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1 / 1）

还有很多材料要准备，离去法国还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姓刘的这几天好像有很多事要忙，不经常来店里。这天早上例会店长说我们几个要去出差的师傅要参加一个培训，尽早把工作做完每天下午三点去参加培训，一共三天。我听了这消息象征性地把笔记本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姓刘的在专业技术这方面还是挺重视的，不知道这次又会去学什么新手法。

下午三点我们集合后店里派车送我们去培训地点，啧，这路线怎么越走越熟悉？？

到了这栋写字楼下，我郁闷地看着眼前通透明亮的中央大厅，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上电梯、按楼层、出了电梯后的走向。。。店长大步流星地带我们往前走，我拿出手机微信他：搞什么飞机！

可是没人回，直到我隐约听到从麦克风里传出他的声音时才知道了丫根本没工夫看手机，我勒个去。。。

推开会议室大门走进去，所有人目光都投向我们，看来他们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店长冲他点点头，低调地带我们找了位置坐下后就又回店里了。

我看看投影仪，无奈地翻翻白眼儿，不就是那些洗脑的销售培训课程吗，我看他的客户也八成是买保险的搞直销的这一类的，我就奇了怪了姓刘的怎么会给我们安排这种培训。

就在我们坐下来没多久，他就结束了这些理论上的东西，然后组织我们坐大巴去一个训练基地做拓展训练。

这一路上他简直就跟不认识我似的，切，我更不想表现成我认识他。

九月初的北京太阳还很辣，大草地上各种训练用道具，人们看着这些东西都议论纷纷猜测着接下来的项目，这时候他说要我们以公司为单位组织小队按个头儿列队站好，然后派代表介绍自己队的队名、队呼，趁这时机他让我们这个新加入的单位所有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几乎是用一种全身写满“一群脑残、来参加这种培训”几个大字的状态走上前说大家好，我叫裴明。。。

“呦呦，这位同学是被逼来的吗？”他极度欠扁地问，搞地我在同事面前特下不来台！正当我特无语的时候他又说：“就算是被逼来的也没关系，各位的老板今天都没到场，这位兄弟，你认真讨好我一下我可能不会给你老板打小报告。”他用玩笑的语气搭上我肩膀说，其他人一阵哄笑，而我呢，只想用眼神杀死他。。。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下午的魔鬼训练让我明显地黑了两圈儿，胳膊腿痛地要命，以前上学时的军训跟这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他那些变态的要求快把人逼疯了，他却美其名曰置之死地而后生。。。用一句话概括一下这些项目就是给你一捧小孩过家家的泥沙让你造一座埃菲尔铁塔。。。

虽然我怀着特别抗拒的心态参与了这些项目，但是体验过后发现洒过汗水的疲惫与成就感原来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喜悦，不借助任何工具紧靠队员协作翻越四米高墙、站在高处闭上眼睛向后背摔、断桥、雷区取水等等项目无一不在考验队员之间的协作能力还有彼此之间的互相信任。

我恐高，虽然两三米的高度实在算不上什么我还是吓地腿发软，我站的移动高台时快时慢时往前时往后，狭窄的一条平台不允许自己用移动脚步来保持平衡，在这种时候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毫不犹豫地向后倒去，也许会有队员接住你，要么就在你坚持不住的时候，摔向不知是哪个方向的未知危险中。

更要命的是在这种紧张的时候那姓张的还西装革履若无其事慢慢悠悠地拿着麦克风说：“犹豫？还在犹豫？向后倒下去？还是坚持到底？当你坚持不住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一次呢？为什么不能干脆地把自己交给别人呢？”

我心扑通扑通跳地厉害，攥紧的手心出满了汗，在看不见的时候选择倒向未知，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还有，抱着一种最大的希望，叫我相信。

其实在自由落体的时候是最轻松的，放开一切，没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疼痛拉扯，只有那最原始的，最单纯的地心引力。

