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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胡桐辉加班的时候心情不坏,直到不小心接到胡诚的电话。
胡诚还是一副很生硬的口气对他说:“赶紧回来帮你哥哥,这么大人了还闹离家出走像什么样子!”
叫不醒装睡的人。胡桐辉那一刻特别的烦躁,接着就是深深的无力感。胡诚六十几岁的人了,做了半辈子精明的商人,他怎么会想不明白。他就是不想明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说这些话。
他又想起他妈。
每次他们争吵的时候,胡诚就会摔门出去,过段时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地回来,一次又一次,他妈越来越谨慎。胡诚不在乎他妈,可是他妈在乎胡诚。
他妈做了糊涂事,那是他妈,生下他养大他的亲妈,胡桐辉只好去恨胡诚。
可他现在想不通胡诚到底在做什么,一切都像陷入了死循环。
电话里胡诚听不到他半点回应,有点生气地说:“你有没有在听?你马上回来听到没有。”
“你是真老糊涂了。”胡桐辉说:“你为什么觉得你当做什么事都没法,我就会回去?”
“你不结婚,也不会有人逼你,你爱玩就玩……”胡桐辉直接打断他说:“我不想结婚我妈来逼我都没用。你精明了一辈子,你看不出问题不出在这里吗?”
“你以前就这样,跟我妈吵完架,然后又当做没事一样回来。你现在也跟我这样,避重就轻地跟我谈,有什么效果吗?我一点都不想沾你家的东西。”
“那也是你的东西,家产也会有你一份,你帮家里做事也是帮自己做事,你现在在外边从头开始怎么比得上家里这个起点。”
胡桐辉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那股暴躁的感觉又泛上来了,他对电话说:“我挂了。”
他捏着挂断的电话,呆了很久,忽然暴起摔了电话,踹翻椅子,砸了玻璃杯。
一片狼藉。
暴怒之后又是深深地无力感。
他妈死后,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胡诚了。胡桐辉还记得胡诚来接他的那一天 ,带着他去店里吃冰激凌,冰凉凉的,甜滋滋的。
走出店门的时候,胡诚并立在他身边,挺拔,英俊,带着成功人士的自信。
秘书小丁战战兢兢地开门进来,“老板,又是那几个客户发难了吗?”
胡桐辉摆摆手,对他说:“收拾一下。”
“哎。”秘书小丁立刻跑出去那扫把,簸箕。
胡桐辉看到宁顺给他打包的菜掉在地上,袋子里漏出一点汤汁。胡桐辉把它捡起来,满满一个袋子的菜和汤,他对在一边呼哧打扫的小丁说:“有盘子碗什么的吗?”
小丁放下扫把说:“有的,我去拿给你。”他还给胡桐辉拿了筷子。帮胡桐辉装好盘子,胡桐辉说:“你也吃点吧,太多了。”
小丁看都是鱼,红烧肉,玉米排骨汤,炸肉丸这类菜,他问胡桐辉,“老板你要配饭吃吗?”
“不用了。”
小丁点点头又跑去给自己拿了双筷子,还有一袋面包片,“那面包片呢?”
两人用面包片夹着菜吃了顿宵夜。
胡桐辉第一次把宁顺带回家滚床单的第二天一早,宁顺给他做了顿早餐。
煎饺,皮蛋瘦肉粥,煎蛋。
胡桐辉下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宁顺叼着烟在铲煎饺。他上去拿下宁顺嘴边的烟自己抽了一口。宁顺转身去给他盛粥,锅一开,水蒸气就腾腾的上来了,还有香气。
宁顺拿过他嘴边的烟抽了一口又塞回给他,说:“可以吃了。”
吃过早饭再出门跟出门再吃早饭的感觉不太一样。
那天胡桐辉觉得自己挺精神。
便利店等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过了之后,店里就会空闲下来。现在是十点钟,真是最忙的时候。
同事喊宁顺,“小宁,海带和贡丸没了,还有烤肠。”
宁顺应她一声就去冰柜里拿东西。
两人手脚速度地把东西煮上。
“Kevin?”
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宁顺愣了一下,这是在叫他?
“你叫宁顺对吧?”宁顺抬头看说话那人,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神态说:“怎么?后边卖烂了,出来打工了?”
宁顺没说话,周围忽然都安静下来了。那人接着说:“你在这多少钱一天,一个月赚的都不够以前干你一次的吧?”
同事比宁顺先反应过来,小姑娘还算客气地说:“先生,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好吗?”
那人脸上的恶意更加明显了,他对小姑娘说:“胡说八道?X市的牡丹江酒吧谁不知道他啊。玩了黑道的公子让人家里给阉了。”他转头对宁顺说:“对不对?”
小姑娘最先忍不住,她放下夹子就要跳出柜台,“胡说八道!”
