼眶里打转,并没有落下来。梁云飞抚摸着她的背抚慰她,苏晓寒怀中还抱着婴儿,他怕她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梁苏卿。
“只是去边疆,在那里劳教几年就会放回来的,你不必这样地牵挂。”
“可怜他刚娶的新嫂子,才生了儿子就不见了爹。你可不能负了我们母子!”苏晓寒略带警告的语气对他说,她眼里刚才还闪动的泪花此时又不见了。
“我知道,”马车突然停下,梁云飞掀开车帘,外面是一大圈的人围在路中心,原来是两个小摊贩因为一些口角纠纷而互相打起来了,引得周围的民众纷纷围观劝解。“待会儿我们一起回梁府见见我二娘,顺便接小沐阳过来玩几天,你向……”他看到江舟君也被迫地停在路旁等着人群散去,突然地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愣着神看了他好一会儿,苏晓寒也好奇地看出去,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他有这种反应。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样貌不错,就是缺了点阳刚之气。苏晓寒打听过他以前常和一个人玩耍,应该就是他了。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特别是在爱人身上。她明显地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梁云飞此时也回过神来了,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你可以和二娘探讨一下带孩子的技巧。”
“我听说你以前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你怎么不和他往来了?”
马车缓慢地移动起来,梁云飞摸了摸他儿子的脸蛋,轻轻地说道:“他腿断了,玩起来就不愉快了,再说也长大了,得学多些东西,一味的玩也不是个办法。”
“是吗?”苏晓寒拖长了语气,明显地是对他的这个答案不满,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闷着心中的一口气。
李楚儿接到下人的信函,早就在梁府门前等候他们回来。马车远远地就过来了,小沐阳直想跑上前去,李楚儿拉住了他。
马车停住,梁云飞首先下了来,他扶着苏晓寒下来。
“小沐阳。”梁云飞叫躲在李楚儿身后的他,才一个多月没见,又不记得人了。“二娘。”梁云飞拉着苏晓寒上前。
“二娘。”苏晓寒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都进去吧!”她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婴儿,没说什么。
人群慢慢散去,江舟君也摇着轮子前进。阿伏还在新婚蜜月中,他放他十几天的假期。这一回他没有直接地进绸缎坊,而是一直去到了街头,听闻街头新开了一家绸布店,生意很是火爆,他想去看看是怎样的情况。
街头是两条分岔路,左边的分岔路来了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孙瑞在里头。江舟君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落到了这个下场。孙瑞的神色变幻了一下,车就驶过去了。
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侍卫拦住了他,“请您跟我走一趟!孙少监有请!”
孙瑞,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他还是跟他过去了,好奇心驱使。
在一间小客栈的房间内,江舟君看见他在里面。没有一点犯人的样子,还是有人时候,还是被好心好意地招待着。门外面有四个侍卫在把守着,江舟君进去,孙瑞听见了轮椅轧过地面的声音,他回过头来,嘴角上扬了一下,邪恶的味道。
“请问有什么事?”江舟君就坐在门口旁,碰见他,准没好事,提防着点也是好的。
“叙叙旧。”孙瑞去把门给关上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讲话,江舟君揣测着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中间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碟咸花生和一瓶酒,孙瑞就独个儿在那里慢慢品尝。他啜饮了一会儿后,走到一张睡榻旁,从草席下面拿出一把剑来。他拔出这把长剑,银光闪闪,眼睛里面亮出了一抹杀机。
江舟君依然绷紧神经提防着,他没有任何的武器和他相斗。
“你说你怎么会活到了现在呢?你不是早就该投胎转世去换一个正常一点的身份再活一次吗?怎么,莫非是你舍不得死?”
江舟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口气不卑不亢地回答:“是,我舍不得死,我不想死。”
“你说你活着有什么可恋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遭人唾弃,你是喝着众人的口水长大的吧?”孙瑞把剑放在桌子上,继续喝着酒,细长的眯缝眼不时窥视着他。
江舟君不想和他说这些无意义的话,只能说道:“你也一样!”
酒水无误地泼到了他的脸上,江舟君闭着眼睛,伸手把脸上的液体抹掉。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你不配!”孙瑞语气激动,他站起来,拿着那把长剑仔细端量,手指擦上剑的锋刃。
“你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做作!恶心!明明什么都没有还一副天犹我怜的姿态!明明什么都想要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明明拥有的比别人多还是不知珍惜!你这种人真不配活在世上!”
