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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十里红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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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了,要是一天有36个小时该多好“老奴伺候侯爷这么些年,终究是等到了这天。”芸妈妈一边拭泪一边道。

我看着铜镜里穿着大红色吉服的自己,脸上白如云石无一丝血色,更衬得眼睛光影沉沉。

此情此景,实在合不了窗上贴着的大大喜字。

其实何喜之有呢,娶的,又不是我所爱之人。

因为战时,我主动对太后表示一切从简,因而这场婚礼并没有如何铺张。本该在定安侯府举行的婚礼也被父亲一句“便易行事”而改在我的府邸举行——大概是父亲并不想为我操办婚礼,也不在乎卫氏祠堂里进行的虚礼,他只是不想理会我,一心想与我的关系越疏远越好。

大哥这一天也来了,不能不来,否则定会被说成兄弟之间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大概事实也是如此,跪在父亲面前和新娘拜天地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脸色难看得随时都会倒下一样,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前来贺喜的官员亲友俱是不少,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坚持了足足一天,面部酸痛到心里去,反而分散了对其它事情的注意力,一切都像走马灯一般。

所谓的人生大事,那一天唯独有两样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件事是在我骑着马前去迎亲的路上,听到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大声的说:

“咦,这个新郎官好漂亮。”

他的母亲忙去捂他的嘴。

“瞎说什么,新娘子才叫漂亮呢。”

“我才不信新娘子能比新郎官还好看。”小男孩一扭身从母亲身边挣脱出来,在人群里窜来窜去边跑边笑着说,“以后我也要像这样骑着大马把柳儿娶回家。”

“混啐些什么呢你。”他的母亲又好气又好笑,到底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揪着耳朵把他带了回去。

第二件是在我第一次握住顾玉晴手的时候,柔弱无骨般的手,却有着微微的颤抖,在我触屏到的一瞬间主动紧紧抓住了我。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未来会有怎样的人生,但怎么都好,他的梦可以对着母亲这般直白的说出来,真是让人羡慕。不似我,早已无了奢念,放弃了自由和一切热血,给自己套上了沉重得再也去不了远方的枷锁。

我眼下所有的,不过是一个虚爵和一个不爱的女人。

宴席上仁渊举杯对我说:

“恭喜。”

“别人都罢了,你也来说这一句,嫌我听得不够多吗。”

“怎么,毕竟成了亲,沾些喜气也是好的。”

“罢了,总算是放下一桩事。”

“你也小心些,新婚燕尔的,皇上不可能不在意。”他压低声音道。

“知道了。”

尽管两国开战后舅母就几乎日日于家以泪洗面,今日却也来了。

“舅母……”我刚开了口,话却说不下去。

舅母倒是如常道:

“你别担心我,好歹有小瑄陪着呢,命中该来的总是逃不掉,不如少想些。”

她说是这么说,两鬓却有了刺眼的白丝。

小瑄也不似先前那般一见我面就黏住不放,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跟在舅母的后面。

“这孩子,得知你要成亲后就一直闹个不休。”舅母抱起她,“快笑一个,今天可是表哥的好日子呢。”

小瑄依在舅母怀里闷闷的说:

“爹不回来,表哥也有了表嫂,以后都没人陪小瑄一起玩了。”

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对小舅舅说过类似撒娇的话,我不由心下大痛,抱过小瑄宽慰道:

“怎么会,表哥还是会常去看你的,想要什么东西表哥统统都买来给你。”

“可是有了表嫂,小瑄以后就不能嫁给表哥了。”她扁扁嘴说。

“小瑄还没遇到自己的意中人呢,”将她紧紧抱着,耳边能感觉出小女孩柔弱的发丝,孩子身上那特有的奶香让我心下感伤不已。

“等小瑄长大一定会遇上比我好的多的人,与他白头偕老,眼下你还小呢。”

“真的吗?”

“当然,”我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将她交还给舅母。“你和表哥是不一样的,一定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小瑄有些困惑。

“是啊,哪里呢,”我不愿当着舅母的面多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大概是全部吧。”

等宴终人散的时候,我问父亲:

“明日可要携新妇回府?”

