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动摇(1 / 1)
1/9/5/1年7月,阿尔弗雷德、王耀和任勇进在开/城举行谈判,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分歧过于严重,导致谈判陷入胶着。
两年后,三方再次于板/门/店举行谈判,这一次最终签署了《朝/鲜/停/战/协/定》,阿尔弗雷德气愤地指责王耀,1/9/5/0年不仅毁了他一个情人节,还毁了他一个圣诞节[1]。任勇进没能把勇洙带回家,和战前一样以北纬38度线为界,两人分家。对于这一结果任勇进显然很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实在无力再战了,只能听之任之。从此以后,他要慢慢学着接受,勇洙跟着阿尔弗雷德,他跟着保尔和伊万,两人越来越远地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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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的末尾,王耀回到了国内。回国以后他变得很忙,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了一趟机场。
当那个年轻人跟着一群专家们一道从专机上下来时,王耀一眼就看到了他。苏维埃打扮得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没有黑色的外套和红色的围巾,更没有隆重的礼服,但王耀一找一个准。他看到苏维埃从舷梯上走下来,抬头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异色瞳的主人愣了一秒,面上随即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王耀也跟着微微笑了一下。
保尔下到地面上,向他走来,两人握了手。保尔说:“您好,王耀同志。”王耀说:“您好,苏维埃。”然后两人手松开,各自去和别人交谈了。
坐在回程的汽车上,王耀想起了几年前他到莫/斯/科去的情景。火车在军乐中进站,停在月台旁。仪仗队皮靴锃亮,刺刀闪着寒光。他从车上下来,保尔拥抱他,微笑的眼睛弯得像月亮。照片上他们相视而笑,神态亲密非常。
唉那个年轻人,那个曾经热情的年轻人,王耀摇了摇头,把保尔倚在门框上邀请自己共进晚餐的图画驱逐出脑海,再次见到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式了。
之后的一星期他们没有交谈,也没有书信来往。王耀从其他渠道探知保尔跟几个化学家在一块儿,起先他想去看看对方,但转念一想:我去干什么呢?他早就摆明了,并不信任我啊。没错,战争前期保尔对他发去电报的冷漠回复令他印象深刻,可是一俟自己向阿尔弗雷德宣战,他就派出了援兵,显然是早有准备。王耀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保尔在试探他结盟的诚意。个中缘由很容易理解,但王耀想明白后,仍然感到寒了心。
如今,保尔再次做出了一副无私援助的样子,派了许多专家不说,自己竟然也跟来了。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的本质,王耀已经看透了。任何的亲近和热情,只怕都是伪装吧。
可是一个星期后,王耀仍然不得不去和他见面。他被委派到化学研究所,向前来提供援助的专家“表达关心和慰问”,并询问他们“有无工作与生活上任何不便或要求”。
从中/南/海到化学研究所要坐很久的车。甫一到地,王耀就看见某个一头浅色短毛的家伙在正车站等他,双手放在衣兜里,泰然自若地接受着往来群众好奇审视的目光。
“我带您进去吧,他们已经在会客室等您了。”在车从王耀背后开走时,他面前的人说。
王耀一边跟着他往研究所走,一边客气:“哪用这么麻烦啊,还派您来接我,倒搞得好像我才是客人了。”
“不麻烦,”走在前面的保尔晃了晃食指,“沿途顺路体察民情,看看小耀的家人们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
又来了,又是那个称呼。“其实还很破对吧?所以我需要您的援助啊。”王耀说。
“所以我们派人来了啊……”
这种没什么内容的打哈哈很快就难以为继,两人并排默不做声地顺着研究所的甬道往里走。研究所建得很朴素,方方正正的楼刷成白色,在道旁绿树的掩映中带着很有学术气息的安宁。树下走过稀稀落落的人,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研究人员,浑身书卷气,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还笑着向王耀打了个招呼。
在这种整体都很安静的环境中,与身边的保尔之间的沉默也就显得不那么尴尬了。王耀毫无不适感地任他领着走,享受着难得的身心安宁。然而偏偏有人如此不解风情。
“小耀,”在会客室门外不足五米的地方,保尔站定下来,很是郑重其事地问,“为什么不理我了?”
