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 14(1 / 1)
第二天一早,心里紧张的入江纪子无论做什么,眼睛都盯紧了准备去参加选拔考试的入江直树,甚至听他有一点小咳嗽就慌里慌张地打算去找感冒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虑。
坐在一旁悠闲地吃着早餐的相原琴子看的好笑,又有些不忍,就算是天才的妈妈,该紧张的时候也会像所有其他的母亲一样担心万分啊。这样想着的琴子感慨地摇摇头,站起身走到入江纪子身旁安抚,“伯母,你不要太紧张了,只是选拔考试而已,深呼吸,放轻松一点。”
入江重树也看不下去了,安慰自己的妻子,“放心吧妈妈,直树没问题的。”
得到安慰稍稍缓解了心情的入江纪子平静了一些,“我没事,我没事,直树一定会通过,嗯,一定。”
相原微微蹙眉,轻轻推了一下坐在座位上安稳如山的入江直树。
从报纸里抬起头的入江心下微叹,“妈,没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眼睛都未看向母亲,但就是那平稳得一丝起伏也没有的语调却奇迹般的让入江纪子安下了心。
“我走了。”
“路上小心。哥哥你一定没问题的!”
陪入江纪子目送入江直树出门的相原琴子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一个闪念,总觉得她好像忘了什么。
心里模模糊糊有印象却总想不起来,她不由皱紧了眉思索,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天才君一看就是胜券在握,那自己心里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在入江直树下午一瘸一拐满身是伤地进了家门得到了解答。
“哥哥,你这是……?”入江纪子简直惊愕得说不出话。
入江直树凉凉瞥了一眼相原琴子,“摔的。”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琴子一看到这么狼狈的直树,脑海里关于那枚被诅咒了的平安符的记忆瞬间被唤起,登时大惊,又收到他瞥来的视线,知道八成自己又被剧情了,暗暗哀嚎一声,心虚羞愧得恨不得把自己原地埋了。
她昨天晚上才文艺了一把今天他就成了这个模样……卧槽呼应得不要太适时啊!
快步小跑过去扶住走路不甚方便的入江直树,相原迎着他疑惑审视的视线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帮你吧?”
语气里讨好意味甚是浓重。
入江挑眉,又见她眼神不断往下瞟,顺着看去,自己书包外侧原本挂着护身符的地方现在只剩一根被挣断的红线还顽强地不时晃晃。
入江直树沉默了。
大约想明白了以后,他指使相原琴子也就心安理得了许多。由着她扶着自己小心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女孩子心虚讨好的笑脸,眼里一丝笑意闪过,“我想喝水。”
相原琴子立即跑去厨房。
“我想吃苹果了。”
“洗干净了么?”
“还是削了皮吃。”
“嗯这个太大了,一半就好了。”
“呀入江直树——”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观察他们的入江纪子满面笑容,眼睛灼灼生辉。
她就说嘛,琴子和哥哥果然感情很好呢!
因为入江直树实在“摔”得有点惨,接下去的几天相原琴子不得不放弃了很久之前两个人约定好的一前一后,一路扶着他走去学校。
努力忽视周围来自同性如狼似虎的目光,相原琴子小心翼翼扶着入江直树在座位上坐下。
“还好吧?”
