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兰娜瑟尔（1 / 1）
“牧师在哪里？！她受了重伤，快叫牧师来！”
看到克莉丝蒂安的伤势时，库尔迪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除了身上的伤口以外，她的双臂简直惨不忍睹。虽然死亡骑士对疼痛早已没有了知觉，但她的双手就算可以恢复，恐怕也要休整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战斗……
对于一名战士而言，握剑的双手便是一切，可是，她的右手如今已是血肉模糊，恐怕连手上的骨头都已经粉碎了吧？
从克莉丝蒂安被送去救治后，希尔瓦娜斯就一直在甲板上来回踱步，她步伐急促，晦暗的面孔上浮现着阴郁的表情……
“女王陛下……”
库尔迪拉郑重地行了个礼，“您能够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克莉丝蒂安伤势如何？她的手……”说到这里，希尔瓦娜斯忽然陷入了沉默，最终，只留下一声叹息。
“要恢复，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是我太大意了。”
希尔瓦娜斯紧紧地握住了拳。这已经是第二次……由于自己的失策，让自己珍惜的人身陷囹圄。她决不能容忍第三次。
“克莉丝蒂安将军的血不会白流的。”
库尔迪拉将右手按在胸前，毅然道：“陛下与将军以身犯险换来的情报，我会让它们成为加速巫妖王毁灭的力量。”
“你是……库尔迪拉？”
希尔瓦娜斯转过身，打量起眼前这位战术大师。
库尔迪拉微微低下了头，“正是。”
希尔瓦娜斯思忖了片刻，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记得你。你是一名杰出的游侠。不仅如此，洛瑟玛曾多次向我提起你，他十分欣赏你在战略布局方面的才能。这一次，若不是你顺利潜入，我恐怕要再次落在巫妖王手里。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说罢，向库尔迪拉伸出一只手，“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战术指挥官了。”
“这是我的荣幸……女王陛下。”
“不必多礼。随我去看看克莉丝蒂安吧……”
与此同时，极寒之地的北端，一支庞大的部队正缓缓地朝着西南方挺进。
“无论如何，这都会是我们在诺森德的最后一战……”
峭壁之巅，身着银白色战甲的骑士手持利剑，海蓝的眼睛了望着冰冠冰川的全景。大雪已经散去，明媚的阳光挥洒在茫茫的冰原，在这雪白的世界里，一座黑色的堡垒巍然屹立，污浊的色彩好似瘟疫，以那座城堡为核心，四处蔓延，直到一条银色的防线……
“好好看着吧，阿尔萨斯殿下。这一次，站在我们背后的，不仅仅是壁炉谷的人民，还有整个艾泽拉斯……这一战，我们没有输的余地！”
We shall not fall…
那天，立下血誓的时候，他从未想过，终有一天，自己竟会带着这样的誓言，与那个人为敌……然而，这一刻，他握剑的手，绝不会有半点动摇。
“泰兰。”
雪中走来了一个纤细的身影，那是一名身着紫罗兰色法袍的人类女法师，明眸如水，迷人的金发散发着暖阳的光华。
“吉安娜女士。”
泰兰转过身，绅士地行了个礼，“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吉安娜优雅地回了个礼，随后轻声说道：“瓦里安陛下让我转告您与大领主，这一战，联盟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北伐军，参与攻城。”
泰兰浅浅一笑，“请替我转告国王陛下，家父与我感激不尽。联盟和部落能够不计前嫌，同仇敌忾，是也是众人的心愿……”
“泰兰……”
吉安娜微微垂下了头，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在我面前……真的要这么客套吗？”
泰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不解地凝望着吉安娜。
“我们……也曾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天灾……我知道，在斯坦索姆，我做出了令你和克莉丝蒂安无法原谅的事……”
吉安娜说着，碧蓝的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烁，“我并不祈望自己能得到原谅，正如克莉丝蒂安所说，是我‘抛弃’了同伴……可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悲呛地喊道：“可是在我看来……你们都是我珍重的朋友。至始至终，这一点都未曾改变过！”
面对吉安娜的悲伤，泰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走上前去，温和地说道：“斯坦索姆的事早已过去，无法挽回。更何况，那时我们不过是坚持了自己的信仰。不必在意……”
她痛惜地摇了摇头，“不……那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瓦里安陛下曾经问我，倘若有一天，克莉丝蒂安站在了与人类对立的立场上，我该如何抉择……”
对于如此唐突的问题，泰兰不禁眉头紧蹙，“为什么要这么说？”
吉安娜一脸的无奈，“毕竟我是人类……而她已经是效力于黑暗女王的死亡骑士了。”
“……”
泰兰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名骑士步履匆匆地赶来，打破了二人的沉默……那人面色惨白，颤抖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大领主，克莉丝蒂安将军她……”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泰兰还没等骑士说完，便朝营地奔去。
