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解脱香】(1 / 1)
我曾经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和爱的人幸福到老,而此刻我才明白这种成全虽然痛苦却也幸福,我不知道这对我们而言是否会是最好的决定,但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在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一直一直在等你,只要你要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也就够了。 ——【解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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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漠都城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巧合的是又恰逢达姆节,看着北漠的姑娘小伙齐齐向那庙会涌去,恍然间发现原来三年前发生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我摸着小九柔顺的皮毛,一时之间感慨颇多,三年时间虽然短暂却又漫长得仿佛一生,若不是在这里遇见了月娘,也许后面的一切又都会不同,然而这就是命运,命运里何尝有那么多的也许。
“你们……你们……”
原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酒楼面前,小九仿佛也认出了那小二的模样,倏地直起身子扑了过去,那小二又再次惊慌失措地高声喊叫,连珏摇着头将小九从那伙计身上扒拉下来,忙道,“抱歉,吓着你了。”
“豆腐羹,炒四丁,烤乳鸽,糖拌黄瓜,青椒牛肉丝,火腿鸡汤,鸭片饼,再上两斤酒。”
我忽然发现,北漠的菜虽然粗糙,却令人怀念无比,我怀念着这里豪迈粗狂的笑声,叮咚作响的铃儿声,还有……
“天佑北漠,万世昌盛。”
人群将那庙围得水泄不通,高台之上,中间一白衣女子手持着祈福牌,轻轻一抛,高挂在那古树枝头,垂下长长的红色璎珞,人群忽然齐齐跪倒。
微风拂过,她如瀑长发在身后飘扬,那女子遥遥地望过来,肌容胜雪,眉目如画,丰肌弱骨,袅娜娉婷,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真的看见了那月下仙子。
她无意间朝我们这里一瞥,顿了下后急急走来。
拥抱,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我笑,“好久不见了,其木格。”
她的眼中似有泪光闪过,“怎的来了也不差人来寻我。”
我无辜道,“我们也才刚进城呢。”
三年时间足以叫那个爱憎分明的泼辣公主蜕变成妩媚动人的美丽女子,“你过的好吗?”
“很好。”我远远地指了指那站在不远处桃树下的连珏,“现在的我,很幸福。”
她正想开口,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快随我回宫,阿淮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马车上,她拉着我的手说了一路的话,兴奋的像只小雀,我却觉得这样久违的热闹是如此温暖。
“你可不知道你这哥哥呀就是那冥顽不灵的石头,不对,比石头还要石头。”她皱起眉头,“楞是叫我磨了这样久的时间才给磨化了,那时候我每次都想着,这回可真的是最后一回了,他若不答应,我就回宫,走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不见他,可每次生完气了,却又都忍不住想着再纵容自己一回。”
我拍拍她的手,“他这人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十有八九都拉不回头了,可亏得是你,若换了别人,这辈子总是要有遗憾的,不过,我这个哥哥若是真的认定了一个人,那么就是一辈子了。”
她的脸颊慢慢地红起来,“我知道的,若非如此,我也许真的,就放弃了。”
马车停了。
我暗暗地深呼吸了许多次,原想扯一个最美的笑容,到了真的掀开帘子,眼泪却扑扑地落下来,他将我搂紧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的温暖可靠,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怎么哭了?小时候的你可不爱哭,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都不掉一滴眼泪,如今都嫁了人倒成了爱哭鬼。”
闻言我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哭了,只是……风沙大。”声音越来越小。
他在月色下仔细打量着我的脸,“唔,如今瞧着总算是圆润了些,多亏了阿珏将养的好。”
我笑着拍他,“什么圆润了些,又不是猪崽。”
他也笑,却突然一顿,视线落在我的身后。
我回头,就见清岚立在那里,有些无措,忙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推到哥哥面前,她猝不及防,有些闪躲,“大哥。”哥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岚儿。”
清岚有些哽咽,“哥哥。”
我们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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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木格与哥哥的大婚定在三日后。
我们的到来,无疑叫这清冷的宫廷热闹了不少,而我多少次,对着哥哥,欲言又止,茯苓与哥哥于我手心手背无法割舍,然而他与其木格的情意绵长,默契十足,每每叫我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与其纠结,何不顺其自然。”连珏道。
我皱眉,“可我总觉得对茯苓不能心安理得,难免愧疚。”
“愧疚?”连珏摇头道,“感情里没有是非对错又何来愧疚之说,你呀总是喜欢多思多虑。”
我不以为然,“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理应要为他们思虑。”
“你何不为我思虑?”他反问道。
“我何时不为你思虑了?”我一怔,无辜道。
他叹气,“每每为这为那操心,若是你能对自己也这样上心,也就算是为我思虑了。”
笑意不自觉爬上嘴角,“是是是,夫君大人既然发话了,那为妻自然不能不从。”
***
第二日清晨,其木格带着我入到皇陵去看月娘。
我们提着点心和酒,走得有些沉重。
她在那棺椁石陵外,静静地跪着,将盒子里的点心和酒都摆放出来,我也随着她一道,“我的母后是北漠豪族的小姐,却也是这权力争斗的牺牲品,她有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却不得不嫁给父王,自然也因了外祖父的权力,父王得了这王位,而外祖父家族如愿成了豪族的首领。
她淡淡地说道,“小时候我就知道母亲不喜我,长大后我终于明白了她向往的是广袤的天空,而非宫廷这华贵的牢笼,而我则成了束缚她自由的链锁,父王有忙不完的政事,母后有叙不完的哀愁,我便一直以为自己从来不被需要,直到月娘入了宫。
“我曾嫉妒她能获得父王全心全意的宠爱,于是每每为难于她,可她却都不在意,甚至还替我瞒着父王,那时候我不懂事,将她的善意当做虚伪,父王终于发现了我做的事,将我罚跪在宫门前,她冒着雨来替我送点心,父王仍然不消气,甚至下了旨意要将我送去卡木和亲,我哭闹不休,连着三日不进米水,她也为我跪求父王收回成命,那时候,我才发现我之所以一直都对她生气,是因为我本就无法对她生气。
“她从不曾在我的面前提起过过去,可我却能从她哀伤的眼眸里看懂她的难过,她口不能言,可她却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她比我的母后更疼爱我,她会手把手地教我绣花写字,会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会在父亲责罚的时候挡在我的身前,我想,她若是我的母后该有多好?
她顿了顿,忽的又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我愿意替她保守秘密,只因这世上没人比她对我更好,父王可以在权力诱惑下将我当作笼络人心的棋子,母后在我的人生中永远是空白,我只没想到她最后竟选择了……”
我想,其木格与月娘的确是有缘的,她们几乎有着相似的身世,也能彼此相惜,成为对方的依靠,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释然一笑,“罢了,开心的日子。”
“娘,我要成亲了,嫁给我最爱的人,你会替我高兴的吧。”她笑着饮尽了杯中酒。
我怔怔地看着那石壁上“爱妻月瑶”的字眼,此刻,那如月光般皎洁的女子,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