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1 / 1)
二
生活就是艰难。胡桐辉撑着疲劳的身体跟着一群哥们鬼混一晚,洗个澡就直接去机场了。
刚下飞机,合伙人开着车把他带到饭店,“哎,真赶巧了,带你去吃饭。”
到了包厢,吃个屁的饭,直接上桌子拼酒了——都是握着合同的大爷,怎么敢撂担子?
啤酒喝完接白酒,白酒喝完接红酒,最后连黄酒都上了,从中午喝到半夜。老胖子大着舌头说:“你们的方案很好,很好,合同我一定回去考虑,考虑考虑。”
胡桐辉想给他一酒瓶子。
夜风一吹,胡桐辉拉回点理智。他对司机说:“去金元酒店。”
在车上坐了一会,胡桐辉觉得想吐,还不如走走呢。他对司机说:“我自己走回去,坐车想吐。你把我行李放房间就行。”说完他艰难地掏出一张房卡递过去,眼前两个司机,卡都递歪了。
司机见他这样说:“胡老板,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胡桐辉摆摆手,“我没晕,车里坐着太难受。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说着他就他下车了。司机看他步伐还算稳健,就先把车开走了。
路边不远有一家便利店,胡桐辉觉得口渴,他摸摸钱包还在身上,就放心地走过去。
“欢迎光临。”
自动感应响起甜腻腻的女声,胡桐辉睁睁眼。水就在不远处的架子上,他拿了瓶水去结账,随手拿了盒口香糖。
小姑娘拿着扫码器刷了两遍口香糖,怎么都不行。
“小宁,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坏了。”小姑娘叫一旁正在搬货的宁顺。
“我看看。”宁顺拿过那盒口香糖,他看铁盒子被砸凹进去了,数字也被蹭掉俩,扫不出来。货架上就剩这么一个了。
“先生您等等,我去换个新的给你。”宁顺一抬头,愣了。
胡桐辉觉得这个声音特别耳熟,他那点烦躁的心情一下都没了。他抬头去看那人,真是熟人。还是上过床的熟人。
宁顺头发有点挡眼了,碎碎的散在额前,他的皮肤很白,看上去特别乖的样子。
胡桐辉听唐汉阳说过,彭家给了他一笔钱,宁顺就再也没在牡丹江出现过了。他没想到这样也能遇上。
宁顺说:“我去给您拿盒新的。”说着他就要退开。
胡桐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在这?”
宁顺扯了一下,没扯动,“上班啊。”他不敢使劲扯,胡桐辉一看就是喝多了,撒起酒疯来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赔的。
“先生,你先松……”
胡桐辉突然发力,将他扯过去,亲上他的嘴唇。宁顺愣神之际,胡桐辉还咬了他嘴唇一下,宁顺想挣开他,反而被他使劲搂着拉了过去,半个身体都扯出柜台,柜台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小姑娘在一旁惊叫了一下,这个穿西装的男人一看就是喝醉酒了,她赶紧上去拉着他说:“先生,先生,你认错人了,快松开。”
宁顺使劲推开他,差点从柜台上摔下来。
胡桐辉一下坐在地上,撞到身后的货架,幸好上边放的都是薯片,轻轻地空气包掉下来两个,一点都不疼。
宁顺觉得下唇特别疼,摸了一下,有点肿了。他有些恼怒地想,怎么那个架子上放的不是罐头。
胡桐辉这么使劲一晃,晕得越发厉害,有些站不起来了。
小姑娘赶紧去扶他起来,一个大男人,她小姑娘拉不动,宁顺去帮忙扶起来。胡桐辉不依不饶地去摸他脸,宁顺甩开他的手。
胡桐辉掉在一旁的电话亮了起来,宁顺接起来。
“胡先生您散步到哪里了?我现在来接你吧。”
宁顺开口说:“晨曦路22号,711。他喝醉了,躺店里了。”
司机吓了一跳,明明刚下车的时候还是一步步走得挺稳的。他赶紧说:“劳烦您,劳烦您,我马上就到。”
五分钟后,司机到了,他和宁顺一起把胡桐辉扶到车上。半路上,胡桐辉借着搭着宁顺肩膀的时机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司机在一旁使劲道歉,宁顺面无表情地甩上车门,冲他摆摆手。
小姑娘问他,“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
小姑娘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问了,默默地去收拾货架。
凌晨五点半,有人来换班了,宁顺收拾好东西走出便利店。
天已经蒙蒙亮了,清晨真是特别冷,宁顺这一晚心情异常复杂。胡桐辉闹了这么一场,他不生气,但是也不能算高兴。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了在牡丹江的日子。
胡桐辉是他见过最好的客人,对他最好的人。可这些看起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像是一块盖在身上的毯子,它可以是关心也可以是顺手。对的,顺手,胡桐辉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他的温柔像是蒸汽一样散发出去。就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让宁顺记了这么久。
火柴的火焰,即使它不够温暖全身,却也是这个漆黑夜晚的唯一火光。
宁顺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又吸进一口冰凉的空气。
遇上又怎么了,不是一路人,怎么都走不到一块。
胡桐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捯饬捯饬自己,弄出一副精英模样来去公司。合伙人见他就扔给他一个好消息,合同签下来了。
秘书小丁非常崇拜地对他说:“老板真厉害,昨天酒桌上真是神勇!”