当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双双手上的时候，真的特别感动，当他们投来微笑的眼神时，我相信人与人之间还可以留有那一份单纯，当我想到他们把手搭在一起，紧张地跟着移动高台一起移动，一直注视着我时，我会觉得我真的没有那么卑微。。。

谢谢。

训练的最后一天改在傍晚五点开始，在训练基地的室内会议厅总结了一下这几天的训练做了一些分享后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刻，“张老师”说在最后的时候要来一场心灵的旅行，他让我们打乱秩序不允许认识的人在一起，随便找一个人结合成搭档后席地而坐。随后他说让双方之中比较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站起来，我和对面那男的对视一眼，谁都不想说自己没有安全感，我们决定猜拳，输的那个站起来，结果我就站起来了。。。

“好，现在站起来的每一位请把自己的鞋子脱掉。”

“啥玩意儿？”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盯着他看，可惜这么多人，他也没有看向我。。。当众脱鞋我还真没尝试过，而且对于脱鞋这种事儿我有心理阴影，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袜子好像没有破，见他们都脱了我实在没办法，不情不愿地把鞋带儿解开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臭脚丫子味儿，我老天爷啊，坐我对面儿那家伙不会认为是我的脚臭吧。。。他一脸痛苦地皱了皱鼻子，用食指蹭了蹭鼻子。。。我靠真丢人，我恨死那姓张的了！我恨不得把脚伸他面前让他闻闻我脚真不臭！香的呢！香皂味儿！

“好，接下来请把袜子脱了。”他看都脱地差不多了又继续说。

哈，平时在家里有一点儿不干净有一点儿异味儿他都能跳脚，现在在这儿倒镇定自若了，这次他再说我邋遢说受不了我我可有的回击了，切。。。

“现在请我们的助教把黑丝带发到坐着的那个人手中，领到黑丝带后请为站着的那位蒙住眼睛，一定要蒙紧确认看不到哦。”

哇靠，我惊恐地看向对方，他非常听话地站起来给我眼睛蒙上了，生怕别人说他作弊，用力打了个结，他妈的勒地我眼睛都疼。

“喂喂！能不能松点儿！”我用手扯着黑丝带企图扯出一条缝儿让我能多少瞟见点儿东西，可他技术太他妈到位了，我怎么扯眼前都还是一片漆黑，彻底的一片漆黑，连一丁点儿光的感觉都没有。

“好，现在请我们的助教把所有的灯关掉，然后迅速到达自己负责的区域、准备好后请通知我。”

黑暗中开始响起安静的、略带伤感的轻音乐。

“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身处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要怎样面对？选择逃避、退缩，还是信任、勇敢？接下来的这段旅程，可能会是你最难忘的一次旅行，沿途没有美丽的风景，只有最深的黑暗和未知的危险，这条路上会有非常多的障碍非常多的艰难险阻，也许会有步满玻璃渣的地面也许会有难以翻越的高台也许会有深深的沟壑。现在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站在你身边的这个人，你们素不相识，甚至可能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可现在你要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做为一个在黑暗中最无助的人的伙伴，你有信心带他安全地到达终点吗？而做为什么都看不见的你，相信此刻在你身边的人吗？

在你面前的不知道是坚冰还是火焰，你还敢踏出这一步吗？

在黑暗中，也许我们更能发现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请不要说话，不要滞留，不要走捷径，按照助教的指示前进。现在，请出发吧。”

我从来不知道，他说话还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语气。。。

走的每一步都很忐忑，虽然非常熟悉刚开始的这一段路，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走过，但是因为一点都看不见，所以总觉得□□的脚底下会出现尖锐的东西。在脚底和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可以感觉到脚底的皮肤因为害怕会麻一下。平时走路很快的我，现在显得有点儿笨拙，有点儿太胆小，紧紧地抓着旁边人的胳膊，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最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的是他沉默不语，除了脚步声，四周一片安静。

他好像察觉到我特别害怕，但是又规定不能说话，就搂住了我的胳膊，带着我前进。连平坦的道路都走地举步维艰，来到室外后很快听到前面出现了骚动，听到了有几个女孩害怕地哼哼和助教严厉地斥责催他们快走不要停。