“嗯。”
相原琴子抿抿嘴,低声道,“下午你等等我,我放了学就来找你。”
“好。”入江直树微微点头。忽的又微微一笑,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刘海,眼神一瞬间竟很是柔和。
琴子因他突然的亲密有些失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周围一阵吸气,抬眼看去清一色全是少女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的凶狠眼神夹杂着男生不可置信的惊愕,这才醒悟过来这厮给自己拉了多大的仇恨。
相原咬牙狠瞪一眼始作俑者,见他依旧“目光柔和”,心下不由愈加气苦,硬着头皮顶住身后快要将她烧化的注视状似镇定地走出A班教室。
一上午的时间对于传播八卦这件事已经是足够了,到中午午饭时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入江直树和相原琴子早上一起上学,进了A班还不避嫌,动作极为亲密的巨大“绯闻”。到传进琴子耳朵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入江被相原苦追无奈之下勉为其难同意不料日久生情终于被其感动于是假戏真做”的版本,听说另外还有“男神追妻”、“两相生厌由恨生爱”、“鸿雁传书网恋成真”等其他几个传言版本。
听两眼发光的里美把所有的版本天花乱坠地都说了一遍,她从最初的“卧槽这什么跟什么地球怎么这么危险爸爸救命”进化成了——
“哦。”
池沢金之助对于她的平淡反应非常不满,当然,对入江直树就更不满了,当即就拉起袖子打算找他干架,被相原琴子拦下,“好了金酱,我不都解释过了,是因为他走动不便我才帮忙的,你难道还想这样和他打?”
纯子杵着头望她,“可是琴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
琴子无奈,“我当然知道。”这就是天才君的目的啊。想到这个她也有点怨念,虽然护身符不灵把他害成那样子她很内疚,但是也不带这么打击报复的吧!
怨念归怨念,但放了学后相原琴子还是收拾东西往A班走去,偶尔遇上早出来的同学也不用让路,因为他们会自动离她三丈远然后以一种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嘀嘀咕咕外加指指点点若干。
到她出现在A班门口,原本还不时说着闲话的班级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正低头看着原版小说的入江直树。
经过一天历练对于自己今天新出现的特异功能渐渐习惯的琴子对坐在门口的男同学礼貌微笑,“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A班现在放学了么?”
没想到自己被点到名的男同学惊讶地愣愣,随即立刻站起身,“是,已…已经放学了。”
嗯老师也不在,看上去不像拖堂。
放下心后她大步走向犹自看着书的入江直树,“停下吧,要回去了。”
“唔。”入江抬眼,然后……
然后他就真的乖乖合上书准备要走了!
目睹这一幕的A班学生简直眼镜碎一地,他们何时见过入江直树这么听话的模样?但是,他现在居然真的这么在意眼前这个F班的女生的话!
果然传言都是真的,他们在一起了……众人如是想到。
相原琴子搀扶着入江直树走出学校,向着入江家的方向走去,身后是一众惊诧的眼镜碎片和许多碎成渣的怀春少女心。
“感觉如何?”
听得他语气中的笑意,相原琴子脸一黑简直就想把他丢到马路上。她咬牙,“你觉得呢?”
“很好。”
好你妹!她抬起脸看他,一双眼里就要喷出火来。就算不像漫画里被人找茬在椅子上涂胶水之类的,光是那种“你占了天大的便宜”的目光就已经很让人想爆粗口了好么!
占便宜你大爷我和他五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你不过被这群人这样看了一天,我却已经被这样当做怪物很多年了。”
哎?