“……哈?”王耀诧异地看着他,他想确定对方是在开玩笑。然而保尔的神情既认真又实事求是,看上去不像假的。“我怎么了?”
保尔耸了耸肩。“如您所见,我来了这么多天,您一共就跟我说了两句话。”
“因为我平时都不在这边啊。”王耀对此理直气壮。
然而保尔十分不买账:“您可以过来,或者我可以过去,只要您愿意多得是办法见我。但很显然,您不愿意。怎么了?我惹您生气了吗?”
这下变成王耀措手不及了。他根本想不通为何这种对话会出现。不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可是为什么保尔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难道非要挑明……他一时心乱如麻。“这个一会儿再说,”他伸手拨开保尔,上前转动会议室的门把手,“等我先干完正事儿,再跟您慢慢聊。”
保尔很配合地闪开,然后在王耀关门的时候,看见他双手抄兜倚在了会客室门外的墙上。
这人真是,王耀摇了摇头,把他放在一边,开始解决眼前的“正事”。
和那些专家们谈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在王耀准备离开的时候,专家们都热情地起身送他出去。王耀一边推辞让他们不必麻烦赶快回去工作,一边在心里暗暗想居然忘记带水真是失策,渴死了。
结果他走出房门,正巧看见保尔拧开水壶盖喝水。保尔看见他和他身后的专家,不由笑道:“哎呀,看来谈得不错嘛。王耀同志,摆平了我的家人,接下来该对付更难缠的我了哟。”
“嗯……嗯。”
保尔又笑弯了眼睛。“那大家,就先各自回去吧?”
等到专家们离开,保尔很体贴地把手中的军用小水壶递了上去,王耀也不客气了,二话不说一饮而尽。等到他以夸父饮河渭的气势喝干了壶里剩下的半壶水后,才喘了口气,把水壶还给保尔,说:“好了,剩下的时间归您了。您想谈什么?”
“……那些电报不是您回复的?”王耀显得将信将疑。
“不是,”保尔的神情语调都很诚恳,“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保证,那些推脱责任的回复并非出自我手。”
“好吧,不管是谁回的,总之你们起初一直在观望,”王耀提起这一点仍然感到有些不悦,“是在试探我吗?”
保尔迟疑了。“这件事上……很遗憾,是的。”
王耀冷笑了一声。“我独自对阿尔弗雷德宣战了,因此你们觉得我可以信任,便在战后通过了给我技术支援的决议,派遣了专家过来。是这样吗?”
保尔回答:“这是我履行条约中的义务,无关‘试探’或者‘不试探’。我一直是十分信任您,否则我不会来。”
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保尔以为他澄清成功了,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松口气的时候,王耀低声说:“信任我?也许您来,就是为了监视我也说不定呢。”
保尔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又一次提起来,王耀疏离的口气让他有些慌。“我不是……”
然而王耀只是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听他接下去的解释。“没事,我开玩笑的。”说着他还真的笑了笑。然而保尔心里仍旧像空了一块似的,笑容也无法填补。
王耀又问:“您什么时候回去?虽说莫/斯/科有伊万在,您也不能总在外面逛荡吧。”
“回去啊……”保尔望向不远处一棵树的叶子,神色变得有些空茫,“……我还真的没想好。事实上我甚至在想,干脆不回去算了。”
“啊?”王耀望向他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嘲讽,心想这又演的哪一出,“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保尔仍然盯着那棵树,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呢?这里很好啊,安静,整洁,一出门就能看到绿树,坐几十分钟车就能去找小耀。”他看了王耀一眼,但王耀没有笑,他就继续往下说,声音逐渐飘忽起来:“这里的人们都很诚恳,也很朴实,他们整颗心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祖国迅速地繁荣富强,并为此而日复一日地努力奋斗。这很好,如果能少开一些耽误时间的会议就更好了。这种有理想的、人人为了同样的理想而努力的日子啊……”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不能自拔。
王耀自然也不主动找话说,两人沉默地低头往前走。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以后,低头盯着路面的王耀才听到耳边飘来一句话音,似乎并不真切。他听见保尔说:
“我这个国家理想啊,都快要忘了理想是什么了。”
※
事实上,那天以后,保尔没能继续在王耀家待多久。那天早上,天色还没有很亮,初春的清早寒风还料峭,王耀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开始每天的工作,却忽然被告知苏维埃来访。保尔见到他并没有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微笑着打招呼,他似乎有些匆忙,递给了王耀一张纸,然后挥了挥手说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谢谢这些天的照顾,小耀再见。王耀当时拿着那张纸还没细看,连忙也挥手跟他说再见,然后等汽车匆匆开走后他才低头仔细读纸上的内容。
