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绝望，开始（1 / 1）
没有了付常东，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陌生。
陆姣一个人住在空旷的房屋里，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门的方向。
不会有结果的等待。
学校里请了长假，李姐听到付常东去世的消息之后，什么也没问，挥笔就批了半年的休假。
她很感激。
她知道当初她坚持和付常东在一起辜负了李姐的一片好心。李姐在她最终选择和付常东在一起时曾经说过一段话。
“姣姣，太过艳丽的东西通常都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无论是长相也好，感情也罢。我一直以为你能和郑铭走在一起。我不是不喜欢常东，只是……罢了罢了，可能是我的私心作祟，毕竟郑铭也算是我半个弟弟。”
李姐的话一语成谶。
付常东就像是一株深夜里蛊惑人心的昙花，早早地结束了他的花期。
他们的家里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的气息，拖鞋砸在地上的声音，说出话来无人应答的声音，好像她住的地方是虚无的旷野，除了她一切都是虚空。
她常常会觉得，世界早就已经灭绝，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没有尽头的时间空间。
只有郑铭和梓忱的到来，才会让她觉得，她还活着。
这两个人成为了她生存的支柱，她还生活在这个社会的证明。
郑铭每次都会给她说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闻，不管是时政，还是娱乐，或是体育，他都讲得妙趣横生。
梓忱完全相反。她从来不关心这些不能创造实际价值的新闻。所以她每次来，就像一个管家一样，把她的公司里发生的事情极其严谨真实的讲述一遍。
陆姣知道他们的心意，却无力回应。只能一直沉默，除非必要很少开口，即使开口也不过是无意义的语气词而已。
郑铭和梓忱非常巧合地没有撞过面，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就像你不能要求你所有的朋友彼此都是死党，郑铭和姚梓忱两个人关系并不亲近。
郑铭看不过姚梓忱出身官员世家的高傲和冷漠，姚梓忱也不喜欢郑铭身上的乐观和狡黠。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付常东和陆姣。
现在付常东死了，他们除了陆姣，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郑铭每次过来都会买好新鲜的蔬菜，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是简单的两菜一汤，还有一锅养胃的小米粥。
姚梓忱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也会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和一杯红枣小米粥。
姚梓忱每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都会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你再这样下去，半夜走路不用化妆都能吓死人！”
她知道她的脸色很差。
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她就开始吃不下东西，即使强制吃下去也会吐出来。本来还有点儿婴儿肥的脸，现在下巴尖得吓人。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她只是太想念付常东。
她不敢去厨房，因为一进厨房就会想起以前两个人一起做饭的场景。付常东把袖子挽起，把西兰花一朵一朵地洗干净，在筐子里摆成一个太阳的样子。
“有这个太阳，夏天的时候肯定很凉快！”
她无视她的杰作，把菜一股脑倒进锅里，引来他哇哇的大叫……
她不敢进卧室，因为一开灯，空荡荡的大床。床上情侣式的床品，她的是粉红色，他的是浅灰色。他的枕头还在，可是那半边床却永远地空下来了……
她也不敢进餐厅。他告诉过她，他会带着她最喜欢的早餐回家，然后等着她起床，一起享受小别之后的第一顿饭。可是他食言了！
她不敢去洗手间，害怕看到他白色的牙刷和毛巾……
她不敢去书房，害怕看到书橱上他一排一排的藏书……
她不敢看电视，因为一打开就是他最喜欢的音乐频道……
陆姣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小心翼翼地害怕改变房子里任何一点东西。
这些日子，她像一个观众一样，看着一部独属于陆姣和付常东的电影，每天都感动得泪流满面。
今天是付常东离开得第一个月零三天，陆姣躺在沙发上，觉得好像有一把钳子在拧着她的胃，尽管中午没有吃东西，可是还是忍不住地想吐。扯过垃圾桶，陆姣低头吐出一大滩透明的胃液。
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让她的眼泪一直流到下巴。陆姣用手抵住胃，在沙发里蜷缩起身子。
长发乱七八糟地盖在脸上，嘴里是呕吐过后的苦涩。她透过头发的缝隙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竟然有些想笑。
她喜欢这种痛，只有痛着才会让她没有精力再去思念和回忆。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只是一个完整的陆姣，而不是陆姣和付常东的延续。
啪嗒的门锁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陆姣虚弱地转过头，刚好看到梓忱一瞬间慌张的表情。
一秒之后，她就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
这就是姚梓忱。和她连绵不绝的痛苦和绝望不一样，属于姚梓忱的脆弱只有那一秒。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姚梓忱那样的人，强大、自持、理智。
而不是只能无用地哭泣和怀念。
姚梓忱看着狼狈不堪的陆姣，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弯下腰背起浑身汗水、脸色蜡黄的陆姣。她们两个都不明白，是什么让一个瘦弱的女人背起了一个几乎与她同重的女人，脚步匆忙地从楼上一直到楼下。
红色的奥迪就停在楼下，姚梓忱把陆姣固定在副驾驶座上，替她把头发理到脑后。
一张苍白的、虚弱的脸。
姚梓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坐进驾驶坐，发动了汽车。
车一路上开的飞快。陆姣朦胧间，在无限虚弱里看着这个手握方向盘，不许她自暴自弃的女人。
她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正红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犀利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那一刻，陆姣模糊的视线看着姚梓忱和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嘴角微微翘起。
那一刻，陆姣感受着脖子里纤细的项链，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她想——
她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