琴子懵住,再抬眼去看他时只见一张与往日无异的面瘫脸,好似刚才那语气落寞的语句并非出自他之口,只是她幻听而已。
只是……
她转了视线看向前路,眼里的复杂神色转瞬即逝。
过了几天之后,终于到了东大考试的那一天。入江直树站在门口道别,“我走了。”说着就要拉开门,但稍一停顿手又停了下来,眉间尽是无奈,“也不用这样都站成一排送行吧。”
“可是真的很担心哥哥啊。”入江纪子忧心道。
“真不用我开车送你?”入江重树问。
“不用,我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可以自己去。”他告别后走了出去。
相原琴子因为上回想起那枚魔力强大的护身符顺带想起了一些前因后果,这次终于预知了一回:自己今天会因为急性阑尾炎而住院。
虽然内心沉痛于这个事实,但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改变的琴子目送入江直树远去后转身打算回房间睡觉,她心里知道自己逃不过,但还是恐惧尚未到来的病痛,妄图以睡眠逃避。
“啊呀!”入江纪子猛地一声惊呼把众人都吓到了,惶惶地看着她。
“怎么了?”入江重树以为妻子身体不适,因而惶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入江纪子摇头,攥着从沙发角落里发现的平安符,神情忧虑,“哥哥忘了拿我做给他的护身符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相原琴子瞬间默然,她知道入江直树八成是实在怕了这护身符,因此故意落下的。但她又不能把实情告诉入江妈妈,只好拼命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但就是这样也没逃过去。
“琴子啊……”入江纪子拉住她的手,神色间满满的都是紧张担忧,“哥哥没了护身符,万一路上出什么事、万一考场里发生什么、万一他突然觉得不舒服……”她这几天本就因为儿子的考试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意外,此刻见他忘了带护身符更是紧张地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相原重雄也看不下去了,安慰道,“直树那么聪明,怎么会有事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
相原琴子叹气,“我把护身符给他送去吧,他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还得及。”
她接过平安符,拍拍入江纪子的肩膀,“没事啦伯母,我会把平安符交到哥哥手上的。”
她如果跑得快点应该可以在阑尾炎发作之前赶回来……吧?
入江直树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步履悠闲的意味,倒是省了相原琴子不少功夫。她自见到他的身影后就放慢了脚步,想着自己走到前面那个红绿灯就回去。
琴子也是让自己那个魔性的平安符吓住了,因此跟入江是相同的还不如不带的想法,但不送出来入江妈妈又安不了心,她只好出门晃荡一圈消磨一点时间,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安静跟在入江直树身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走着。
察觉到身后的女孩停下脚步,入江直树也停了下来,半侧过身看向她,“跟踪的技术也太差了。”
已经隐隐感觉到疼痛的相原琴子闻言顿觉好气又好笑,努力忽略身体里翻涌的痛楚,回道,“鬼才跟踪你,我这么光明正大。”她拿出口袋里的平安符,“你忘了拿这个,伯母都快急得要打110了。”
入江直树一见她手里那个平安符脸色就变了。
“放心吧,不会让你拿去考场的。”她想笑,可是越来越明显的痛觉让她连扯扯嘴角的力气都没了,勉力收回颤抖的手臂,她略低下头,“你快走吧,我就不送了,看你过了红绿灯我就回去。”
入江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迟疑,“你没事吧?”她今天确实有点奇怪,脸色发白不说,刚才举到他面前的手也微微发着抖。
“我没事。”琴子咬着牙回答,暗暗抱怨这人怎么这么敏感,“你不走我先走了!”
她本就格外怕痛,别人痛三分,到她这里就变成了五分,如今病发,腹腔里绞痛越来越强烈,能撑着说完这些话就是极限了。额上不停冒着冷汗,眼前一阵发晕,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转身就走,不过十来步,眼前猛地一黑,浑身都失了力气。
我到底为什么出的门啊……相原琴子失去知觉前一秒脑海里如是想到。
再睁开眼,不意外地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她心底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不再痛了。
“琴子。”相原重雄出声,身旁不意外是入江夫妇同样担忧的脸。
她勉强笑笑,“爸爸,伯母,伯父。”
“感觉怎么样了?”入江纪子心疼地问,琴子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活泼娇俏的模样,此时见她面色发白地躺在医院,笑容勉强,她心里发酸,眼泪就出来了。
“伯母你别哭啊,我现在挺好的,已经不痛了。”琴子微笑道。
入江重树拍拍妻子算作安慰,向琴子开口,“医生说你是急性盲肠炎,但是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一会儿你缓过来些就可以回家了。”
琴子点点头,“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又想起入江直树,心中一动,“入江君呢?”
