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番外·角色扮演模式·玄之玄（上）（1 / 1）
外篇·角色扮演模式·玄之玄（上）
今日的琉璃树下，来了一名访客。白发的少年身着白色袈裟，跪在了琉璃树外。
“请前辈收我为徒。”
阵法结界开启，完成了最后一个考验的俏如来顺利进入了琉璃树之内。他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头：“属下参见矩子。”
等等！这个剧本不对！导演！有人拿错剧本！
“蒙昧始觉玄之玄。”默苍离停下了手中擦镜子的动作，目光锐利地望向面前微微垂首，双臂交叉，恭敬地站着的白发青年。
“俏如来呢？”
“刚才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俏如来不幸身亡了。”
白衣白发的青年人一脸无辜地歪着头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啊，真的，你要相信我啊矩子。”一边说着一边还走了上来，试图拽着默苍离的手使劲摇晃，被默苍离气劲一吐，很夸张地摔了出去，吃了一嘴土。
“师尊，你不能如此虐待弟子！”
“吾可当不起你的师尊。”默苍离看着面前这个披着俏如来的皮的家伙，额头上青筋直冒。
站在一旁差点看呆了的冥医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那个……”
————————————————
“俏如来的第三个愿望便是，请师尊收我为徒。弟子俏如来拜见师尊。”
琉璃树外传来了朗朗的话语之声。趴在地上卖萌的玄之玄翻了个身，掸了掸白袍之上的尘埃，在默苍离的注视之下很快缩成了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四，五短身材的半大少年。
便在俏如来进入琉璃树的时候，玄之玄一脸天真的表情软软地喊了一声：“师兄好。我是默苍离的儿子。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呃……师弟……”
那边，杏花已经忍不住爆笑出声来。
“俏如来，这位是你的师叔，蒙昧始觉玄之玄。”
“师侄，给。”玄之玄踮起脚尖，递给了俏如来一个红包。“师叔，这是……”
“梅香邬的半价优惠劵。”话音刚落，冥医眼疾手快地将红包给抢去了。“俏如来还年轻，不适合接触这种声色场所。咳，我先帮你保管。”
混乱的场面让俏如来站在原地只是傻乎乎地微笑，一句话也不说了。
“玄之玄，吾需要教导弟子。”
伪正太收到了默苍离的逐客令后，拉着冥医的手快步走出了结界之外。
“玄之玄，你就是那个冒充我混进军营给雁王下毒的，还害得我差点被抓进牢房里面严刑拷打大卸八块……”
“杏花，我还用你的名义给了矩子警告。为此，我当时可是差点变成这树上的一串琉璃。矩子的布局可丝毫没有顾及到我的安全。”
杏花尴尬地笑了笑。“苍离，他不是故意的啦。”
“他的风格一贯如此，我既然站在这里，就代表我对此有所觉悟。”杏花被面前之人的宣言给唬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对方是友是敌。最终他叹了口气：“唉，连你也来到了中原，看来中原当真是大乱将起了。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我虽是九算之一，却不能代表九算的意思决定着一切。”玄之玄笑嘻嘻地说道，“即使矩子真的露面，也不是人人如我一般愿意再一次直面矩子的，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准备一切。”
听了这话，杏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谁跟你是“我们”，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羽国之时，九算联手算计默苍离，最后却是四死两重伤的结局，这之间玄之玄立场不断摇摆，给他们带来了大大小小不少麻烦，却也给出了几条至关重要的提示。最后的那一局，默苍离走势奇绝，几乎将他的后路，九算的后路全部堵死。而玄之玄，亦在被算计的行列之中。
当时他几乎以为面前这个侏儒死在了那一场浩劫之中。
玄之玄正在东张西望地观察着琉璃树周遭的情况，不是地啧啧出声，发出几句听起来更像是在宣称他对矩子所有权的评论：“厨房呢？”
“平日行医采药实在繁忙，我一般去酒楼买些酒菜回来凑合。”
“连饭都不做。”
“偶尔不忙的时候还是会做的……”
“他的衣服平时谁洗的？”
“咳，我雇了浣衣娘洗的，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你不会洗衣服。”冥医再一次遭到侧目。
“他的衣服是谁做的？恩，我知道不是你，缝补你也不会？要你何用？”
冥医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伸进袖子拿出了一个黄金算盘。
“我会赚钱。”
“我比你赚得多。”
“可你终究还是他的敌人。”
最后一句，玄之玄完败。
默苍离给徒弟讲完了今天的课程，又在琉璃树下擦了好一会儿的镜子，无所事事地宅了一阵子，然后回到了他与杏花君居住的小院之中。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以及一壶酒。
“苍离你回来啦。”系着围裙的杏花君热情地欢迎道。
