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part·2(1 / 1)
三年前,准确的说是三年零四个月十二天,他永远都记得那个时间。
那是一个阴雨绵延的早上,好像是上天积攒了好几天的郁气,一个劲儿的发泄出来。冷冷的雨打在身上,有点钝钝的疼。
按照主人她的说法,他是在她想要买一只宠物的路上捡到的“可怜的小东西”。当时的他醒过来时,记忆全无,只能依附于自己亲爱的主人来生活。
这个名字“斯德哥尔摩”,是主人给他的,理由很简单,当天她想去买的宠物就会被叫做这个名字。
“也可能叫做‘斯巴达’或者‘杀马特’,但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你么?”她笑的太恶劣,眼神带着特意的轻蔑,“我的驯服的‘小宠物’,或者给你一个所谓的人格,‘管家先生’?”
他当时就是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离开了苍元什么都干不成。在那个时候他以为这辈子也就会这么过去。
他学了很多东西,为了不被主人抛下,就像他在街边见过的那只在车胎下支离破碎的那只小狗。当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到他化身为一条那样的、脏兮兮的可怜小狗,白色的毛发纠结成一团一团,眼角有恶心的异物,身上散发令人厌恶的味道…然后他被主人遗弃了,装在一个都无法挡风的纸盒子里,丢到垃圾箱里……
然后,绝望的葬身在附满了汽油臭味的轮胎下。
狼狈的,他在午夜时分悄悄潜进了主人的房间,偷偷的拽住她的被角,在柔软的地毯上安心的睡下,然后在黎明第一束光线透进窗帘,他在无声的回去。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每天都是懒洋洋的起床,在她的脚边一蹭一蹭的撒娇。直到那天,他的亲爱的主人SAMA却自己查明了一切。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她的主人并不仅仅是那个有着一屋子乐器和一堆乱七八糟谱子的作曲人和配乐人。她的卧室还有一台高配置的电脑,几乎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
包括通过他的指纹来寻找他的身份来源,以及…通过她的一位朋友用非常痛苦的疗法帮他恢复了记忆。
可是,当他有了记忆之后,绝望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滚滚而来。
作为家族中的天才儿童,他的人生并没有所谓的华彩和锦绣,从小他就被限定在一处逼仄的宅院中,和极少的人交流,能够接触到的只有数字、股票、投资。
有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好不容易培植出来的草药,浸泡在浓烈的酒精里,当药性从自己的身体中剥离开去之后,还得被人啃食殆尽——这几乎就是他的、快要绝望到让他屈服的一生。
直到他知道家族不仅想要将他的价值榨干,还妄想从他身上获取也许会诞下高智商后代的基因——以他死都接受不了的方式。
于是他逃了,装作乖顺无比的样子提出想要完善一个大项目的投资计划,在随行人员几乎是密不透风的监视下,他逃了出来。
呵,多么可笑。逃出来之后他甚至无法坐上一次公交车,或是从便利店买到哪怕最便宜的一块面包——他的身上从来都不允许出现现金和贵重物品,他就像是一条拉雪橇的狗一样(哪怕在他的认知中他更加卑贱),就这样,他如同一只从牢笼中奔逃出来的宠物,让他的主人捡拾,然后,获得救赎。
可是,他的主人好像并不这么想。
苍元讨厌做白工,极其讨厌。她觉得花钱养一这么大的宠物有点亏,解决方案有两种。一是和他的家族讨价还价,把他卖回去赚点小钱花花,这方案有风险,而且这感觉就像是杀掉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来做鸡汤;二是把他留下,利用他的能力为她创造些价值。
她果断选择第二种,并且开诚布公的将他的境遇和她的决定告诉了斯德哥尔摩。
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沉默了一整晚,第二天的时候,他说:
“我以前没有名字,我以后的名字只能叫做‘斯德哥尔摩’。”他没有说谎,他以前不需要名字,因为只是个称手的工具而已,以后,他有了名字,却不希望只是一只能够说话的宠物。
因为,宠物是可以丢弃的存在,他不要再被丢掉了。
他对苍元仔细诉说了他的家族所有的商业机密来增加他能够留下的筹码,而且从那天开始,他不再撒娇。
他比他的主人大几岁,应该定位于一个男人,而不是雄性的宠物,即使他有一个本来给宠物准备好的名字。
在他的主人苍元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得到了他家族的一部分钱财,然后交由他来打理,这根本占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他,却越来越见不得她用泡面来打发三餐、玩游戏到大半夜、以及一有灵感就疯狂的工作。
他拿着她给办好的身份证明参加了各种技能班,包括烹饪、按摩、秘书,甚至品酒——他坚持他的主人生活需要多一些情调。
当苍元又将一条围巾丢到不知道哪里的时候,斯德哥尔摩已经可以非常熟练的织出一条暖和而又时尚的围巾,当她带着新围巾在镜子前摆出各种自恋的造型时,他总是在镜子照不到的角落里看着她,露出那种笑容来。
那种依赖的,宠物一样的笑容。
渐渐地,在很短的日子里,他的主人放心的开始将自己的生活交给他,再次喊他“管家先生”的时候,并不再是戏谑轻蔑施舍的语气,而是真真正正的使他拥有了自己的人格。
这是他想要的,当她对着他笑的时候,能够带上认同和依赖,尽管只是以管家的身份。
尽管,他愈来愈不能满足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