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简单生活(1 / 1)
萧天把欧浩和那些吞云吐雾丢在身后,进到屋中发现赵昭还是睡得很香,手脚四肢很自然地摊开,占据了床上大部分的空间。于是他只好手脚并用地把他往床里面推了推,赵昭睡得很踏实,一直没醒,幸好中间无意识地配合地翻了个身,成功让开了足够萧天躺下的空间。
萧天出去冲澡的结果就是,两人的位置互换了,赵昭的头依旧滑到枕头下方,萧天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比自己的略为细软,手感很好,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他意识越来越模糊,慢慢地便也睡着了。
睡前他的手放在赵昭的后脑勺上,梦里他就回到了小时候的家中,梦见老妈下班回来,身后跟着一只棕色的小狗,说不上什么品种,折耳朵,豆豆眉,肉呼呼的小短腿,大约是标准的中华田园犬。水汪汪的眼睛,湿润的小鼻子,一身半长不短的毛,毛茸茸的又有点儿硬。
盛夏之际,天亮的极早,四点就已有天光。依着半山住,自然避免不了鸟雀声嘈杂,据师兄们说,这里每天天一亮就有只不知名的鸟雀,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非常嘹亮地啼叫。萧天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睁眼看见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子,挥洒在赵昭的头顶,他毛茸茸的头发被照成半透明的琥珀色,似乎还在莹莹闪光。
萧天突然觉得解梦也没那么难,至少昨晚的梦他能自己作出解释,而根本不需要翻那厚厚的周公解梦。
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暗想要是赵昭知道了得气死,然后轻轻起身准备去晨练。
想必很多人都有这种经验,早上醒来时如果没有光线,会很容易倒头回去睡上个回笼觉,如果醒来在阳光的笼罩中,就很难再继续睡着了。
萧天起身把床边椅子上随意搭着的t恤短裤套上,系腰上搭扣的时候,突然觉得在身后床上躺着个大活人的时候,做出这种提裤子走人的动作,感觉略为微妙。萧天果断摇了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几天好像有点儿不正常,需要反省反省自制力的问题了。
他出门前拿上钥匙的声音把赵昭吵醒了,赵昭睡眼朦胧地问:“几点了?”然后又一跃而起:“是不是去跑步,怎么不叫我起来呀。”萧天见他起来了,笑道:“某人睡得猪一样,怎么叫啊。”
赵昭也顾不上反击,开始抓起衣服套上再换上运动鞋,一面立志道:“我要重新开始锻炼。”萧天便等着他穿衣服,夏装穿戴简单,几乎是立刻完成了。
两人推开门,就见一只羽毛黑白相间的喜鹊样的亮丽大鸟呼啦啦地从草地上飞回树枝上,赵昭道:“看来这就是以后我们的天然闹钟了。”萧天也抬头绕着那颗大桂花树转了几圈,估摸着这鸟是在这树上搭了窝,但是绿油油的树叶密密匝匝,怎么也看不到。
于是两人就推开院子铁门,沿着石板路一边往下走,一边做做运动前的关节活动。出野外这半个月,户外运动量倒也够了,只是后来在宾馆宅了那几天,把锻炼耽搁了。萧天试着跑了跑,觉得状态还不错,赵昭就在他后面慢慢跟着,居然也一直跟上了。
太阳刚刚升起,斜斜照在校园里,因为天热和放假的关系,晨练的人数锐减,此时阳光虽然不及正午的威慑力,但空气已经开始变得略显闷热了。两人跑了几圈就觉得身上汗湿,因为很久没跑,不能一下子把运动量加到太大,所以跑了半小时就打算班师回朝,冲个澡然后随便钻到什么空调房里。
这时赵昭说:“别去食堂了,去门口吃点儿小笼包,然后去趟菜场吧。”
食堂在暑假关了好几个,只留下最难吃的一个,所以想改善伙食的话,要么下馆子,要么自己动手。这天气,像之前一样聚集众人搞火锅虽不现实,自己弄点儿小炒还是没问题的。
萧天对开小灶没有意见,只是抗议道:“早说啊,刚才出来就顺路把车子骑过来了。”赵昭鄙视他道:“你十圈儿都跑了,再跑回去拿车子能多远啊。”
说归说,几分钟后他们就骑上车子,去往后门外不远的菜市场。菜场在一个居民区里,不大但很齐全,之前做火锅的食材都是从这里采购。两人买菜也是轻车熟路,很利落地买了点小排骨,玉米,茼蒿,三根鸭腿,外加调味料若干。
两人拎着袋子回去准备开火,这时欧浩也起床出屋到了院子里,正好撞见他们把一张小桌抬到门外,电磁炉放上面,再把接线板连出去。
既然撞见了,欧浩便问:“这是干嘛呢?”
