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番外-辛多雷的往事（1 / 1）

奎尔萨拉斯的土地上，死亡之痕的伤疤正在缓缓修复。天色微亮，晨露沾湿了扫墓人赤色的长袍，在那布满尘埃的墓碑上，依稀刻着古老的语言……他微微俯下身，将墓碑上的灰尘拭去，修长的手指勾勒着墓碑上的名字，当他的指尖落在亡者的姓氏上时，他忽然愣了很久，随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好久不见，”

他闭上双眼，额头轻轻贴上了冰冷的石板，尽管他再也无法见到心爱的人，只剩下透彻心扉的寒意。

“我又来看你了，亲爱的梅丽珊卓……”

年复一年，他都会在同一天来到这里，一呆就是很久。哪怕是在奎尔萨拉斯被天灾摧毁，岌岌可危时，亦复如是。

“抱歉，梅丽珊卓……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勇气把克莉斯蒂安带来。我知道，你最挂念的人就是你的孩子。你知道吗？梅丽珊卓……对于我而言，她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凝望着‘黎明玫瑰’这个姓氏，深邃的眼睛里掩藏着隐忍已久的思念与悲伤。

“她和你一样，一直都顺着本心而活……从不为未知的后果担忧。正因为这样才令人感到害怕……我答应了那个人要保护你，我却没能做到……后来，我甚至连克莉斯蒂安也保护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多人说我对她过于保护，其实，我只是将自己的不安变成了克莉斯蒂安身上的枷锁……当我看到克莉斯蒂安变成死亡骑士，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做了一个决定……不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做出怎样的选择，我绝不再令她左右为难，哪怕是选择和那个叫泰兰丶弗丁的人类在一起，在人类的生命走到终点后承受永恒的孤独……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梅丽珊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精灵的寿命很长，以至于他近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但祖阿曼的战斗，却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他离开这片墓地，梅丽珊卓的坟前，只留下一束盛开的玫瑰……

--------------------------------------------------------------------

日怒之塔的图书馆内，陈列在橡木书架上的书籍厚厚一叠，时光在羊皮纸上留下了斑斑锈迹。当龙鹰振翅飞翔之时，永恒的太阳照亮了宽敞的大厅。

这里很少有人到访，只是偶尔会有一名蒙面的大法师解开陈旧的锁，带着他的学生们将这里的书籍擦拭干净。

“罗曼斯老师，这些书讲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将它们放在如此特殊的位置？”

年轻的学徒凝视着破旧的史书，褶皱的书页仿佛被书的主人反反复复翻阅了无数次……

罗曼斯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拭去了书本上的灰尘，并将书归回原处。

“我们的时光很长……长到我会忘记许多事，许多人……”

他纤细的指尖轻轻掠过那镶金的字符，仿佛想要连接那段被遗忘的过去。

“然而那时所发生的事情……那个人……我绝不会选择遗忘。你们可知道，为何自己会被称之为辛多雷？”

学生回忆着课上的内容，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曾经被称之为奎尔多雷，直到天灾入侵奎尔萨拉斯，银月城沦陷……在那场天灾之后，达斯雷玛的后裔，凯尔萨斯殿下为了让族人永远铭记那时国破家亡的耻辱，将奎尔多雷改为辛多雷……”

大法师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眺望着窗外的景象。

“没错，凯尔萨斯殿下……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辛多雷濒临绝境时，凯尔萨斯殿下为了族人的生存所做的一切……”

学生望了一眼书的侧面，惊讶地发现，书的作者竟是同一个人……凯尔萨斯丶逐日者。而这些关于魔法研究的书籍发布的时间，都是在天灾入侵前……

“凯尔萨斯殿下……”他回想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当他想起初次进入银月城时看到的，那个高贵而华丽的塑像，双眼顿时变得明亮，“我想起来了，牧羊人之门上那尊美丽的塑像，便是凯尔萨斯殿下的样子吧！”

“殿下曾经是一名卓尔不凡的法师，逐日者王朝的魔法天赋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达拉然学习的那段时间，他热衷于最难掌控的火魔法，一种稍有不慎便会令自己也受到伤害的法术……”

