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橘子与苹果（1 / 1）
梧桐树的叶子虽然还剩下一些，但是单薄的枝干已经依稀可见，树冠显得有些倾颓。天气愈发的冷了，就连夕阳也早早地沉下了云层，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暖色的光，很快也要没了。
莫九霄靠在梧桐树的树干上，风刮得头发也跟着摆动，他一动不动，好像是一尊雕塑一样，指尖已经冰凉了，抬头看了看散了场的演讲，人群三三两两，没过多久，林依依和顾音也跟着走了出来，莫九霄的目光定了定，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继续注视着散场的人群，手指轻轻摩挲着旁边的树干。
一个人影绕过礼堂前门向后门跑去，后门直通后台，而唐堂此刻还在里面，有保镖守着走廊，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干什么，莫九霄眯了眯眼，是文森，林依依她们班的转校生，林依依说是个有点叛逆的毛头小子。并没有多加在意，莫九霄把目光移回了礼堂出口。
夏佐也跟着人群走了出来，风挂得厉害，没有戴帽子的人头发在空中被刮得格外凌乱，夏佐是个例外，他天生的自来卷不像直发那么难以打理，只是随着风轻轻地晃动。人群中，夏佐纤长却不消瘦的身材和浑然天成的清秀气质令人很容易就注意到了。
莫九霄的目光锁定在了夏佐身上，嘴唇很小幅度的抿了起来，目光里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夏佐清澈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偏着头，在和身边国际部的一位学生聊着些什么，浅浅的笑容和他的名字一样像是夏天，虽然声音很轻，在风中也容易变得支离破碎，但是莫九霄还是听出了是用得英语，伦敦腔，标准得一塌糊涂。
论于私，莫九霄并不喜欢夏佐，但是不可否认，夏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值得莫九霄嫉妒的。莫九霄踱步到他的面前，夏佐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礼貌地询问：“啊…会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又是一阵风，莫九霄本来就是掀起的刘海也被随着风向上扬了起来：“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好的，”夏佐转过头向身边的朋友们解释了一下，跟着莫九霄走到了梧桐树下，“前辈有什么事情吗？”
人群渐渐稀疏了起来，零零散散也都回了宿舍，橘黄色的路灯随着天色的暗下去而亮了起来。莫九霄没有绕弯子说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林依依吗？”
“啊？”夏佐明显没有想到莫九霄竟然是为了这个问题找他，一时间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反问了回去：“前辈…喜欢依依？”
莫九霄缓缓地点了点头，身下的影子也跟着微微地动了动。
“相比起这个，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眼前的人就是林依依的选择的话，莫九霄打定主意至少想亲眼看着林依依幸福，那么，首先他就要先搞清楚夏佐到底能不能给林依依幸福。
夏佐的身子向后倒了倒，靠在了树上，眯了眯眼睛，茶色的瞳孔映着橘黄色的光像漂亮的玉石，他选择性忽略了莫九霄并不友善的语气，避重就轻地说：“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心思不多，也没那么社会。”
这回轮到莫九霄怔了，他以为夏佐会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很喜欢她，他俩的事情不用莫九霄关心…但是没想到，夏佐竟然轻飘飘地说了这样一句。
“那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和她走得那么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披给她只是怕她会冷？为什么要拥抱她？”莫九霄有些激动，乌黑的眸子直视那双茶色的瞳孔，“那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闯进她的生活…”
夏佐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丝毫不忌讳莫九霄略带敌意的目光。
“我喜不喜欢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前辈？我们俩个遇见了就是遇见了，谈不上什么闯不闯。她是个好姑娘，我并不讨厌和她做朋友所以走得近。抱住她和披给她衣服只是礼貌问题吧？前辈也不会看着女士挨冻却无动于衷，明明帮你完成了一件事情却不表达自己的感谢。我这么做是没有什么错的，如果这让你想太多我向你道歉。”
莫九霄压下怒火，他以为夏佐也是喜欢依依的只不过是因为青涩所以没有说出口，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给出了这么模棱俩可的答案，看起来，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依依到底是什么感情。耐下性子，莫九霄攥了攥拳头。
“那你那什么未来给她？”至少如果他能给依依一个未来…
夏佐的刘海低垂下来，又卷又翘的睫毛半遮半掩：“我没有未来给她，就算我喜欢她也一样…”
“没有未来？”莫九霄眉头皱得紧紧的，轻蔑地看着夏佐，摇了摇头，这次他是不会让林依依继续陷下去了，“你连给她未来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什么喜欢？你以为所有事情都像是小说里一样你爱我，我爱你就万事大吉了？现实这东西从来都是残忍的，再多的理想也还是会慢慢在时光中磨平了棱角，你若是没有任何可以给她的，就离开她吧，不过你是不是真的爱她，也不管你究竟看没看清自己的心意。”
夏佐却没有再给出让步，而是坚定地直视莫九霄的眼睛：“对，或许我给不了她承诺，但是至少现在还是青春，我不管前辈你的那些现实主义理论，对于我来说，青春就是可以挥霍的，迷茫或者怎样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有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迷惘。总是考虑青春逝去后的打算，前辈，你不累吗？”
一拳打在了夏佐的肚子上，莫九霄咬着牙：“去他妈的可以挥霍，一派胡言！你自己爱怎么过怎么过，别糟践别人的青春。”
夏佐闷哼了一声，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狠狠地盯着莫九霄：“莫九霄，依依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没必要这样找我的事。一个人不喜欢吃苹果，你给了她一个苹果和一个橘子她吃掉了橘子，这并不代表当只有一个苹果的时候她就会接受这只苹果，相信对于这点，前辈你应该理解的比我透彻。”夏佐转过头，留下一句话就走掉了，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有些扭曲的样子就像是在嘲笑莫九霄的得不到。
一个人不喜欢吃苹果，你给了她一个苹果和一个橘子她吃掉了橘子，这并不代表当只有一个苹果的时候她就会接受这只苹果…
莫九霄突然对着梧桐树笑了出来，笑到风灌进了喉咙，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他才终于停住。
对，爱与不爱从来都不是因为时间的长短，所谓日久生情也不过就是把习惯和感情扯在一起，苹果与橘子也不过是在理想的情况下，但是夏佐总是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他也许没有想过假如那个人真的很饿，没有了橘子她还是会接受苹果，因为她只是不喜欢吃，好在也并不是苹果过敏症患者。
这个笨蛋竟然那么自以为是，脑海里仿佛没有一点现实的影子，莫九霄有些偷偷地嫉妒他，因为他已经融入了这个现实的社会，再也没有什么理想化了，心中唯一的净土也喜欢上了那个傻瓜。
不过也好，希望那个笨蛋永远不要懂得挨饿的道理，那么等橘子不见了，他这只苹果或许就能被接受了。
宿舍区，林依依一只胳膊抱着夏佐的外衣，沿着石板路走着，一盏一盏的路灯打出好几重影子，一会长一会短，虚实不一，偶尔踩在枯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莫九霄去找夏佐的事情她并不知情，或许莫九霄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她，因为若是知道了也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