萧天没答言,赵昭认真地回答师兄:“屋子里没有抽油烟机,动锅动火的就还是在屋外完成了。”
欧浩笑道:“不是说你们过几天就回家了嘛,回家不就能改善伙食了么。”
赵昭端着锅碗瓢盆到水池那边准备清洗,一边回头答道:“回了家也一样是自己做啊。想指望我妈,还是趁早拉倒吧。”
的确,赵昭的老妈徐芬自小娇生惯养,成家后工作又忙,向来不爱进厨房,指望她做饭比登天还难。萧天默默拿抹布擦干净桌子,然后把菜板放稳,这时候听见欧浩说道:“我今晚就不住这儿了,你俩不用让房间给我了。已经叫了车,一会儿东西就搬走。钥匙给你拿着保管吧,开学老板要问或者有人要搬进来再说。”
萧天接过那一串钥匙:“你租那房子好了?”
欧浩耸耸肩:“凑合住吧。”
萧天听他口气,知道那边应该还没好,便说:“还没好就接着住这儿吧,我们挤挤无所谓,别不好意思。”
欧浩很敷衍地笑了笑:“你们无所谓,我可是真看不下去了。”他双手插兜,眼睛扫向他们买回来的菜,满满一袋子放在地上,然后又看向水池边哗哗冲洗蔬菜的赵昭。
萧天明白他“看不下去”的是什么,心里略微觉得有点儿抱歉,无论怎样,也都是他造成欧浩必须提前搬走。这时赵昭洗好菜,跑过来说:“师兄,我们买了很多菜,中午一起吃吧,不用去食堂了。”
欧浩拍拍他肩膀:“我有事情,一会儿车来就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改善伙食吧。”
既然这么说,赵昭也就不强留了,他们帮着欧浩搬完东西,接着去折腾厨具,安放好调味料,时间也就差不多到饭点了。赵昭做了红焖鸭腿,买鸭腿的时候本来预想着三人吃,结果欧浩走了,倒多出来一只。鸭腿焖得很熟烂,筷子戳一戳就分开两半了,红烧的粘稠汤汁也十分下饭,再加上一个蒜泥茼蒿,每人都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
吃过饭后烈日炎炎,院子里也变得热浪逼人,两人便躲进空调房里复习英语,考试已经报了名,还有半个月时间。他们学累了中间也停下来上上网,打打游戏,很快到了晚饭时间,这次换了萧天掌勺,把排骨玉米炖了汤,煮汤的时候,又把中午剩下的米饭炒了一锅蛋炒饭。
两人盛饭盛汤,坐下开吃,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好像本该就如此。
萧天觉得有些恍惚,想起了他们从小一起渡过的无数个周末。他们一起挤在书房里的大桌子上做作业,石头剪子布决定谁去搞吃的,要么煮点儿面,要么去楼下带两份打包的砂锅。等作业写完,就一溜烟地跑到大院里,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一起踢球,在尘土里跌打滚爬,最后还要顶着身上的擦痕和脏兮兮的球服,被老妈骂得狗血淋头。
吃完了自然轮到赵昭洗碗,他很爽快地把该洗的东西都抬到水池边,一边哼着歌,一边洗了起来。原本设想为三人份的排骨汤量很足,吃到撑的感觉很满足,萧天坐在那个不知何处来的破藤椅上,看着赵昭在水池边洗碗的背影。
赵昭在他眼中总是最顺眼的,哪怕只是个暮色中模糊了的背影。
而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和一个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人,相拥入眠,一起起床锻炼,一起做饭轮流洗碗,一起努力工作,也一起娱乐游玩,可以分享共同的爱好,也会包容彼此不同的爱好,不需多言自有默契,不会厌弃也不会猜忌。
如果此刻能到永远。
萧天又一次地想,他到底喜欢赵昭什么,为什么这种感情能根深蒂固地纠缠至今,对这份复杂而又持久的情愫,他需要做出一些容易理解的解释。他喜欢他偏瘦但是匀称的四肢,喜欢他凸起的锁骨,喜欢长睫毛和翘起来的鼻尖,更喜欢那偶尔露出的与脸孔完全不相符的凶狠装酷表情。而最最喜欢的,是他富有神采的眼睛,似乎总是对世界充满无穷无尽的好奇和热情,那种神采在他自己那冷淡理智的眸子里,从来不曾出现。
他宁愿自己迷恋的是皮相,那样的话,总有一天可以冲淡。可除了那之外,除了那种想要拥抱,想要触摸肌肤的欲望之外,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欲望,被他一同压抑在心底深处。那压抑到近乎遗忘的欲望,复杂得难以辨别,深切得近乎无形。
那是征服欲,他想要他依赖他,接受他的照顾和帮助,他想要他看见自己的能力和才干,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
那是奉献欲,他会满足他的种种大大小小的心愿,只要能让他脸上没有愁容,他要看见他开心,看见他顺畅得意,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那是独占欲,他想保留看他炸毛,然后蹂/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的独家专享。独占欲时隐时现,大部分时候他能都欺骗自己说他可以祝他找到幸福,然而野兽的锁链不会一直紧绷,只要一想到赵昭以后会在别人家的水池边洗碗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他就觉得胸中在翻江倒海。
赵昭对身后的注视毫无知觉,手脚麻溜地洗完了碗筷,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赵昭轻轻哼着的歌骤然停止,萧天那深切的渴望的目光,却没来得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