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1 / 1)
十七、
李斌窝在病床上,空白的墙壁寂寞得很。
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
几小时前他用毫无力气的手去够沈遇的手腕,去试图挽留他。
“你去哪?留下来陪陪我不行吗?”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先休养着……我要工作。”沈遇不动声色得抽出了自己的手,俯下身帮李斌捻了捻被角。
“……十二点过了……”李斌苦笑,肚子里隐约得传来疼痛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就找护士。”沈遇的脸上浮上尴尬的神情,几秒钟后,还是走出了病房,“明天见。”
剩下这个空白空荡的病房,一股子消□□水味儿,以及身体上隐约的疼痛。
呐,就算是面对这样的我,你还是选择了他。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夜幕冗长,月明星稀,耳边是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落寞笼罩着李斌,一点一滴走过去。
第二天黎刀刀起了个大早,沈遇也起了个大早。
黎刀刀坐在床边,抬头盯着墙上的钟,离沈遇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混蛋要是今天还敢来上班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心脏却跳的剧烈。
那如果他不来呢……
黎刀刀心口压抑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忐忑着,想象着,也同样难过着。
明明是自己用带着刺的话把他赶走了,明明是自己大声说给他放假。
可是难过的怎么是自己,悲哀失眠的怎么会是自己。
明明,做错的人是他,那个混蛋,什么都不知道,就擅自自作主张的,伤透了别人的心还嚣张的甩门而去。
黎刀刀伸手从床头拿过剧本,他重新躺回床上,一页一页翻着剧本。
要是自己有故事中那个臭不要脸的贴着柳一彬的家伙那么勇敢,大概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一个地步吧。
再或者,沈遇也和故事中那个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同志的家伙一样,他从来没有给过故事中的自己任何他们可能在一起的希望,所以一次次失落也不至于那么讽刺。
可惜他们都不是故事中的他他他还有他。
如果三天之内,他都没有来找自己,那么就收起这种自作多情的心情。
黎刀刀盯着剧本,这样对自己说。
他翻身坐起,走下楼给自己鼓捣早饭。
沈遇穿戴整齐,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发愣。
去医院还是去黎刀刀家,这两件事情在他心头盘旋着,挥之不去。
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去医院吧,李斌刚刚做完手术,需要人去陪伴也需要人照顾,而另一个声音反驳道难道你真的开始放三天大假吗?
沈遇头痛得站起身,生活怎么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他始料未及,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沈遇抬起手腕,七点半。
他妈的,黎刀刀是你的谁,需要你腆着脸回去找不痛快吗!
沈遇在心里暗骂自己,拿起桌子上的保温箱,决定先去医院看望李斌。
在你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之前,冒冒失失跑去找他,能得到什么?
黎刀刀……
黎刀刀啊……
沈遇提着保温箱从医院电梯里走出来,一对笑嘻嘻的护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再往前走,这些丫头们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个个面红耳赤,开心的要命。
抬头望望天,今天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啊。
这样想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往李斌的病房走去,只是远远地,他就看见那门口围了一群人。
心里忽然就漏了一拍。
沈遇的脸刷的白了,他不得不承认,看到这种架势,他是又想到黎刀刀了。
两步并一步,他赶忙往病房跑去。
离那病房越近,他的心就纠得越紧,几乎都要跳出那个小小容器了,他伸手,拨开门口的人群。
“让一让!”
努力往里面挤一步,
“让开!”
再挤一步,
“都给我让开!”
终于从人群中探出身来,他伸手推房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张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伴随着身边女孩子的尖叫声。
眼前的人又让他五味杂陈。
柳一彬。
心又漏了一拍,然后就被一股浓烈的失落包裹住了全身。
“是柳先生啊。”沈遇挤进病房,转手把房门重新关上,锁好。
“听说李斌动了手术,我来看看他。”柳一彬脸上的笑容不那么灿烂了一些,他伸手接过沈遇手中的保温箱,“你今天不用工作?”
“还早。”沈遇心虚,不去看柳一彬的脸,径直往李斌走去,“好些了吗?”
“比昨天好。”李斌的脸病态得白,他伸手抓住沈遇的手腕,手心也是冰凉得很,“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沈遇在床沿坐下,“我给你熬了点粥,你问问护士,能吃的话吃一点。”
“恩。”李斌盯着沈遇的脸,嘴角微微扬起。
“刚刚做了手术你要当心,这方面我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护士……”
“恩。”
“以后别这样虐待自己了,身体是你自己的。”
“恩。”
沈遇有些不自然,他低下头,脸上微微有些红晕,
“……我,待会还要上班……”
听到这话,李斌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垮了一半,
“今天也不能请假吗?”