罗曼斯的话语因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修习火魔法的难度相当大，初学者难免会有被灼伤的经历，然而殿下学习的进展很快，从未被火魔法伤害过，他对火焰的掌控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甚至连比烈焰强大十倍的绿火也在他的掌控之中……除了魔法以外，殿下对附魔也颇有兴趣，仅仅一天时间就洞悉了所有附魔的公式，以及适应的对象……我看着殿下的成长，满怀期待，盼望着他终有一天会成为奎尔萨拉斯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

忽然，罗曼斯陷入了沉默，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天灾入侵的时候，国破家亡的事实对于殿下而言太突然，他不得不舍弃他曾经拥有的一切，背负起辛多雷存亡的责任……和达斯雷玛陛下一样，力挽狂澜，为一无所有的族人争取生存的机会。殿下只有200多岁……却遭遇了和达斯雷玛陛下相同的窘境，他和整个辛多雷，都失去了太阳之井的庇护……和达斯雷玛陛下不同的是，他没有达斯雷玛陛下的城府，达拉然的经历更是让他相信，人类和精灵族的盟友关系。”

提起人类这个‘盟友’，罗曼斯的十指深深刺进了手心，“直到事实告诉殿下，人性里卑鄙的本质……直到殿下不得不铤而走险……”

望着罗曼斯愤怒的目光，学生近乎怔住了，“这么说，驻扎在壁炉谷的人类岂不是很危险？”

“呵……你是说弗丁吗？”

罗曼斯紧蹙的双眉变得舒缓了许多，“人性是很有趣的东西，人性中最高尚的一面，哪怕是最挑剔的目光，也找不到任何瑕疵……而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却比食人的怪物还要凶残，还要可怕。这种品德，并非来自于血统或者血缘……而是来自于人类引导与学习的天赋。所以才会有人类所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这便是为什么，当加里瑟斯那个畜生暗算殿下的时候，达拉然竟没有一人出来阻止。”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达拉然的两面三刀足以令人心寒，虽然他们现在自称是中立，但经历过背叛的伤痛，我非常清楚，他们的本质还是人类的走狗。一旦人类和辛多雷的关系变得紧张，那么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人类那边。”

“那么，殿下是怎么离开的？”

“殿下……”

罗曼斯踌躇了片刻，“这该从何说起呢……为了保住族人的性命，让所有人逃离加里瑟斯的屠杀，殿下不得不通过黑暗之门，前往支离破碎的德拉诺。对于殿下而言，那并不是一段光彩的往事。在这过程中，殿下不得不做出违心的事情，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变得残酷，堕落，变得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以至于被信任的属下背叛，被族人唾弃。最终，殿下通过各种手段，拿到了能够令族人重获生机的，一瓶永恒之井的井水……令太阳井复燃。”

“后来呢？凯尔萨斯殿下后来怎么样了？”

学生迫切地想要听到一个美好的结局，可罗曼斯讲的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

“虽然太阳之井复燃，然而，殿下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对族人造成了可怕的伤害，因此，殿下决定带领他最信任的部队，同当时的银色北伐军一起踏上征讨天灾军的道路……并将银月城全权交给摄政王，洛瑟玛丶塞隆。那次远征后，殿下再也没有回来……”

罗曼斯说完，打开一张洁净的布，将凯尔萨斯写过的书籍掩盖了起来。

“我们走吧，如果有空，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殿下的事情。”

学生有些意犹未尽，他反复回味着刚才的故事，纯净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罗曼斯老师，殿下一定还活着，对吗？”

罗曼斯愣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或许……只有殿下自己才知道。”

“在逐日岛，我见过一个非常美丽的法师，那是我至今见过的最美的辛多雷。他有一个非常亲密的朋友，但他的朋友好像病了……当我和我的朋友去拜访他们，他们会用美味的茶点招待我和我的朋友们，还会和我们一起看书。”

学生低下头，小声喃喃道：“其实……我觉得那位法师的脸，和牧羊人之门上的塑像很像……”

罗曼斯听见了他的低语，却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