很快就轮到我了，我明显感觉到他速度放慢走地小心翼翼，我也跟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探，终于有一步踏空了，未知的前方就好像万丈悬崖。他按住我让我不动，很快我就感觉到他手抓上了我腿，为了让我看起来没那么怂我就蹲了下来用手撑住地一条腿试探性地伸了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弱爆了，腿真他妈的短，一脚下去连地都没踩着，就那么在那儿挂着。。。可见这墙得有多高。现在他的手已经能扶上我腰了，看来虽然没够到底儿也差不多了，索性直接往下一跳，靠他身上了。。。

唉。。。我总觉得我是特别的，可很多时候我都不是。比如现在，那个他肯定知道我很害怕，可是却没有走过来对我说一句话。。。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无奈只好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爬上跳下踩冰踩火翻越障碍惊心不断动魄连连，想要退缩想要停留的时候助教总会粗暴地强硬推着往前走，那就是逼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感觉，印象中好像见过盲人自己上街，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真的佩服他们佩服地五体投地，什么都看不见，只靠一支探棒。

我也深刻明白到了一个道理，其实人最大的恐惧来自于自己的想象。因为看不见，所以可以漫无边际地想象，因为看不见所以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想要固步自封画地为牢，想要为自己编织一个最坚固的牢笼，再也不要与外界接触一点点，再也不要前进一步，哪怕一直承受着无边的黑暗和最深的孤独。

终于快要到达终点，一场助教们刻意制造的混乱让所有人都迷失了方向，一直陪在身边的伙伴消失了，不见了，伸出手去已经空空如也了。我不知道，外面是黑着灯还是有光亮，我不知道，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还能不能看到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应该走向何方。仿佛身处一个无限大的黑洞，往哪走都是没有走。

“漫长的路程快要走到尽头，在终点前却迷失方向。。。原来什么都看不见的你失去了依靠，连应该去哪都不知道。现在请回想一下刚才发生的种种，你害怕时谁给你手臂你退缩时谁鼓舞你前进？你遇到危险时是谁护着你前方有障碍时是谁身先士卒。。。你想念那个人吗？你需要那个人吗？你失去一个伙伴时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吗！如果你想他、如果你需要他、请呼唤他、请让他听见你的声音！”即使我知道他是因为工作需要刻意把话说地这么煽情这么有料，但还是跟着他的情绪感动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一个人不可以，我一个人害怕一个人孤独，一个人没有方向，可是不知为何我却不敢大声喊出来，我在这里，却像在对自己说。

长长的一段时间，四处摸索，却处处落空。在黑暗中被排挤，被那些找到同伴的人的喜悦冲击被那些还没找到的触碰过后发现不是对的人而抛弃。

远远的，他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已经找到同伴的请席地而坐，还没找到的，请不要放弃，继续寻找。。。”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找到了同伴，也许外面的世界还是一片漆黑一片混乱，也许大家都已经找到同伴摘下眼罩，看我这一个人四处游荡滑稽可笑。突然觉得委屈，很委屈。

当我再一次无助又不安地把手伸出去时，忽然有一只温柔的手接住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心贴着我的手背，那种温度让人觉得久违地安全、这么踏实，勾起了心酸委屈越发强烈却又有一丝丝安慰的讯息沁入心脾。在黑暗中，笨拙地像个小孩，顺从地像个小孩，跟着TA一直走。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心中一直在说你是谁，也许不是疑问，只是感叹。

他拉着我到了一个地方，轻轻按住我肩膀让我坐下。我就乖乖地坐在了那里，仍然不知道四周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轻轻从话筒里传来：“现在，请摘下眼罩吧。。。”

我缓缓摘下眼罩，重获光明的感觉很赞，看向对面却是空的，原来我坐在最边上的角落，原来我的伙伴并没有找到我。

我四处张望，发现他坐在会场最后面，神情自若地翘着二郎腿，左手搭在拿话筒的右臂上，碰上我的目光，他勾唇一笑，从容地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