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对不起（1 / 1）

在文森第三次经过图书馆的时候，终于挪了挪脚步，小步向林依依那边走过来，林依依有些疑惑地放下书，三次经过同一个地方，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啊？林依依并不认为文森会闲的绕着图书馆散步。

“喂，”文森尽量平静的开口，如果不是他雪白的脖子略微泛起了红色的话，“你…你带我去校门口。”

林依依愣了一下，随即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她捂着嘴，眼睛眯了起来，像月初的月亮：“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啊。”林依依也不想惹了这尊冷清的雕塑，但是这个小毛孩别扭的性格还是让人忍俊不禁，作为一个路痴，他竟然还拉不下面子问下路，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还是这么别扭的语气。

“走吧。”林依依在文森几乎从墨镜下溢出的怒气要爆发的时候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和夏佐呆得时间久了，林依依越来越爱笑了，曾经她总是由于比较腼腆的缘故，不敢在人前出风头，所以也一直处于任何圈子的中间位置，很容易被忽略的区域。

其实任何人都会希望给自己喜欢的人留下最好的印象，也许是从某年某年之前还是荷尔蒙作祟的时候就遗传下来的通病吧。

文森恢复了之前那股骨子里的叛逆味道，双手插着兜，头微微低下，戴着耳机跟在林依依后面。

“嗯？”

林依依听到了身后的人出声，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下意识回过头去，却发现文森正在打电话。

“他要来？…嗯，我知道了…当然，我会抓紧这次机会…帮我约个时间…我五分钟之后到…到时候当面告诉你。”文森讲电话的时候说的是很标准的伦敦腔，林依依的英语听说能力还不错，但是毕竟英式发音和国内的发音还是很有区别的，所以只能大概听出这个意思。

这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像是个生意人一样，难怪这么别扭。林依依一面默默地想，一面加快了脚步，学校很大，但好在图书馆里的校门并不远，走了一会就到了。

文森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之后就转头走向路边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依依虽然话不多，但是还是很细心的，她很快发现，文森作为一个交换生应该在B市没有认识的人，更不应该随便就上了别人的商务车，在联想到他奇怪的衣着，似乎在刻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然，这种古怪地衣着在林依依的眼里方法有些拙劣。

手机震了一下，林依依从衣兜里取了出来，搓了搓发凉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深秋了，叶子随着风不停地扑簌着掉下来，落到地面上，有些萧索的感觉，青黄不接的时候，北方的秋天温度降得很快，说冷就冷了，也好像从来没有预兆，寒冷，却又没有可以装点寂寞的雪花。

依依，来学生会一趟，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发件人：莫九霄

刚刚被文森一搅和，林依依几乎都忘了还要跟莫九霄说清楚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也仍旧觉得有些头痛，莫九霄对她很好，她从小也很依赖他，但是并不代表这就是喜欢，莫九霄是她很在乎的人，她真的不愿意看他受伤，即使他不说，林依依也知道他有多难过。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吧，正因为在乎，林依依不想瞒着他，林依依不知道跟莫九霄坦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林依依只觉得有些事情非说不可吧。

学生会的屋子里，空荡荡的人都走了，莫九霄握了握手中的手机，办公桌上还堆着一些各个社团报上来的项目没有看，但是莫九霄却看了看一周之后才需要的一项策划，需要校方准备的其实不多，场地问题也不需要学生会忙活，只需要维持一下现场秩序就行了。但是，莫九霄却温柔地扯出了一抹笑，依依她，会很高兴吧。

“咚咚咚”木质的门终于被敲响了，莫九霄伸手顺了顺微微有些乱的头发：“请进。”

林依依走了进来，想着如何坦白才能稍显委婉一些，坐在莫九霄对面。莫九霄递过来一杯热水，他知道外面应该很凉了，林依依从小到了这个季节就手脚发凉，一杯热水，就算不喝也能暖暖手，莫九霄并没有想这样做能不能感动到林依依，相反，这些事情已经成了习惯，而他并不想改掉这些习惯。

林依依接过水杯，暖暖的温度放在手里很舒服，而心中揣着事的林依依却觉得更加开不了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林依依和莫九霄很少有过这种气氛，因为从小来的默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很放松的谈天说地，林依依在莫九霄眼里永远像小时候一样爱笑爱闹。