那是一份电报,伊万发给保尔的,收到的时间是当天凌晨,内容只有短短一行。那天王耀看后没多久,就听到有关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苏联那边发来消息,5号夜里斯/大/林逝世。
正是和王耀手中完全一样的内容。
伊万发出那封电报时,莫/斯/科已经是深夜了。他料想保尔收到时北/京大概已经快早上了,很快他就能动身回来,因此发完电报后,他抓紧时间补了补眠。快到中午的时候,飞机落地,而伊万此时也已从一上午的忙碌中抽身出来,来到机场接机。
看到他以后,保尔第一句话就问:“约瑟夫死了?”他似乎是不大相信,还要再确认一遍。伊万在他的眼中努力想辨清对方此时是什么心情,然而他所找到的一切只是保尔也在拼命地打量他,试图从他身上分析出事实真相。伊万默默叹了口气,说:“是的,他死了。”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就再也没说话了。
他们很快到了停灵处。
“列/宁的战友和列/宁的天才继承者,共/产/党和苏/联人民英明的领袖和导师……”广播里播音员沉痛的声音不似假作,耳畔的抽泣更是听得真切。前来悼/念的人流水一样地走过被鲜花包围的棺木——这场景伊万已经看了一上午。
茂盛的植物中间的遗体安静地闭着双眼,保尔走近盯着他看了半天,却无论如何无法把他的面容和“安息”联系在一起;甚至他觉得他的死都来得太为突然。他的这位上司终其一生都精明得可怕,甚至在自己永葆青春的同时,也根本没意识到约瑟夫已经是70岁的老人了。直到他突然中风倒下,躺在这里,才幡然醒悟,醍醐灌顶。
“真没想到。”他看着约瑟夫的遗容,喃喃地说。
伊万转过头看他:“没想到什么?”
保尔的神色有些怅然:“我居然这么平静。”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前来追/悼的民众,努力地试图通过他们的眼泪和表情体会到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努力地试图在自己内心唤起一点类似的情绪,但最后他放弃了。
“没有,一点都没有……”他有些惶恐地看向伊万,也顾不得最近他们两个越发僵化的关系,“我是不是冷漠过头了?这是怎么回事……”
伊万看着他,在昨天夜里发出电报以后,他就在想象保尔接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最终认为保尔的心情应当类比当年彼得死后自己的感受——那种国家意志的理智中裹挟的巨大悲怆,是国家意志身为“人”的情感在起作用。毕竟,他想,约瑟夫对于保尔来说,应当和彼得对于自己来说差不多重要吧。
然而此时保尔的表现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表现得由内而外的平静,而且理智。他像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人死去,弥漫在国民心中的强大悲伤根本没对他造成影响。伊万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仍然感到很诡异。当然,在本来就对自己有所怀疑的苏维埃面前,这些他都不能表现出来。
“您并没有,”他安抚地拍了拍保尔的肩,“大概身为国家理想的您,感受不到国民的任何情绪、从而也不会被影响吧。”
“这是好事。因为约瑟夫走得突然,留下了一堆问题要我们解决。”
的确是这样的。原因无他,只因为约瑟夫没有明确指定的继承人。这个时候,代表最高权力的中央委员会主/席团由十个人组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马/林/科/夫首先接替了约瑟夫,但由于贝/利/亚的权力过大又和他政见不和,他的第一把交椅坐得并不踏实。三个月后,尼基塔-赫/鲁/晓/夫联合了其他人敲掉了贝/利/亚,一连串惩罚残酷得让人心惊。当年9月,尼基塔当选为最高领导人,局势恢复稳定。
伊万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支持尼基塔的。约瑟夫主政时,尼基塔是他各项决定的坚定拥护者,也是一员得力干将,伊万觉得,尼基塔虽然才能不及约瑟夫,但正因为如此,他恰好适合做一个继任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维护局势稳定,遵循旧道的忠犬显然比踌躇满志的改革家要好得多。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新政/府面临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向王耀建/国五周/年表示祝贺。伊万对此并不太重视,因为与王耀的关系毕竟不是保尔最重要的外交关系,想着以前怎么弄还怎么弄就是了;没想到节日临近,外/交/部的人竟然走投无路地跑到他这儿来诉苦。
那次聚餐环境优雅安静,然而这位第一远/东司的同志显然铁了心要破坏气氛,在伊万耳边喋喋不休:“俄/罗/斯先生,我们实在没办法,只有拜托您了!”