“是他送你过来的,后来又给我们打了电话。”入江纪子擦掉眼泪,笑了笑,见她皱起眉,以为她担心又安抚道,“我们到了医院就没见到他了,应该是去考试了,别担心。”
相原琴子顿时想捂脸,就算大部分剧情她都忘了,入江直树根本没上东大她还是记得的,结合如今的情况一推断,那人要是现在坐在考场上就有鬼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看着走进来的入江直树,相原琴子望了望头顶的天花板,很认真的在思考她能不能再昏过去一次。
入江重树惊诧地望着他,“直树?!你不是去考试了么?”
“我饿了,于是就去吃饭了。”
入江纪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那考试呢?东大呢?”
“当然没有去考。”
入江夫妇僵在原地。
气氛正压抑,相原重雄突然面朝入江重树和入江纪子两人跪了下去!
这一动作不仅吓了入江夫妇一跳,半坐在床上的相原琴子也被惊到了,不由出声喊道,“爸爸!”
相原重雄不理她,“小入,夫人,直树,真的非常对不起!因为琴子而让直树你遭受这样的意外。”他说得非常诚恳,也非常惭愧。
没想到好友会这么做的入江重树这才缓过神,急急将他扶起,“不要这样说,是直树他自己做的决定不去考试,怎么能怪怨到琴子身上呢?”
“是啊,”入江纪子附和,“如果哥哥为了考试而不顾琴子的健康,那我会比他没有考上东大更失望的。”
“对,所以小相你不必再自责……”
“爸爸,”相原琴子掀开被子下床扶着相原重雄,“这不是你的错。”又转向入江夫妇,深深鞠躬,“对不起,伯父,伯母。”
众人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都怔住无言。
琴子放开了父亲,走向入江直树,她刚刚醒来,手脚都还有些发软,因而走得很慢。等到了他面前,她仰起脸微笑,“这里有些闷,你陪我去花园坐一会儿吧。”
入江知道她想和自己单独说话,垂眸看了片刻,转身走向门口。
正好是她能跟上的速度。
两个人走到花园里,阳光正好,相原琴子坐到长椅上,仰脸看着面无表情的入江直树,“你为什么不和伯父伯母说?”
“说什么?”
“说你决定放弃东大。”她说的很平静,平静得甚至于冷淡,“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才跑去吃东西,你明知道如果你说出来他们也会同意,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利用我?”她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却让入江直树愣住。
“我很感谢你送我来医院的,但现在我觉得不用道谢了,你送我来医院,然后利用我逃避考试,很公平。”
他沉默着,女孩刚醒过来,脸色还是虚弱的苍白,阳光照耀下有一种她快要消失的错觉,然而看他的眼神平静而冰凉。
“本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爸爸他……居然因为你而跪下去向伯父伯母道歉。”相原琴子仰着脸看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如果只是我就算了,可是爸爸……爸爸他……”她咬住嘴唇,感觉眼角的冰凉不受控制地滑下脸颊,“我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看他这样跟人家道歉。”
她太委屈了,委屈得心里发苦!无论是江月还是相原琴子,都犯过错,闯过的大祸小祸更是数不胜数,可没有一件,没有一件能让自己的父亲这样跪下去低声下气地和别人道歉!那人还是他十几年的同窗好友!
爸爸跪在伯父伯母面前,她却想跪在爸爸面前,心里的悔恨烧得她比之前还疼。
眼泪越流越多,最后她干脆不再忍耐,低声哭了出来。
纵使入江直树性子再凉薄冷淡,看见女孩子哭了也如所有普通的男孩一样,手足无措。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为自己辩解,嘴唇翕动了半天,也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僵硬地站在她身前。
相原重雄跪下的一瞬间他亦有不忍,比自己大出许多的长辈跪在面前给他道歉,说没有感觉那一定是骗人,可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开口,亦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就只能避开他的目光。
现在女孩子在他眼前哭得不管不顾,脸颊苍白眼圈却通红通红,他方才恍然想起那是她的父亲,养育她许多年的父亲,当时病房里的男人有多抱歉多羞愧她便比他更甚。
思及此他皱起眉,不禁生出一丝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