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橘绛楼(1 / 1)
李家马车刚出门,清明桥只过了一半,马车便停住不再行走。褐衣小厮看着对面的雕花辒辌车一时急得不知怎样办才好。正想着要不要去交涉的时候,从车厢内传出温温凉凉的声音,“李斛,马车怎么不走了?”
李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向车内的人道:“小侯爷的车与我们的车相冲,这桥太窄,过不去。公子,您看怎么……”
一柄折扇挑开翠珠车帘,年轻男子微微俯身探出头,晨光落满他的眉梢,勾出一星半点的笑意,“既然是小侯爷,我们便相让罢。”
李斛因为自家公子的好脾气难为道:“可是江公子那边……”
李今朝信手将折扇打开,“无妨。”
李斛牵着马准备往回走先给那辆惹眼的马车让路,不曾想他还没拉动缰绳,那辆雕花辒辌车却已经率先调头给他们让了路。李斛挠挠头,又不知如何再好。
这宿怨到了他们公子这边,怎么……如此和气起来了……
“公子……”
车内传出一声叹息,“既然小侯爷让了路,那我们先走罢。”
马蹄声渐远,雕花辒辌车里传出一阵咳嗽,夏侯渊的贴身侍从赶忙从随身的箱子里倒出了颗棕色药丸,不多时,咳嗽声果然平息下来,听得略显虚弱的清朗声音问道:“刚才我们让的人是谁?”
贴身的侍从恭恭敬敬答道:“回禀小侯爷,是城西李家的李今朝李公子。”侍从的声音顿了顿,“老侯爷过世前,你们曾见过几面的。”
车内的人似乎是想了想,但好像没想出答案,最后抬了抬手道:“回府罢。”又想了想,“今日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五。”
年轻公子忽然反悔道:“我先不回去了,你们先回去罢。”说着,车厢边上露出了一方浅碧色一角,往上探去是一张少有好看却苍白的脸。
侍从杵在原地似乎很犹豫,但碧衣少年却已经走远了。
***
橘绛楼是慕州城最大的酒楼,这种酒楼一定要有自己的招牌特色。橘绛楼和其他酒楼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最大的特色。
酒楼酒楼,橘绛楼的特色并不在“酒”和“楼”上。说是这儿酿的桂花酿是一等一的好酒,招牌菜也吊人胃口,可这些在轻鸿一舞面前就算不得什么了。每月十五,大襄第一舞女轻鸿就在橘绛楼跳一支舞,有时是很随性的,有时又是精心准备的。但第一就是第一,即便只是一个回眸也勾了人魂去。
都说物贵在于稀,轻鸿行踪隐秘,平常时候,没人知道她住哪儿,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可她每月十五必定出现在橘绛楼。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可没一个人说的出为什么橘绛楼的老板能请得到她。
这日正是三月十五,春花柳堤,河水半涨,天有阴沉之色。
橘绛楼二楼最佳的位置已经被江乐启包了下来,李今朝从容淡定地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接过了李斛手中的伞,又吩咐李斛先回去。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一袭招摇红衣的江乐启招摇地翻开扇子招呼他上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橘绛楼的小二们都认得他,刚迈进步子就有小二识趣的领他到江乐启包下的位置去,“哟,今日李公子来得可有些迟了……不知今日这费用是李公子还是江公子……”
李今朝侧头看过小二一眼,不知从哪里拿出张银票,“今日江公子的费用我包了。”
江乐启坐在窗边,这个位置不但通风好,而且也是待会儿能看见轻鸿的最佳位置。几乎每月十五,李今朝都会与江乐启相约在这里。今日他却发现,江乐启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个人。
李今朝凑近了瞧,发现那人正是四大家族之一柳府的小公子柳白,字尚柏的。见他过来,江乐启欢乐地起身招呼他,“今日怎么那么慢,来来来,今日也算是巧,尚柏也来了。”
柳尚柏见李今朝过来也连忙起身作揖,“见过李兄。”
李今朝笑道:“尚柏今日也来凑热闹么?”
柳尚柏年纪十六,还尚稚,只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江乐启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柳贤弟不必如此拘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轻鸿姑娘约摸着还有半个时辰才来,柳贤弟却提前了一个时辰,可见是诚心。”刚说完,他又复而看向李今朝,“李兄你今日却怎么比平时晚来少许,不像是你的作风。”
李今朝喝了口茶,平常神色,“小事而已。”
江乐启百无聊赖的拨了拨花生米,胡乱嗯了一声,极无聊的模样。于是转头看向窗外,街上形形□□的人不停来往,他眼尖,一瞥就看见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影。穿着浅碧色衣服,正往橘绛楼走来。江乐启回头向李今朝抬了抬下巴,“李兄,你猜我看见了谁?”
“谁啊?”李今朝添上一杯新茶。
“是一年之中也难得见几面的小侯爷。”说着还时不时往街上瞄了几眼,终是看不见了,又叹口气,“不见了。”
李今朝顿了顿,往江乐启的位置看去,“我方才才和小侯爷与桥上遇见过,怎么有难得见一面之说?”
沉默少许的柳尚柏道:“听闻小侯爷的身体不是很好,一年之内大多时候都在府中呆着。今年正月,家父原是要去探望他的,可到了夏侯府门口,下人却说,小侯爷看病去了。”
江乐启微微勾起嘴角,“他与你住得这样近,你曾见过他几面?”
李今朝理了理衣上褶皱,“本以为是我太忙,所以才不曾见过他几面,今日才知道是这样。”
江乐启笑了笑,“素闻李府与夏侯家有些过节,还是少见的好。”李今朝抬头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江兄如何知道?”
江乐启自知说错了话,尴尬地咳了咳,“咳,听闻,听闻而已。”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忽然一亮,李今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袭浅碧色长袍年轻公子施施然坐在不远处的桌上,大概是少见日光或是身体抱恙,脸色苍白,但确实好看。
李今朝一阵不好的预感上头,果然听得江乐启大声道:“小侯爷,那位子哪有这里好,这里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