胡桐辉不声不响,接下了他这个赞美。
昨晚他确实喝多了,可是也没到断片的程度,最多行为有些不受控制。脑子不清醒了果然下半身思考。
等胡桐辉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他心说早知道这么辛苦,就不跟老头子闹翻了。闭目养神了一会,胡桐辉下班了。
自己给自己打工真是残忍,放假都觉得要亏了。
胡桐辉开着车在附近啥转悠,一个人吃饭也是难事。车开到了晨曦路的711,胡桐辉找了个位置停好车,离便利店有点距离,他慢慢地走过去。
这附近是个居民区,这条路是主干道,来往还算热闹。
离八点半还差两分钟,宁顺使劲踩着自行车,感觉有点来不及。今天的路有点堵,今家里的水管裂了,今天在路上遇到胡桐辉,总之宁顺迟到了。
胡桐辉在路上把宁顺拦了下来,或者说宁顺骑太快了,在胡桐辉伸出手那一瞬间,抖了下车头,摔了。
“这么着急?”胡桐辉憋着笑把他拉了起来。
宁顺没说话,扶起自行车就走。
“怎么回事你?”胡桐辉不知道他这个态度从何而来。
“我要迟到了。”宁顺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种无形的疏离感,让胡桐辉有点憋气。他松了手,有些郁闷。
买卖不在情意还在呢。
胡桐辉踏进店里的时候,响起一声甜腻腻的女声,“欢迎光临。”
柜台前的宁顺抬起头。
胡桐辉去拿了盒速食盒饭,递给宁顺去加热。
“就你一个?”
“同事上厕所去了。”
“什么时候下班?”
宁顺抬头看了他一眼,胡桐辉毫不避让地看着他,“我接你下班。”
“不用了。”现在的气氛十分尴尬,宁顺觉得浑身都要长毛了,十分难受。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宁顺将东西装好递给他。
小姑娘从里边急匆匆地出来,“哎,小宁换我来吧。”她一见到胡桐辉“哎”了一声,他认出胡桐辉就是昨天那个来店里撒酒疯的人。
“你好。”胡桐辉笑着跟她打招呼,“昨天实在是太丢脸了,我来看看有什么要赔的。”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胡桐辉说的时候一直盯着宁顺。
头发有点乱,皮肤很白,下唇有点肿,大概是他昨天发酒疯咬的。
“啊,先生你真是太好了。”小姑娘看上去很高兴,“我去点一下把单子拿给你哦。”说完,她又跑里边去了。
胡桐辉问他,“我昨天打坏了什么?”
“单子拿来就知道了。”
“多吗?”
“不算多。”宁顺说。他觉得难受死了,为什么要笑着说这些话。胡桐辉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带着笑意和人说话,有时候看上去特别像调情。
小姑娘拿着毁坏的东西和单子拿给胡桐辉看,都是些糖什么的,还有两盒压扁的保险套。他付了钱,好似随意地问小姑娘,“你们这是夜班?要上到几点?”
“要五点才下班。”
“挺辛苦。”
“赚钱都辛苦嘛。”小姑娘很健谈,胡桐辉走的时候还跟他摆摆手。
第二天早上五点三十,宁顺检查了一下自行车,链子掉了。
难怪会摔。
他只好推着车走回去,走出去两百米,看到一辆黑色本田慢慢开来,然后在他身边停下来。
胡桐辉降下车窗对他说:“送你回去。”
“不用了。”宁顺对他摆摆手,“走回去不远。”
“把车搬上来呗。”胡桐辉昨晚看他摔的那一下就看到他自行车车链掉了。
宁顺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种僵持的界面,像是久别的人不知道该如何交谈,亲密和客气的平衡很微妙。他最后还是把自行车塞进后备箱,上了车。
宁顺要去拉后边的车门,谁知道胡桐辉给锁上了。他坐在副驾驶上,觉得十分地难堪。小心思被发现,让他觉得虚心。
还好两人沉默一分钟后,胡桐辉先开了口:“这边哪里能吃早饭?”
现在是五点半,哪里都能吃早饭。
“前边拐个弯。”
胡桐辉忽然将车停了下来,他转头问宁顺,“讨厌我吗?”
宁顺愣了一下,说:“不会,不讨厌你。”
下一刻胡桐辉欺身上前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