默苍离心不在焉地擦着镜子，伸手取了面前的碗筷，手一松，整整一碗米饭就这样撒在了地上。被压在饭碗最下面的是一根卤鸡腿。
“哎？”杏花君那句“苍离，生日快乐”就这样生生地被掐死在了喉咙里。
“玄之玄，别装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真的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杏花君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咬着筷子说道。
“杏花君极少下厨。一般下厨之前，他会特地知会吾一声，让吾点菜。”默苍离简短地解释道，“你的愚蠢真是让吾很难将你当成同门的师兄弟。”
“那就当你徒弟吧，反正今天我也向你拜师了。”玄之玄腆着脸转移话题。
“你今日送给俏如来的，究竟是什么？”
“《羽国志异》。”玄之玄爽快地承认道。“可惜半路上被杏花君给截胡了，真可惜。说起来，这本书还是我亲自动笔写的呢。矩子从中能否感觉到属下的敬仰、崇拜之情？”
“现在吾命令你拔剑自刎。”
“矩子饶命，属下不想死啊。”万年伪正太皱起了一张包子脸。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
玄之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动。
“或者，你想在此动手杀吾？”冰冷精致的面孔宛如戴了一层面具。
“我知道你会建议我不要动手，血色琉璃树之下的自毁机关，我可一点也不想尝试。墨家严禁浪费的行为，我这些年好容易下一次厨为你庆祝生日，反正杏花君被我打发出去了，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就吃两口聊表一下心意吧。”
默苍离低着头擦着镜子不想理他。
“师兄，我幼年出身影形一族，即使天赋惊人，然而影形一族天生依附他人而生，我自幼便被要求着学习各种技能，努力成为另一个人的保镖，替身，以及玩具。后来，我觉得这样的命运实在太过无聊，因此我逃了出来，来到了墨家，遇到了师兄你。”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身为影形的我也能够走到阳光之下，像一个自由、独立的人那样生活。再后来……”
“说完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
“你与吾同样都是无情之人。收起那张虚伪而愚蠢的嘴脸。它真是惹人厌烦。”
玄之玄深深地望了默苍离一眼。“矩子保重”。接着，退出了血色琉璃树的结界范围之外。
————————————————————————
天命壮士看着系统攻略上默苍离声望为代表着敌意的浅红色进度条，耸了耸肩。这一次进入游戏，她选择的是角色扮演模式。封印所有玩家技能，获得所扮演角色的全部技能。完成该角色的主线剧情任务之后剩余的都是攻略时间。
羽国跟默苍离作对，自然是为了完成主线。如今她的表演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这一次，她与默苍离始终保持着这种似敌似友的关系直到现在。之前，他想过要杀了俏如来，彻底绝了默苍离传承止戈剑流的可能性。然而在几次试探全部失败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俏如来身为金光的主角，天道之子、人道宠儿的双重身份让他几乎拥有了不死之身。
退而求其次，他能考虑的也只是怎样让俏如来成为一个失败品。
————————————————
“俏如来。”
“啊，是玄师叔。”俏如来之前问过玄之玄，他知道冥医前辈对这个人有一种不加掩饰的戒备。只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的小孩子，无论怎么看都带着一种浓浓的不靠谱的气息，着实让人很难提起太多的敌意。
“冥医前辈对玄师叔似乎有些误会。”
“哦，那倒不是误会。我欠了他不少债，现在还是还不起。他看我不爽也是应该的。”
欠的债？恩，没错，是血债。
“冥医大夫并非这样的人。”
玄之玄笑了笑，“那么，你的推测是怎样？”
“俏如来不知。”
“这世上，双眼所见，双耳所闻不一定是真相。你觉得我今年多大岁数？”
“十四岁吧。”俏如来回答道。
“二十年前因为练功的原因，我的身体停滞了生长。你回答的是我二十年前的年龄了。”
“啊，师叔跟小空是相似的情况吗？”
小空，俏如来的二弟，由于身患巨骨症，为了防止骨头长出身体之外而导致死亡，他常年保持着寻常孩童六七岁的模样。自从炎魔幻十郎入灵之后，他的精神方面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还是有一些差别的。”玄之玄说道，“不过已经很接近了。恩，虽然知道你事务繁忙，不过师侄啊，有兴趣与我一谈吗？”
玄之玄与俏如来坐在了正气山庄的房间之内。玄之玄正一脸无聊地用刚才不知道从哪儿折下来的树枝不断地将一只可怜的甲虫拨的四脚朝天躺下来，然后看它拼命努力翻滚回正面的样子。
“俏如来，为何要拜默苍离为师呢？”
“我想向他学一些东西，好帮助父亲做一些事情。”
“只是学一些东西，我也可以教你，很多人都可以教你。师徒之间，传道授业解惑，传道排在了第一个。矩子的道是什么，你了解吗？”
“俏如来会尽力理解师尊。”
“他的道，墨家的道，是一条与史君子的仁恕之道完全不同的道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纵然能够理解，也很难接受。俏如来，你真的有这个野心以及这样的觉悟吗？”