孙瑞的剑已经架在了江舟君的脖子上,江舟君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一向说话是往人家痛处说的,他不在乎。“杀我不要紧,你还得想着你的妻子吧,你的妻子会一直等你的呢。”
“杀你,还怕脏了我的剑!你这种人,还不够让我动剑的资格!”孙瑞收回了剑,打开了门,看着直通向客栈外门的路,门口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进来,冷冷清清,在这个夏天的早晨,是那么地清静。
他突然地回转过身来,大笑着,笑的很空虚,“是时候了,我就要上路了,没想到是你这个肮脏的人送我最后一程!”
江舟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脱口而出,“你不要做傻事,你还有很长远的生命呢!”
“长远?”孙瑞有些讽刺的,“走出这座城,我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没有,我与你并无任何关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孙瑞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低沉着嗓音,“你生来就是一个不幸的人,所以你的这辈子都注定是不幸的,我要你背负这个枷锁一辈子!”“一辈子” 的语气重点压低,让人有如坠地狱之感,不寒而栗。
就那么的一瞬间,在江舟君还没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孙瑞的血喷到了他的脸上,倒在了地上,血漫流到四处。江舟君震惊地看着地上的人,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门外侍卫感到异常闯进来了,先是意外,进而跑出去找人来,似乎死的是一个很平常的人物。江舟君拿袖子擦掉脸上的血,他得快点脱离这个现场,然后,从客栈门口通向这里的一条小路上,跑来了一个柔弱的身影。
王芝儿泪眼婆娑地抱着地上的人,哭的肝肠寸断,她一眼也没有看过江舟君,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哭。江舟君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很久之后,王芝儿才止住了哭泣,她的手抚摸着孙瑞的眉眼,声音沙哑地说道:“江公子,你好自为之,往后,我们就当从没有认识过。”
门外来了一队的衙兵,把孙瑞的尸体抬上了马车中,没人理会江舟君,江舟君呆了一会儿,到柴房边要了一勺水,把脸洗干净,心神不定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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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桩命案,梁云飞再次成为众人口中讨伐的对象。
不知怎么,是脑子抽了还是神经压抑太久不正常了,江舟君又等在梁云飞办公回来的半路上准备拦截梁云飞。
许久没见的白士杰打这里路过,他从医馆匆匆忙忙地赶路回家。
“舟君要去哪里?”他停下脚步,眉宇间显露着苦恼。
“等人,你呢,好像听说你的父亲在为你寻结亲事?真是先恭喜了!”白士杰父亲前几天发话说白府准备操办喜事,满城人都知道了。
白士杰低头笑笑,没有太大的喜悦,“就是为这事赶回去的。”
“那你先走吧,让人等久了就不好了。”
“嗯,那你慢慢等吧!”白士杰并没有太多的话,总觉得现在的他变得很压抑。
时间过去了一些,梁云飞终于回来,他们又见面了。
梁云飞挑眉,表情依然冷漠,齐子须跟在他的后头,穿的也是他的衣服。齐子须径直地走回梁府。
“可以和我聊聊吗,大人?”
“没空!”
江舟君摇着轮子拦住他,“就当是朋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江舟君抬头看着他,眼神诚恳。
梁云飞不置可否地和他来到了绸缎坊院子里的一个房间内,是专供招待谈大桩生意的客人用的。房内整洁雅致。梁云飞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像是随时就准备走人一样。
外面天色正好,从云层中透出微弱的阳光,门槛内的地方也照进了一方浅黄色的阳光。
“云飞,”许久没叫过这个名字,读出来都有些晦涩的感觉了,梁云飞把脸别过去,看向门外。“你曾经说的当官可不是现在这样子的,你是不是心太急了点?”江舟君自知自己多管闲事,可他无法不这样做。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自从他做官之后,他和他对话都是这种语气,膈应人的态度。
“我知道我没有,我只是想劝劝你,我们之前还是很好的朋友来着。”
梁云飞回过头来,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也说了,‘之前’,现在我们已无任何瓜葛。”
太阳被移动的云层遮掩住,那阳光也被云朵吸走了,门口外一阵一阵地吹进夏风来,撩起两人的衣裳和头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