宁顺拉住她说:“你这出去得打起来,你去收钱。”他对那人说:“先生你买好了不要占着队伍。”
那人退开一步,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你现在来卖吃的?有没有传染病啊?”他把关东煮又甩回去,“一个鸭子也来卖吃的?脏不脏?”说着就走出去了。
小姑娘特别生气,“神经病!”
宁顺去拉她,“好了,没事的。”他收起台子上的关东煮说:“这盒都付钱了,你待会吃了呗。”
小姑娘一边收钱,一边又骂了一遍,“神经病!”
排队的顾客有人说:“你们是不是得罪人家了啊?”
小姑娘气鼓鼓地说:“谁知道啊,我们都不认识他。”
有人说:“难道是同行。”
小姑娘一愣,“真的啊?哪家那么下作。”一群人又笑嘻嘻地说开了。还有女生安慰宁顺,“帅哥别生气哦,说不定那人是嫉妒你长得帅呢。”
宁顺也对她笑笑。
十二点时候,小姑娘坐在凳子上吃那个神经病又扔回来的关东煮,她递给宁顺一根签子说:“你也来吃嘛。”
宁顺戳了个鹌鹑蛋。小姑娘说:“这些胡说八道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人就是一个神经病呢,说不定是同行派来的。编也不编的像点!”
宁顺心说:“你要是知道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你还不吓得摔了碗啊。”
那段日子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如此荒诞,以至于没人信,只有他一个人在提心吊胆。
庆幸之余有点想笑。
五点半,可以下班了。宁顺收拾好东西走出门,清晨的街道很冷清,很冷。
没有自行车,只有走回去。
胡桐辉从后边喊他,“宁顺!”车开到宁顺身边,胡桐辉抱怨地说:“你等等我不行吗?上车了。”
宁顺听话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胡桐辉知道他最深的秘密,宁顺这样想着忽然对胡桐辉生出些亲切的感觉来。不需要管胡桐辉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至少宁顺在他面前不用遮遮掩掩。
所以在胡桐辉亲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地搂住他。
接个吻而已,反正床都上过了。
胡桐辉拨开他的刘海问他,“怎么了?”他能感觉宁顺情绪有些低落。那段朝夕相处的时间让胡桐辉对他的情绪变化有所察觉。
宁顺没有回答他,他又贴住胡桐辉的嘴唇——这次是他主动的。
胡桐辉掐着他的腰将他抱到身上,宁顺挣了一下,还是被抱过去了。宁顺撑着他的肩膀说:“在街上。”
胡桐辉笑了起来,“这个位置特别好,什么都没有。”
宁顺坐在他身上感受了一下,退下来趴他腿上替他解了裤拉链。
十分钟后宁顺拿纸巾擦脸,对胡桐辉说:“快走。”
胡桐辉笑着把车开走了。
不久,车停在宁顺的租房楼下。
宁顺下车的时候问他,“想吃什么?”他想想说:“只有面条。”
“面条就面条呗。”胡桐辉跟着他上去。
进了屋,宁顺去阳台上扒拉还有什么菜,洗洗切切开火下面。速度做了两碗面条,料头只有青菜腊肠和煎蛋。
宁顺很好奇,“你吃的惯吗?”
胡桐辉也很奇怪,“你觉得我很挑食?”
宁顺想想说“那倒没有。”他递筷子给他,“起这么早不困吗你?”
胡桐辉笑着说:“我现在可是老板,就算不去上班也没人敢说我。”
宁顺看他两个黑眼圈,说:“你这个老板当得比员工还累。”
“嗯。”胡桐辉同意这个观点,“责任大。”
等胡桐辉走了,东西收拾完,宁顺有点睡不着了。他揣着卡去附近的ATM机上查看了一下余额,这笔钱应该呢个应付以后的变故,他又揣着卡回来了。轻飘飘的卡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带着未来的期望和依靠。
胡桐辉好像永远不困一样,每天早上接他回去,一起吃顿早饭,一个去上班,一个去睡觉,晚上再来一起吃顿晚饭。日子过得很满足,明明连一起买菜的时间都没有。
某天又是晚上上班的时候,那人又来了。他贱兮兮地趴在柜台说:“你一定想我为什么又来了对不?”
宁顺不晓得怎么会有人这么不依不饶的。
“我就是恶心你种卖的。”
同事在一旁生气地骂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又来发神经!”
那人笑得特别猥琐,“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啊。知道生活总是比小说更离奇吗?”他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夹,扔到她面前说:“我也知道口说无凭啊,所以我带证据来了。你看看呗,看看你这个同事以前是怎么卖得呗。”
同事想去拿文件夹再扔回去,她又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你!”
在她手碰到文件夹的时候,宁顺忽然按住了它。
同事一愣,她奇怪地看向宁顺。柜台前那人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不好看啊?”
宁顺只是盯着他,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