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引子

1924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在这一年里，神州大地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这一年黄埔军校正式成立开学，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并发表宣言；这一年段祺瑞被迫辞去了民国大总统的职位，末代皇帝溥仪也被正式驱逐出祖先守护了几百年的皇宫。这一年，张作霖在日本人的支持下，赢得了第二次直奉战争，掌握了北京政权。也是在这一年，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吴兴邦，从青山城开始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从武汉开来的船终于靠岸了，在江上漂了一天一夜，吴兴邦终于可以走出船舱，看一看这熟悉的河岸、熟悉的码头。“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吴兴邦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人群一起走下船板。管家老王早就带着马车守候在这里，看着吴兴邦走下船来，老王赶紧迎了上去说道：“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和大少爷还担心你赶不上呢。”看到吴兴邦，驾车的阿生点点头道：“二少爷好。”吴兴邦也点点都算是回答了。转头又向管家老王说道：“接到大哥的电报，我就立马订了回武汉的船票，船一到武汉我就回来了；大哥的婚事，我怎么能错过呢。”“那咱赶紧回吧。”管家老王说道。“回。”吴兴邦和管家老王一起上了马车。

“老王，婚礼开始了没？”上了车，吴兴邦免不了还是打听了起来。“没呢，迎亲的队伍刚出去，我就过来的码头，算时间我们应该会赶在他们前面。”老王说道。“我未来大嫂是哪家的姑娘，大哥那么神秘。”吴兴邦有好奇的问道。“其实大少奶奶二少爷您也认识。”“我也认识？”听管家这么说道，吴兴邦就更加好奇了。“就是我们药铺林掌柜的闺女。”“你说的是林慕芝。”吴兴邦很意外，眼神里闪过一些旁人看不到的失落陷入了沉思。

见吴兴邦不说话，管家说道：“想什么呢，二少爷。”“没什么，想到一位朋友而已。”吴兴邦掩饰着说道。马车快到吴府的时候，吴兴邦突然告诉管家：“老王，你们先回吧，我得先去看一个朋友。”吴兴邦就跳下了马车。“那我回去怎么跟老爷和大少爷说呢。”“你实话是活，就说我看朋友去了，马上回。”吴兴邦朝管家摆摆手，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人不多，大概都是到吴府门口看热闹去了；经过自家的药铺和米店，门也都是紧锁着。吴兴邦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此时的他，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刚才听管家说大嫂就是林慕芝的时候，吴兴邦脑子里就已经空白了；他无法相信大哥娶的就是林慕芝，但管家刚刚说得明明很清楚了。风很轻，也很静，以至于狭窄的河面都泛起不了一丝的涟漪。依着河边唯一的柳树坐下，吴兴邦满脑子都是林慕芝的身影，和他们的过去；他记得自己教过林慕芝的那首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吴兴邦不明白，林慕芝为什么会把和自己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忘记的一干二净，而下嫁于自己的大哥；而且她自己也说过，最不喜欢的男人就是大哥那种纨绔子弟，她也说过一定会等自己留学归来；可如今自己回来了，却------吴兴邦不愿再想，这一切都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街上的行人多了，可能大哥他们已经拜过堂了，吴兴邦起身，忘了掸掸刚才坐下所沾染的尘土，朝着吴府走去。之所以骗管家回去说是去见朋友，其实吴兴邦是不想回去看着大哥和林慕芝拜堂。虽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以后也会是朝夕相见；但他还是不愿看到他们拜堂的那一幕，非常非常的不愿意。

“对不起，对不起。”经过米店的时候，吴兴邦撞上了一个女子。看女子的打扮和身后跟着的两个家仆，应该是哪位大家的小姐。吴兴邦不认识，道过歉转身想走，却被女子叫住。“这不是吴家的二少爷嘛。”吴兴邦没想到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子竟然认得自己，可自己对她却无任何见过的印象。“莫不是跟兄长不合，吴二少爷才不会参加婚礼，在此闲逛。”女子继续说道。“姑娘误会了，兴邦只是刚刚回来，正要往家赶，这才撞上的小姐。”吴兴邦说道，“既然小姐这么在意我家的事，那就赏光一同前往吧。”“不稀罕。”女子刚说完，吴兴邦已走出十丈之远，看着他留下的不屑的身影，女子有些愤怒：“你-----下次要你好看。”

其实吴兴邦不知道，此女子可是青山城第一大户，胡府的主人胡立生的掌上明珠，名叫胡心泉。胡立生中年丧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对胡心泉是倍加疼爱。

吴府门口，正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虽然已经家业没落，但好歹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吴府在青山城还是有那么一些地位的。吴府主上本是咸丰时期的道台，后因官道沦落从而辞官经商，倒也是富甲一方；怎料到传到吴兴邦父亲吴连生时，却因终日花天酒地、嗜赌成性，导致家道中落，只留下一家药铺和米行。原以为传到吴兴邦这一代会兴起，谁知他大哥吴兴业竟也跟老子一样，整日流连忘返；让吴老夫人欣慰的是，吴兴邦没有继承那种不良基因，而且生得出类拔萃。

回到吴府，大哥和大嫂已经拜过堂，吴兴邦走到内堂，正好遇见大哥吴兴业和父亲吴连生。“恭喜大哥！”吴兴邦抱拳贺喜道。“二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都快到家门口了，竟还离开；难不成是不希望大哥和慕芝成婚。”吴兴业说道。“你这小子，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的。”吴父拍拍兴邦的肩膀，走开了，“你们两兄弟聊着，我还有事先忙去了。”吴父走开，吴兴邦又说道：“大哥误会了，真的是路上遇见一朋友，才会错过大哥的好时辰；做弟弟的错了，待会儿陪大哥好好喝喝。”吴兴业喜笑颜开：“是什么重要的朋友，能让我二弟连大哥的婚礼都舍得错过，莫非是哪家的小姐被我们二少爷看上了！”吴兴业笑笑，不再说话。“大哥想哪儿去了，兴邦刚回来，怎会认识哪家的小姐呢。”吴兴邦解释道，“大哥先忙着，我随后就到。”

初秋的明月已经不像初夏时那般圆润、饱满，挂在天空的一丝白线，犹如少女般紧闭的眼睛，让人猜不透她内心的心思。窗外凉风迭起，吹动着庭院里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动声，似乎想要诉说着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吴兴邦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还是会出现那些画面。听见有人敲门，吴兴邦问了一声，听到来人说是“阿莲”；阿莲是林慕芝的丫鬟，吴兴邦开了门。阿莲递给他一张纸条，并告诉他说是林慕芝叮嘱，晚上夜深的时候送过来的。阿莲走后，吴兴邦关好门，打开了那张纸条，只有两行字“惊鸿曜秋菊，游龙茂春松”。吴兴邦看着这两行字，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想了一会儿，才发现是由《洛神赋》里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简化而来。这是吴兴邦去法国留学前教给林慕芝的，他没想到林慕芝还会记得。想一想《洛神赋》，吴兴邦知道了林慕芝给他这两句的意思，林慕芝是要他把自己忘掉，把以前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也都统统忘掉。

夜深了，青山城里一片寂静；风止了，青山城里更加宁静。街道上已经没有了零星的灯火，河面的涟漪也停止了涌动，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除了吴兴邦，吴府也是一片祥和；吴兴邦睡不着，至于为什么睡不着，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