“怎么了?”
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边摇头边说:“别提了,是苏维埃让我们重新起草的庆典方案。您知道吗——简直不可思议!”
比起这位戏剧演员一样的同僚,伊万显得淡定得多:“他让你们写了什么?”他晃着杯子里剩下的酒,漫不经心地问。
那人立刻如数家珍地跟他掰上了手指头:“他说要帮着中/国修铁路,要增加贷/款……还要出/售合营公司的股份……哦,还要从旅/顺港撤军……”
伊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起眉头:“旅/顺?”
那人露出一脸夸张的讥讽:“这可是他特别强调的!”
这个问题明显触到了伊万的逆鳞,他搁下酒杯,当即表示他回去一定问个清楚。外交部的同志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聚餐一结束伊万就匆匆赶了回去,直接去找保尔,后者翻看着报纸,看见伊万来也不怎么惊讶,似乎早有准备。他把报纸收起来,示意他坐下。
伊万当然没坐,见他收拾完了就直奔主题:“您亲自授意修改的那份庆典方案,不介意我看一看吧?”问句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说着话就伸出了手。
保尔从案头抽/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一份东西,交到他手里,他接过来开始浏览。越往后看他的眉头锁得越紧。
“您怎么又这样了,”伊万合上了那份草案,面色不善地说,“对王耀热情得过分了吧?竟然主动提出还旅/顺,真是……”他摇了摇头,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法。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保尔起身踱了几步到他面前,从他手里轻巧地抽走了那份草案,“是我亲爱的上司的。我也觉得有点过分,不过嘛……无论如何,王耀是一个大国,稳住社会主义阵营的关键就是要拉拢他,再说之前他也证明了他的忠诚,给点奖励也不过分吧?”他的眼角染上一丝挑衅的意味。
伊万不想跟他争:“好吧,姑且算是。不过,”他话锋一转,神色转冷,“那也不能以牺牲我们苦心制定的远/东战略为代价,您这样做有损我的利益。”
“哎呀?您的利益?这话说的真是——”保尔状似无辜地耸了耸肩,“您不是我的加/盟共和国吗?您的利益不是和我完全一致吗?那对我有益的事情,又怎么会损害到您呢?”
伊万一时被噎住了,保尔看到他被自己呛得没词儿,不禁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真难得,您可算不再教导我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国家意志了。那么事情就这样定了,您不准再来指手画脚,也拜托您转告外交部的人,不要再托您来当传声筒。可以吗?”
“可以。”伊万竟然真点头了。保尔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无聊之感,他维持着那种虚伪的微笑,摆了摆手:“那您回去吧,再见。”
“好,”伊万顺从地走向门口,一边打开门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事实上,尼基塔给王耀甜头不是为了稳住社会主义阵营,而是想借王耀日益增长的威望稳固自己的地位。毕竟,他各方面都差着约瑟夫一截呢。”说完,房门应声关上,伊万的身影和话音被骤然阻断。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屋里的保尔面上那种虚假的愉快笑容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我看这样做不妥。我们是否有这么大能力帮助别国?”
“同意看法,不能这样做。”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归还旅/顺港?”
在这么多的反对意见下,外/交/部不得不又重起了一份方案,把让人难以接受的那几条全都删去,只保留科技合作,派去参加庆典的代表团规格也降级。
这些评价和新的方案很快就到达了保尔的手里。他看完以后非常生气,程度把尼基塔都惊到了。
“不是因为之前那份方案没过——跟这个没关系,我就知道它不是那么容易通过——我生气是因为有那么多人和伊万的观点一样!都认为我在伤害他们的利益……我们的利益!”保尔气愤地把新方案扔到桌面上,“我就是联盟,我会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吗?哪轮得到他们多嘴!一个个都口口声声捍卫我的利益,却时时处处阻挠我的决定!”
