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天上掉下来的不都是馅饼(1 / 1)
拼命挣扎的柳楠终于睁开眼,却已浑身是汗了,湿哒哒的汗液黏在身上特别的难受,身上所有的毛孔好像都被死死的腻住了,不透一丝气。
柳楠狠力的掀开身上的小被子,一股凉气瞬间就扎了进来,顿时疏通了她所有被堵塞的毛孔,浑身豁然舒爽起来。
“岚姨….岚姨…..爸…..爸…..”
没有人回答自己,空空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起身的柳楠靠在炕柜边坐下,一阵阵的啪啪响声从院子里传来,隔着那扇罩着厚厚塑料布的窗户,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轮着大斧头在用力的劈着材火。
曾几何时,这个影子是俊美的,魅惑的,迷惑了多少女人哪躁动的心。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柳瑂仁,比女人还要俊美的男人,所以人们都喜欢叫他柳美人,即讽刺了他的风流韵事,也肯定了他姣好容貌。
如今他老了,俨然就是个中年大叔的摸样了,哪满脸的胡须再也不愿打理了,以前最喜欢照镜子的他,再也不会于那里顿足了。
邋遢的一件大棉袄是他这一冬唯一的外套,曾经那高大伟岸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佝偻了,依稀还能看出他往日风采的是他哪如削如刻、高高挺拔的鼻子,还有那一对虽暗淡无光但依然漂亮的眸子。
柳楠看到了时间都给这个男人带来什么,她看见了他从荣光的昨天走进了今天落魄。要不是有岚姨,这个家会怎样?生活里往往凸显的都是男人的坚强,但有谁看见过女人坚强起来,撑起的是一个男人的天?一个家的信念呢?
柳楠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一眼那个挥舞着斧头的影子。命运真的会作弄人,有的时候天上掉的不一定是馅饼,它也会掉下惊天的灾难,就那么莫名的砸下来,然后它就悄声的逃走了,留下一地的伤痕给了这个家。
那是去年的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那时的柳楠还在镇上的中学读书。不知道怎么的,即使现在坐在这个炙热的火炕上,一想起那一天,柳楠依然觉得冻彻心骨的冷。
那天早晨,柳楠照旧从自己那个充满“俄式”的小家出来,打开房门的那一刹柳楠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是个嘎嘎冷的天,还好自己穿的很多,捂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也紧露着一双眼睛。事实证明,原来眼睛才是人体最抗冻的器官。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早晨对门朝鲜饭馆里狗叫的比往日都要惨厉。这是柳楠每天都不愿看见的一幕,就像和她提前约好了是的,每天柳楠上学的这个点恰是对门杀狗的时间。
柳楠每天都会看见,一条活蹦乱跳的狗被店主活活的吊在门口的铁杆子上,用一根木棍打晕它。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刀一点点的活扒它的皮,常常是在这种割皮的剧痛下,惊醒了那只狗,发出的阵阵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有好几次柳楠都看见那双突出的黑眼睛,在它血葫芦一样的脑袋上不停的转动着,里面蓄满了薄雾一样的泪水,它的四肢还在不停的闹腾着,甚至有几次皮都扒到脚后跟了,那条狗还在挣扎着、痉挛着。
这让柳楠想起了时下最红的一部电影里的镜头,一片火红的高粱地里,日本鬼子逼着一个中国屠夫扒另一个中国人的皮,虽没有杀狗这样的特写,但柳楠闭上眼睛都会想出那个被扒皮的人像这条狗一样,挣扎到最后的那一秒。
自打柳楠看过那个电影后真是吓坏了,常常会把那只狗给想象成人。每天她尽量早早的出门,躲过这血腥的一幕。
自己曾经那么爱吃的狗肉,现在想起来都会作呕。就连那个鲜族的婆娘来家里聊天,柳楠和柳岩都会特别的讨厌,那满身的狗肉味成了那个鲜族婆娘的金牌“香水”,即使是扔到牤牛河里泡上半个月,也是洗不净她血液里的膻腥味道。