记忆仿佛还永远停留在扎着羊角辫的旧时光里走不出来，而时间从来不等记忆跟上就走掉了，所以才会有恍然隔世。

“那个…”林依依和莫九霄竟然同时开了口，“你先说吧。”又是一道二重音，俩个人要放在之前肯定都要笑了，但是莫九霄却感到了不好的预感，林依依有事，而且对于莫九霄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莫九霄，”林依依像是下定了主意，狠下心开口，“莫九霄，那天我仔细想了，我想我喜欢夏佐，虽然可能会很伤人，但是我还是要说，你对我也很重要，但是那可能并不是爱情，所以…”林依依到头来也还是没把那句“你能有更好的女孩”的台词说出来，这种电视剧里的台词，在现实生活中只能更伤人，最后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句：“忘了你对我的感情吧。”

莫九霄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事情，竟然显得很平静，但是抓着笔的泛白的关节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这么多年了，依依，你一句忘了感情，可是要我怎么忘？”他的眼神有些迷惘，自信的样子被磨灭的只剩下了颓废的外壳。

“你若愿等，爱情无风自来。”

林依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好苍白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希望莫九霄能快乐，但她深知这不是爱情，那么她不希望欺骗他。

“我等了多少年了，”莫九霄陈述一样说出了这个对两人都很残酷的事实，“你要我现在放手，我怎么放得掉？这段感情就算我忘了，那些旧时光也还是在，我多少年过后回头看看，这些时光都成了空头支票，这对我有多残忍，你想过吗？”

林依依瞬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莫九霄这份感情太沉重，林依依也感到了充满压迫的难过。

莫九霄微微颤抖着伸手抚上了林依依的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软软的，他几乎露出了祈求地神色：“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好吗？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所有时光都指向我未来的两条路，爱你，或者更爱你。我只希望你幸福，所以你也不必把我的感情当做包袱。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走的多远，只要你回头看看，我都会在，也不必担心我，如果一定要受伤，那就算是我咎由自取吧。”

林依依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感到了深深地罪恶感，她和他同样都感到了无力感。莫九霄皱着眉，取出一张纸巾，替林依依擦了擦眼泪，说：“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比你想象的坚强的多的。哦对了，我这次叫你来是因为，唐堂一周之后在咱们学校演讲，需要一个陪同的学生，本来是让我来的，但是你不是从小就很喜欢他吗，所以我就想让你来和你的偶像近距离接触一下。”莫九霄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像平时一样轻松地告诉了林依依这个好消息。

林依依要是在平常听到，肯定会很兴奋地喊出声，但是，今天她却没了兴致：“知道了，谢谢你，莫九霄，还有，真的对不起…”

莫九霄对着林依依即将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呢喃着：“我只希望你快乐…”林依依顿了顿，关上了门。

莫九霄坐着没动，用双手撑着脑袋，捂在眼睛上，说不难过是假的，哪段感情不贪心呢？

但我受伤也无妨，只要你快乐就好。

窗外的叶子簌簌地飘零了，满地的落叶像是祭奠那些旧时光一般静默着，风，刮着整个城市，枯叶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一下下尖啸的声音，少年踩着满地的落叶，一步一步缓缓离开这个城市，背影衬着夕阳，略显忧伤。

天气早已转凉，恍然发现原来竟是深秋的季节，冬天要来了啊，可春天为什么还如此遥远。他并没有逃避，是的，他只是暂时离开这座早已没了守候的空城，乱乱的思绪像是不加修理的剪影，而他只愿将它们收做行囊，待一切思绪平坦，待一切重新洗牌，那时候再回来这座城。少年仍旧倔强，他愿等，哪怕沧海桑田你也不肯回眸看我一眼。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了引擎，发出震耳欲绝的轰鸣，莫九霄凝望着窗外越来越远的街景，人群越变越小，像是砂砾，砂砾会难过吗？我想会吧。只是一颗沙砾的难过不会使大海因此停止潮汛，就像是一朵花凋零枯不了整片花海。那既然如此，又为何难过？

莫九霄想不通，他只知道他需要整理好这么多年的思绪，这样他才有勇气见到林依依，这样他才能忍住心里的歇斯底里，永远守护着她的后方。

少年阖上了眼睛，他借着这次父亲公司在外考察的机会离开了B市，借一段时间祭奠逝去的日子。

飞机的过道里时不时有人穿过，一些西装革履的人们谈论着业务，飞机航行的目的地是巴黎，浪漫之都。

我去了浪漫之都，可惜身边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