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武士(1 / 1)
丁超像卧佛一样,头枕在撑立着的手掌里,仰天想道:如果招展长得像她的父亲——老刘的话,万一极像的话——,丁超的思绪飘得玄而又玄——:这么说,招展的父亲和魏华支的母亲长得非常的像,就像是亲兄妹俩。没有血缘关系的、远隔千里之外的两个陌生人极像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有机会让他们相识,该多有意思!恐怕惊着的不是旁观者,一定是他们自己。就像黑泽明的电影《影子武士》里,那个在行刑现场被人发现长相酷似领主的死刑犯,那领主的弟弟要他来做首领的替身,做弟弟说过一段话:当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惊呆了,他是那么的像你,我真怀疑是咱们的父亲年轻时在外面**后留下的野种。丁超想:如果按照电影里的逻辑,魏家父母和刘家父母到底是哪一个、被谁在外面**一场后留下的野种呢……?
《影子武士》讲的也是一个跟相貌有关的故事:一个相貌酷似首领的死刑犯,偶尔被人救下逼他做了首领的替身,开始时他不愿意,因为流浪惯了,想逃,没逃成,不得已只好做了替身,他享受了以前所有首领该享受的权利,只是不能和首领的妻妾同房,只是对她们宣称:首领身体受伤不能行房事,这是比较郁闷的事情。这是唯一让替身流口水的地方,另外他还要代替已死的首领向敌方开战。可是后来,在一次和头领的小孙子玩耍之际,被围在他周围的妻妾们发现,他的身上像变魔术般少了以往在做战时留下的疤痕……,真相才被公布于天下,替身狼狈地被赶出首领府。也许是替身做久了,影子竟然爱上了自己的真身,当首领一方的部队战败后,那影子也冲入战场,血洒疆场。
这个世界上,人是最难搞懂的动物,动不动就会爱上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影子。丁超把他的假想也往这个方向上延伸:这一定是魏华支的姥爷年轻时**后留下的后果,如果是这样,魏华支和招展就一定有血亲关系。这要得到魏华支姥爷的证词,可是怎么才能找到魏华支的姥爷呢?屁!现在连魏华支本人都没有找到……。
丁超就这样冥想着,不禁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逗得嘿嘿直乐。
朱妍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魔症?”
丁超满肚子的话不能说出来,也着实憋得难过,他冲着朱妍傻笑着。
丁超想起朱妍是知道有魏华支这回事情的,那是当初招展被警方误抓时,不得不透露的情况,所以丁超跟她说:“你说,招展和魏华支这么像,像到警方都弄错了。我在考虑如果她们像父母的某一方面的话,是不是她们的父母互相就有可能非常像?”
朱妍一听也愣了一下,她用手抚平床单上的褶皱,沉默半晌,最后抬眼看了一下丁超渴望的眼神,道:“你把我绕糊涂了,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假设呢还是狂想,咱们好不好不要管别人的事情呢?管她招展像谁,她只要像她自己就是好事儿。最怕的就是连自己都不像了……。”
丁超一想也对,一伸胳膊把自己摆平在床上——。
岭南的夏天来得很快,四月刚过就是火辣辣的热季,这样轰轰烈烈就到了七月。
生活中的某个瞬间,令人会猛间想起什么。“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苏丽了。算起来也有两个多月了,这厮在干什么?”
