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往情事（1 / 1）

“夭儿，爹想给你弹一首曲子，坐下。”

步芩冉盘腿而坐，面前放着一架古琴，那琴她自是认得的，是母亲送他的“轻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流转，琴音便随着手指律动倾泻而出，动人的音符让人心旷神怡，步倾夭不知不觉的坐了下来，手托着下巴，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般静静的聆听。

音符逐渐变化，在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风和日丽的清晨，露珠滴落，仿佛有什么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让人忍不住心生期待。

转眼间画面中出现了一男一女，只是一眼，便互相倾心，欢快之感越来越浓，甜蜜的羡煞旁人。

突然音符一顿，仿佛在欢乐的气氛之中埋下了浓浓的忧伤，是谁在害怕担忧吗？

还没等步倾夭想清楚是谁，紧接着乐声便已不复之前的快乐，低沉的音符仿若一声声敲击在心上，砸的生疼，

铮！铮！铮！三声闷响，步倾夭仿若看到了娘亲跪地，一声一叩首，爱情与亲情、责任之间的较量，心被撕扯着却又固执的坚持着、期盼着。

这一刻她十分肯定，爹的琴在诉说着他和娘亲自己的故事，曲声继续，那种沉闷痛楚不在，音调转为悠扬婉转，像是两只鸟儿朝夕相伴甜蜜无间，却又让人觉得无限留恋不舍，不愿失去一般，不愿失去又如何，终究爹还是失去了娘亲。

乐声再次变得悲痛，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爱人逝去，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一滴泪砸在了步倾夭的手上，她才知道，她已经不知何时留下了泪水，为娘亲，或许也为自己。

悲痛渐渐消弭，然而琴音变得浑浑噩噩，仿若丢了心魂，如行尸走肉苦苦等候，好像看不到尽头。琴音里充满了思念，充满了挣扎，也充满了期许。

“别弹了！”

步倾夭一把按住仍在不断拨动的琴弦，抬头看着不知何时早已经苍老的父亲，他才三十岁啊，双鬓竟然有些斑白了。

“爹知道你恨我，恨我这几年从未关心过你，只是夭儿你不懂，有时候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做，比去做去想更难。明天我就让管家把你送去南宫家，爹只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成人，将来择一门好亲事，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步芩冉看着眼前的女儿，湿润的眼里竟浮现出了笑意，像是有什么让他一直犹豫彷徨的事情得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一般，那笑意让原本就出色的面容更加耀眼。

“爹！”

步倾夭如同真正孩子一般哭倒在父亲的怀里，感受着许多年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她内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溃烂，她需要这样的温暖让自己慢慢痊愈。

步芩冉自然不明白怀中的孩子早已长大成人嫁为人妇，又死于过非命，只认为她的哭泣是因为这几年她感受不到父母的关爱，又没少被府里的人挤兑伤害，发泄心中的委屈。有些愧疚的紧了紧双臂，宽厚的手掌轻轻摩挲这女儿柔软的发，夭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孩子，人活着心里不应该时刻装着恨，人生苦短，让自己努力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将步倾夭送去南宫府的原因，他不能再等了，他已经让羽儿一个人等太久了，该是时候去陪她了，可是他不放心他们唯一的女儿，单氏及两个女儿对夭儿的排斥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己走了，留下夭儿在步府，必然处处受委屈，他们的宝贝女儿应该是快乐的，不应该从小被恨意浸染。

“让自己努力幸福？”

步倾夭喃喃低语，爹，杀身之恨也要原谅忘却吗？

“夭儿，你知道为什么你娘亲宁可弃皇位也要和爹在一起吗？当年你娘心里装的都是国家大事，百姓安泰，即便是遇到了爹，与爹心心相惜也是以国事为重，因为你娘说她是为沧月而生，必将为沧月而死。”

步芩冉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中带着丝丝苦涩却也带着说不出的甜蜜，哪怕爱人已去，但只要想到那些美好的回忆依旧觉得幸福。

“直到有一天，你娘遇见了一个术士，术士言你娘最多还有五年的寿命，此乃天命。最开始你娘不信，还差点命人打了那术士，可是后来你娘又寻了不少术士，少说也有数十个，竟全是此言。

你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我就守在我们的屋外，等着她的决定，爹那时候就想，不管是五年也好，五十年也罢，爹都陪着她。”

步倾夭从他怀里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当年的经过，这些年爹娘从未提起过。

“你娘再出来的时候，她说前面十几年她为沧月而活，今后的五年她想为自己而活，于是便在登基之日毅然舍弃了皇位。”

说道此时，步芩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羽儿从来都是那么果敢。

“后来皇祖父带兵来寻，娘亲便断绝了和皇室的关系，对吗？”后面的事情步倾夭听众人谈论过。

“恩，只不过开始你皇祖父执意让你娘回去继位，父女两人较了三天的劲，最后你娘和你皇祖父单独谈了几句，从此便和皇室再无牵扯。”

步倾夭没有说话，她大概可以猜想娘亲和皇祖父说话的内容，都说皇家没有亲情，但皇祖父应该很疼爱娘亲，甚至为了了她最后一个心愿弃江山百姓于不顾，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需要怎样的父爱才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