他侧过头往外走,边走边说:

“不必了那些繁琐了,明日还要进宫商议。”

大哥神色凄惶的站在马车边等着他,明明快三十的人了,看着倒好似没个主心骨一般。

也许真的是我上次刺激他太深,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并无愧疚。

这倒好像我本就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一般。

回到新房,我挥手对准备着的喜娘们说:

“都出去吧。”

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开口道:

“侯爷,喜帕尚未……”她没说完的半句话被我生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待人都离开后,我一把扯下缠在身上的红绸绣球扔在地上。咣当咣当的拖过一把木椅放在新娘面前,然后面对她坐了下来。

坐在床边的人安静异常,若不是喜帕边缀着的小小剔透水珠石微微晃动,我竟会怀疑面前的人是死是活。

看了半响,我伸手一把扯下了喜帕。

果然有让大哥迷恋的理由,我一边打量一边冷静的想着。芙蓉面柳如眉,听说顾夫人本是中原江南水乡一带人,她的女儿也有着婉约的气质,即使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却奇妙的依旧清新如湖上亭亭玉立的荷花。不过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她。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到一年前,相公与我曾在公公府上相见过。”在我上下打量的时候,她柔声开口回答,并无半点惊慌显现出来。

稍稍回忆一下,想起来了,是在我十七岁生辰那日于卫府迷路误撞的女子,她确实曾说过自己是顾家人。

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缘分,我轻蔑的想着。

“然后呢,只凭见过那么一面你就急急忙忙筹谋着要嫁给我了?”我故意道。

结果她却说:

“当时我已有婚约在身,自是不敢作他想。但后来情况却不同了,既然太后愿意做主,也曾与相公相见,感觉并不若传闻所说,更何况我也不能一辈子留在家中令父母日日忧心。”

“你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讲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

“……”

“既然我们已经结为夫妻了,能不能满足为夫一点好奇心啊。”我语气狭促,“我大哥跟崔丞相的儿子,你更偏向谁一些。”

她脸上一红,但随即答道:

“我与崔公子虽有婚约,却并未见过几次,更不曾深谈过。与大哥也只在寺中论过几句诗赋罢了。”

“哦,那我呢。”

“相公自是不同。”

“怎么个不同,”我故意将脸凑近她,“就是因为相貌?”

她见我靠近,脸直红到脖根,却是低声而肯定的说:

“一开始,确实是。”

我恢复原来的坐姿,冷淡的说:

“就凭一个人的长相便随意许以芳心,你还真是个随便的女人。”

“容貌不是人自身的一部分吗?有人趋之钱财,有人好品德,然我辈若为容颜所困,又何需纳罕,娇妍引蝶,难道是蝶之误吗。”没料到她如此大胆。

“自是一部分,可若是明日我这张脸被毁了呢,你是不是要哭着回顾家啊。”

“既然有福气嫁与你,当同甘共苦。”她诚恳的说,“初见时我确只因你的容貌而惊艳不已,随后再听到关于你的传言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开始留心,如此点点滴滴,我对你的了解大概是比你想象中要多些。不论情因何而起,容貌、权势或者才赋,大概一旦开始想要了解对方便是越陷越深忘记了初衷,连我自己也才发现,与崔家解除婚约的时候,心中居然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她不顾我的脸色灿然一笑。

“有过这份用心,即便你容颜不再,我也无法割舍下了。”

“是么,那还真是可喜可贺。”我不阴不阳的说,“你都听过些什么关于我的传言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因为什么才从一个禁卫军副统领变为嘉远侯的?”

她终于不似开头那般答得爽快,迟疑着点了点头。

“真的知道吗?”我乘机刺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嫁的男人,可能终生对女人都是毫无兴趣的呢。”

“那也无妨,”结果她根本没生气,“就算只是充门面的我也心甘情愿,既是心甘情愿,相公做任何事都无需对我觉得愧疚。”

我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你也太把自己这个侯爵夫人当真了,自己死皮赖脸愿意嫁进来,我又有何愧疚。话先摆在这里,我所爱之人确实是男人,这一点常人光是想想都欲作呕吧,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试图掩饰呢。”

谁料到她听了这话后,第一次抬起头直视我的双眼,清楚回答:

“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看低你,人又如何真的能够选择自己所爱之人呢,误入迷途不愿返,正如我于你,明知不过是一厢情愿,却依旧逃不脱自己那份心。”

“啰啰嗦嗦的,你顶好去戏园子里唱一出。”一口气喝掉桌上的交杯酒,我站了起来,“既然话都说清楚了,你就好好歇着吧,三日回门的时候别添乱就算是帮我了。”

说完我就离开她去了书房,没再回顾。

且不论眼下与魏光澈的关系很是微妙,即便没那一回事我对她也没兴趣。

与其说是厌烦她那副自我牺牲的愚蠢模样,不如说我有些嫉妒她——可以这般单纯的想要付出。

在书房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我住进了早就命人安排妥当的别院,反正府里并没有什么人,地方大的很,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避不相见。

但是顾玉晴似乎安然接受了一切,三日回门的时候她在顾府里谈笑晏晏,似乎我真的待她如掌上珍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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