不知是怎么搞的,今天硬是没躲开这一幕,就连那可怜的黑狗叫的都比往天凄凉。叫的柳楠心里乱糟糟的,她匆匆的躲在路的这边绕着跑了过去。
她真的不想再看这一幕了,尤其是那双永远也不会闭上的眼睛,她真的不敢在直视它们了,她在心里和自己发着狠,这辈子都不会吃狗肉了,不会的。
这一天下来柳楠的心里都是忙叨叨的,心神不宁的。晚间放学她就早早的回到家,吃过晚饭,柳瑂仁和岚姨说有事情要办,要柳楠在家里带柳岩。
可是不知怎的,平时一直喜欢和姐姐玩的小柳岩,这天突然不愿意和姐姐在家里玩,非要和岚姨他们去。可带着他不是很方便,最后柳瑂仁决定让柳楠带着弟弟去刘叔家找小洋洋去玩。这当然是顺了柳岩的心了,就这样柳楠姐俩被柳瑂仁送到了朋友家里,说好了办完事情来这里接孩子们。
谁会想到灾难就在他们的这次外出时发生了,毫无预兆,毫无声响的席卷了他们的家,等到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柳楠只要一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感觉到那种炙热的喷涌和他绝望的眼神。
一场大火,就在那个夜里偷偷的酝酿着,当有人喊着着火了,快些救火时,柳楠还在刘叔家里安慰着弟弟不要出来看热闹呢,她哪里会想到大火是从她的家烧起的呢?
等柳楠了解了这一切后,跑向家里的一路上热浪就一波一波的向她的小脸袭来,她看见所有的人都向她的家跑去,在离家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围着好多好多的人,到现在那些人都会常常糊满在柳楠的噩梦里。有一个大人眼快一把抓住了还要往家里跑的柳楠。
“孩子,别跑过去太危险了,有这些大人呢”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啊啊……哪里还有我妈妈的照片呢,哪里还有我妈妈的照片呢”
柳楠绝望的哭吼着,那撕裂的声声凄惨声,换来的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就在大人们和消防车的极力抢救下付之一炬了,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柳瑂仁一生的事业,他的照相馆,他的骄傲都这么一把火给烧没了,随着这烈烈的北风一起飘散了。
柳楠记得的只是那天黑压压的人,那滚烫的烧焦了她心的恶魔,和柳瑂仁抱着岚姨绝望的跪倒在地的表情,还有那张脸露出的诡异的笑容与他冷冷转身离去的背影。
这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是柳楠经常会在噩梦里惊醒,哪梦里的黑狗瞪着永不瞑目的黑眼珠恶狠狠的看着她,撕裂的吼叫着。哪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开的黑压压的人群,一层一层的包裹着她。
那炙热的火舌舔舐着她绝望的小脸,嘲笑着她的无助和弱小,柳楠这时总是会望着那决绝的背影,她拼命的痛哭着、喊叫着他的名字。
“方强…..方强….快去救照片…..快去呀……”
柳楠擦了擦眼泪,身上的汗液此时也慢慢的退去了,那种冷冷的感觉袭上她柔弱的身体,挪了挪身体,坐到炕沿边,披上那个破棉袄,穿上那双大棉鞋,带着帽子手套,推门向外走去。
“楠楠好点没有?你岚姨把饭都给你留在锅里了,热乎着呢,快去吃点,这点活不用你”
“哦,吃过了”
柳楠真的不饿,心里堵堵的,没有一点缝。
“楠楠….”
“嗯”
柳瑂仁看了看柳楠停住了手里的斧头,站在那里,似有些为难但又不得不说的话。
“什么事?”
柳楠看着柳瑂仁为难的表情,想着一定又是和他有关的事情,要不他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
“楠楠….你有时间去看看方强吧,我….我好久都没看见他了”
“哦”
柳楠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句,慢慢的向柳瑂仁劈出来的那堆材火走过去,一块一块的捡起来抱起,向篱笆杖子走去。
是呀,方强?自己是该看看他去了,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过的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