话虽然针对得是眼下的方案,但他此时想到的却不止这一件事,还有之前出兵半岛时、与王耀结盟时,伊万总是在跟自己作对,并且总以“我是为您的利益考虑”为挡箭牌。但他提出的主张却是保尔难以接受的。那种冷酷的、绝对理性的哲学——保尔无论怎样都无法让自己习惯。所以他想,那就干脆不要征求他的意见、自己做决定吧。没想到,这一次他把伊万排除在外,却仍然有那么多人反对他,就好像他做不了一个称职的国家一样。
难道是国家就必须像伊万那样吗,难道国家与国家之间就只有利用没有感情吗,难道对亲密的盟友也只限于签订条约时说说漂亮话、实则还是要互相利用才对吗?他挫败地想。
在他纠结时,一旁的尼基塔开口了:“苏维埃,我问您,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世界革命,”保尔脱口而出,“让共/产主义的旗帜遍布全球。”
“那么您打算怎么实现呢?”
“……我要逐步争得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让我的社会主义阵营扩大。最终达到世界革命的目的。”
尼基塔笑了:“就是这样。那么,稳定和巩固社会主义阵营内部的团结,又有什么不对的呢?既然是为了最高理想,牺牲一些短期的利益也是可取的吧。”
矮胖的尼基塔毫无约瑟夫威严的气势,笑起来的时候像个精明狡猾的商人。保尔看向他,脑海中蓦然想起那天伊万关门前丢下的那句话,随即立刻在脑海里赶苍蝇一样把它驱走了。
对,就是这样,没错,保尔在心里自我催眠一样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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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9月29日,尼基塔率团抵达北/京,对王耀建/国五周/年表示祝贺并进行国家领导人级别的访问。伊万和保尔都在随行的名单中。
第三天,王耀家举行了盛大的国庆典礼。东方国家有逢“五”逢“十”大庆的习俗,这一次的国庆比以往几年都要隆重些。庆典当天偌大的天/安/门广场愣是站得插针的地方都没有,城楼上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脑袋,脑袋上方飘扬的各色旗帜排列高低有致,受阅的军队行进得整齐划一,游/行的群众也打扮得异彩纷呈。广场上的人们,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排场。
后面的几天里,双方举行了多次会谈,谈的都是些王耀喜闻乐见的事情,为国庆更增添了一分惊喜的情绪。王耀万没想到保尔回国转了一圈,再回来就对自己这么热情,热情到了有些殷勤的地步——5.2亿卢布长期贷/款、156项基础设施援建计划、无条件归还旅/顺海军基地——简直周/身都散发着友好亲切的气息。这和之前的若即若离的态度相比简直是个180度大转弯,转得王耀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十余天的访问很快结束,保尔认为已经充分向王耀表明了自己的友好,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国,礼貌性地前去和王耀道别。
“我知道之前的战争中您损失很大,不过这回我给您的这份大礼应该够弥补了吧。您还有什么想要的?”他问得有些洋洋得意。
不料王耀的回答却让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我要原/子/弹。”王耀收起客套话,平静而严肃地说。
“您要那东西有什么用?”这个回答显然大大出乎预期,保尔蹙起了眉头,“原/子/弹很费钱的,再说还有我保护您。”顿了顿,他朝王耀挥了挥手,“您要没别的什么事我就走了,这些天在您家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同志们都很感谢。再见。”说完略一颔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王耀似乎早有被拒绝的准备,在保尔的背影消失后,也就转身回去了。
保尔回到代表团那边,大家纷纷问他王耀是怎么回答的,他的答案如同给所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而在人群之后,他看到那张和自己酷肖的面孔,伊万此刻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或许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保尔就是觉得那紫色的眼睛中含/着细微的讽刺,被无限放大,像一个耳光抽在脸上。
他仿佛听见伊万冷漠而讽刺的声音说:认命吧,苏维埃。这个世界只讲利益,所谓的理想没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