招展就在某个瞬间想起了苏丽。人真是不禁念叨,招展刚把这个念头放下,一抬头正看见苏丽肩上甩着运动包,正东张西望地往更衣室走去。招展从办公室里追出来,叫住了她。苏丽回头看到了招展,忙笑着到了招展的办公室里。
苏丽坐下喝了一口招展递过来的一杯水,她的脸庞有点清瘦,可是双眼却炯炯有神,神采飞扬,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着,把头埋下去,却没仔细看清任何一篇文章甚至也没有看清任何一个标题,扔下杂志望着招展笑道:“教练,最近有什么喜事?看把你乐的。”
招展却道:“你真是倒打一耙,是你从眉角到嘴角都流露出甜蜜,还问我有什么喜事儿。”
苏丽得意地抿了一下嘴,将自己的左手往前伸了伸。
这时,招展看到在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那幽深的蓝色宝石足有黄豆那么大,围着宝石的四周镶嵌着细碎的钻石,有一种众里捧月的效果,主题既含蓄,表现却璀灿。
招展突然想起郑克说的那个为了阻止妻子买手套,而给妻子买戒指戴的傻丈夫。
招展心想一定是什么人给她买的戒指苏丽想炫耀又不好意思露出浅薄相,恨不能从此闭嘴不说话跟人学手语,好用手来表情达意;就像安了金牙的人,在人面前有事没事,就要大笑三声一样,这都是无言的炫耀。
“真漂亮的戒指呀!多少钱买的?”招展非常善解人意,遂了苏丽的心愿。
苏丽抿嘴一笑,摇摇头道:“不知道,是别人送的。”
招展捧着苏丽的手,像是捧着一颗易碎的心一般小心呵护着仔细看着,嘴里不断地啧啧赞叹。苏丽满足地看着招展羡慕的眼神,笑道:“教练,你也要找一个能给你送这样戒指的人。”
招展没说话,她不知道能送起这种戒指的人是个什么档次、什么领儿的人。
苏丽将左手攥起来,欣赏着指间的戒指,又将拳头展开,仔细端详着戴着戒指的玉手,很美!她眼睛不离开自己的玉手,对招展说话时好像是对自己的玉手说话:“你猜我这两个月为什么没来仁道健身?我在淘金坑的金砂俱乐部已经入会了,所以这些日子我都在那里健身。”听苏丽这样招供,招展很遗憾失去一个朋友,把她身上的鬼气也忘掉了一大半儿。
“嗨!你也别难过,仁道的卡我还会续钱,反正也是论次的嘛。我的公司就在这儿附近,如果忙完公司的事情还有时间,我就过来锻练身体。也顺便看看你,怎么样?要不然你去我们金砂俱乐部当教练好吗?这样咱们还能经常见面,那里的条件比这里还要好,光是器械室就有就有三百平米的空间,各种器械都有。练功房也有二百平米,四周都是镜子。还开有跆拳道班、柔道班、瑜珈班、气功班、对了还有茶道班。”
“还有茶道班?茶道也能健身?”
“你这就不懂了,茶道是修身养性的,可以健心,现代人的心态太浮躁,在滚滚红尘中有一方净土能有条不紊地喝口好茶就是修练。日本茶道中有禅道。金砂俱乐部是韩国人办的,日本人和韩国人差不多,可不是把什么都揉和在一起了。”
招展最关心的是工资能不能比仁道高。苏丽想当然地认为一定比仁道还要高,因为金砂收的会员费要比仁道的高出一倍多,那里是高档住宅区,都是有钱人嘛。教练的工资不应该低了。
正在这时,朱妍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苏丽先看见她,叫道:“朱小姐,好久不见了。”
朱妍轻倚门框并不进来,似乎怕沾了屋子里的邪气,只是向苏丽微笑着点点头,那眼光也是蜻蜓点水般地似看非看。招展叫朱妍进来坐,朱妍依旧没有迈进办公室的意思,只是向招展招了招手。招展乖乖地跟着朱妍出去了。俩人来到一个拐角,朱妍好像不经意地问:“刚才苏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好久没来俱乐部健身了,瞎聊呗。”
朱妍打量了一下招展道:“是不是她又鼓动你去淘金坑的金砂俱乐部去当教练?”
招展迟疑了一下问:“你去过金砂俱乐部?你怎么知道在淘金坑有个金砂俱乐部?”
朱妍怔了一下,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招展道:“你来深圳的时间短,当然不知道金砂的名声,我没有去过,可是我知道它的名气很大。我还是那句话,你千万别去,我都是为了你好。”
招展问为什么?朱妍的眼神一点没有缓和的迹象,她告诉招展,在金砂俱乐部当教练的都是在全国或者国际上得过奖的健美冠军、艺术体操选手,人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你呢?只是你们那一个小小艺术学校毕业的,在仁道还能对付我们这些人。那里的富人常出国,眼界高,如果看出你的水平来,不喜欢你,起哄让俱乐部开除你,看你下得来台下不来台,脸往哪搁?以后就是再回到仁道,也张不开口呀!
招展心里不痛快,脸上就不高兴起来,眼睛躲避着朱妍,脚无故地踢着地上的一个被人喝空了的软包装盒,她把怨气都撒在那盒上,在那变形的空壳上又踩上了一脚。
朱妍又担心她是不是缺钱,因为母亲来了,招展的负担可能重些。朱妍表示,如果是为了钱的事情,她拿出一笔钱来孝敬干妈,每个月一千够不够,两千够不够,她保证每个月都把钱打在招展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