“俏如来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玄之玄打了个哈哈，“你吃过饭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吧。”
九龙变初期的剧情还是比较散碎的。基本上来说，大事没有，小事一大堆。俏如来放走了西剑流，宫本总司替他顶罪陷入了追杀之中，而任飘渺与宫本总司的决战也即将到来。另一方面，苗疆开始绑架各地风水世家的人，寻找九龙天书的下落。网中人出现，魑鬼满天乱飞，在中原各地造成了不小的死伤……
“虽然矩子希望你能够学会自己思考，不会给你太多提示。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师叔我挺你。”
“大战之后，百武会伤亡惨重，人手不足，魑鬼之祸的救援工作又极需要人手，还请师叔协助。”
“好啊。”
就这样，天命壮士扮演的玄之玄加入了百武会。
由于金光布袋戏当时的编剧总监，写作大天使读作大恶魔的那位沉迷于对于人性认知的探索，因此金光之中有一个最不讨人喜欢，最值得同情，又偶尔会令人感到迷之感动的群体，中原群侠。
天命曾经与这些人打成一片过。也被这些人围追堵截过。但是事实上，身为玩家，她并不十分在意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NPC他们的态度，以及他们的死活。就这一点上来说，天命与原剧之中的玄之玄还是有一些共同语言可以讲得。
这些在原剧中连名字都没有NPC，在游戏之中作为一个群体，他们的好感度是一个集体组织的声望值。这个声望值的标志叫做“中原群侠”。玄之玄不紧不慢地刷着声望，等待着剧情的发展。
宫本总司死后，玄之玄去找了一趟俏如来。
他注意到俏如来手上包扎过的痕迹。被默苍离强迫着一遍又一遍回忆那位师长死亡时的情景，对他的身理或者心理上来说的确应该是一种折磨。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师叔请讲。”
“中原是属于史家的私产吗？”
“自然不是。”
“武林盟主的职位是世袭制吗？”
“啊……并非如此。武林盟主之位，有德者居之。”
“你真正想走上这一条，无论怎么做决定都会有人因你而死，你的亲人和朋友之中会不断有人因你而牺牲，无论你做了多少努力，总能有人三言两语将你诬为阴谋家，永远充满了鲜血与绝望色彩的道路之上吗？你为家人而入空门，又为家人步入江湖。然而俏如来，你可曾真正想过，你想要成为的究竟是怎样的人？你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是史家人的宿命。”
“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领导中原武林，或许能够比你做的更好，比如矩子，如果他真正愿意接下盟主之位，你是否会愿意退位让贤？”
“俏如来并非恋栈权势之人。”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默苍离比你更适合成为中原领导者吗？每有一个人因矩子而死，矩子便会在琉璃树之上挂上一串琉璃。然而真正需要牺牲什么人的时候，他从未心软过。就好像……他从来都是一个无血无泪之人。俏如来，你真的希望自己成为他这样的人吗？在你之前，在你之后，中原都绝不会缺少人才。或许你应该去问问史艳文，他是不是希望你承担这样的宿命。”
“师叔，冥医前辈警告过我，不要相信你说过的话。”
“你的师尊曾经对你说过，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动机和原因。你认为，我对你说这些的动机是什么？我加入百武会协助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俏如来驽钝，还请前辈直言相告。”
玄之玄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道：“我不希望你沿着他为你制定的那条道路走下去。因为那条道路的尽头，对我而言，是末日。”玄之玄带着浓重的鼻音抓住了俏如来的手使劲摇了两下。“师侄啊，师叔的未来就要靠你了。拜托。”
俏如来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师尊每次说起这位师叔都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厌弃表情了。他实在没法想象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伪正太用这种甜腻腻的语气对着师尊撒娇的时候师尊的感想。
那张一贯淡漠从容的面具真的不会碎掉吗？
“如今，家父因与藏镜人是血缘至亲的关系处境尴尬，无法继续出面领导中原武林。百武会的群侠们奉俏如来为盟主，在寻得合适的人选领导中原之前，俏如来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天命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膀。
“网中人不死，魑鬼仍会源源不绝杀之不尽。接下来针对网中人的行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