“……抱歉,我尽早下班来陪你……”沈遇别过头,恰好对上了柳一彬审问般的视线。
“你十二点才下班……”
“……抱歉,斌子……”
沈遇实在不敢面对李斌失望的眼神,在这个病房中,他觉得浑身不自然,特别是在柳一彬的眼皮底下,实在有一种……
……出轨的感觉。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心了一把,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沈遇,你就留下来陪陪李斌吧。”柳一彬看了半天戏,这才重新笑起来,“刀刀下周才进组,这会儿他都在家里背剧本呢,没多大事儿。”
“快开机了,突发情况也多,工作的事儿,谁说得清呢。”沈遇摇了摇头,借着去接过保温箱的机会,挣脱了李斌的手。
“他那个人啊,开机前是最平静的日子,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了,错不了。”柳一彬把保温箱递给沈遇,一股妒火慢慢煎熬他的心。
“难免有意外。”沈遇听着柳一彬的话,心里不怎么是滋味,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柳一彬眼中的敌意与失落,再一眨眼,又是那张温暖的笑脸。
这个地方怪怪的,离开这里。
沈遇在心里使劲呐喊,他站起身,从柳一彬身边头也不回得往门口走去。
他看上去云淡风轻得走出了那个病房,其实只有沈遇自己知道,这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地方,柳一彬闪烁的笑容,李斌冰凉的手心,无一不是一根根尖利的针往他的心上刺,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他,你对于你牵肠挂肚的黎刀刀,本就是可有可无,自作多情。
恍惚间沈遇又想起了昨晚那句“只是工作”。
隔了一个夜晚他没能说服自己忘掉只是工作,也没能说服自己回到只是工作。
走廊里的护士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沈遇猛地转过头,却看见柳一彬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不介意的话,你送我去刀刀家吧。”他伸手拍了拍沈遇的肩膀,用一种反正我们同路的表情看着他。
“好。”沈遇皱了皱眉,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他也没能说服自己,忍住去见黎刀刀的冲动。
喧嚣的声音被柳一彬啪得一声关上的车门相隔在外,车厢里寂静的可怕。
“小赵,我今天放你一天假。”柳一彬隐约有话想对沈遇说,他望了一眼司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车子就交给我吧。”
小赵惊讶的回过头看着柳一彬,心里一转念,点头诺诺得答应,推开门走下了车。
“柳先生这是做什么?”沈遇望着小赵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悠悠得问了一句。
“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柳一彬同样望着另一边的窗外,他的眼眸里终于不是那样温暖的样子,看上去……失落极了。
车厢寂静了一会儿,柳一彬才回过头,望着旁边的沈遇。
沈遇撇了下嘴角,推开车门,打开驾驶座的门。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重新面对黎刀刀的准备,可是搭上方向盘的手苍白得厉害,他没底,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躲不掉的不是吗?
叹了口气,他转动车钥匙,慢慢把车开出了车位。
这一路顺利得很,黎刀刀住在郊区,空旷的马路上没几辆车。
沈遇等待着柳一彬开口说些什么,他一定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是长时间的寂静让他不安,他试图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他相信柳一彬不是黎刀刀,他看不破自己。
“沈遇……”柳一彬望着窗外的风景,车过半路,终于开口叫他。
“恩。”
“昨天,刀刀在等的人是你吧。”
沈遇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车子不稳得晃了晃,吓了沈遇一跳,又重新稳速前进。
“抱歉……”手虽然不再颤抖,心却还是拧巴在一块,“恩,有工作。”
“是工作吗……”
“……”
“是……工作的关系吗?”
“……”
“不要不说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柳先生……”
“泡咖啡等到半夜的你,和他是工作的关系吗?”柳一彬终于是没能继续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声音凉得厉害,如同喃喃自语,又像是小心翼翼得在绝望中寻找一丝生机,“那个来了又走了,住进空房的你,是工作的关系吗?”
“你跟着他好几个月了呢,你们依旧只是工作伙伴的关系吗?可以让黎刀刀等到那么晚的工作伙伴,除了我我还没遇到过呢。沈遇,和他走得那么近,目睹他的全部心情,知道他所有难过的你,都是,工作的缘故,所以才一直在这里,都是……工作吗?”
柳一彬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自己心底一个个拽出来,硬是要扔到光天化日之下暴晒,无地自容也无所遁形。
那被尖细的针刺痛的心,好像又开始流血了呢。
沈遇咬着自己的下唇,车子开进了熟悉的林荫道,他一个转手把车子停在黎刀刀家门口,用力急促得踩下刹车。
“……是工作,我与黎先生的一切……都是工作的关系。”
黎刀刀说的那样,我们,都是工作的关系。
所以沈遇,不要再这样了。
这不像你。
柳一彬整个人因为车子的忽然停住往前冲了一下,心悬一秒,最后重新回到安全感的范围内。
忽然间,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听到这样的回答之后。
他的脸上再次绽开温暖的笑容。
“谢谢你,一起进去吧。”
沈遇沉默着推开车门,转过头望着这栋熟悉的房子,忽然,一个黄色的东西从门口冲出来,跑到沈遇脚边使劲蹭他。
他低下头,是昨天那只小狗。
你说你不喜欢狗,你说你不会养狗的。
沈遇蹲下身,把自己埋没在车身后面,不让任何人看见。
他伸手抱住那只小狗,嘴角微微有些颤抖着上扬。
留下它……是不是有我的关系呢?
或许你也不和自己说的那样绝情对不对?
我们之间……是不是……可以不只是工作的关系……
黎刀刀……
压抑在心里的所有真实情感终于爆发,泪水滴在小狗黄色的皮毛上,沈遇伸手,紧紧得抱着那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