“带我去！”
望着泰兰匆忙离去的背影，吉安娜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掌心。
“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弃……
我不能辜负瓦里安国王的期望……
一定要让泰兰……站在我们这一边！”
伴随着一道蓝光，吉安娜便消失在了雪原里……
营帐内光线很暗，血腥的气息令人心底发慌……光束透过帐篷，落在榻边，勾勒出一只缠满绷带的右手。那只右手的手背上不断渗着血，绷带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泰兰屏住呼吸，无声地走进营帐，寂静之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他半跪在床边，轻轻握住那只手。
克莉丝蒂安的手格外冰冷，那暗紫色的血液仿佛随时会冻结，落在银发上的雪久久未曾化去……他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克莉丝蒂安……”
他轻吟着圣光术的咒语，纯净的光芒汇聚在他的手心，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住手！你疯了吗？！”
他转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漠然注视着自己。
“你对她用圣光只会害了她！”希尔瓦娜斯紧紧扣住了泰兰的手腕，“她的体质……最好不要接受太多圣光。”
“什么……圣光居然会……”
泰兰赶忙中断了施法，希尔瓦娜斯检查完克莉丝蒂安的伤势，这才松了一口气。
“死亡骑士有一种魔法……叫做死亡缠绕。这种魔法施放在敌人身上，可以腐蚀那人的灵魂，然而……倘若用在黑锋骑士团之间，却有治愈的功效。说来有趣，我们这些不死族赖以生存的力量，竟是死亡……知道阿尔萨斯为什么没有用剑刺穿她的心脏吗？因为他知道，这么做杀不了死亡骑士……他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心脏的家伙。”
泰兰听闻，神情变得相当复杂，“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希尔瓦娜斯悲凉地笑了笑，她并没打算回答，只是反问道：“这让你无法接受？你所接受的克莉丝蒂安，究竟是对过去的追忆，还是现在，这名靠瘟疫与诅咒维持着不死之身的骑士？如果你只是为了赎罪，只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懊悔与自责，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克莉丝蒂安是一名高傲的战士，她不需要同情。”
“女王陛下以为，我会因为同情而去爱一个人吗？”
“倘若哪一天，她被这个世界里所谓的正义势力所排挤，到了那时候，希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希尔瓦娜斯说罢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那天，泰兰在营帐里守候了很久。
‘不……那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瓦里安陛下曾经问我，倘若有一天，克莉丝蒂安站在了与人类对立的立场上，我该如何抉择……’
‘倘若哪一天，她被这个世界里所谓的正义势力所排挤，到了那时候，希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克莉丝蒂安……你知道吗？一想到她们的话，我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我害怕的，不是在你和这个世界上的势力之间做出抉择。
而是……当那天来临之时，我还能否挥动手中的剑，守护在你身边……？”
‘死亡骑士无法感受疼痛，许多人说，我们是完美的战争机器……
可他们却忘了，人之所以要感受疼痛，原本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失去了疼痛的感觉，我会不知疲惫地战斗下去，直到鲜血流干，直到……真正的危险逼近……当我意识到危险时，却为时已晚。
当希尔瓦娜斯脱险后，黑色的雾霭蒙上我的视野，我甚至以为，自己大概要死了……但又说不清为什么，没有疼痛，没有疲惫，甚至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我只知道，力量正在流失……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可我却听到了泰兰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低，也许是我还不够清醒，我无法记起他说了什么，但他的语调里充满了忧伤。我无法睁开眼睛，更无法开口说话……就像一个灵魂已经出窍的家伙。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黎明时分，希尔瓦娜斯正在和一名亡灵牧师谈话，询问着我的伤势……’
“希尔瓦娜斯……”
“你醒了？”
希尔瓦娜斯看了看她手上的伤，“恢复得不错，牧师说你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还要过多久才能正常战斗？”
克莉丝蒂安试着动了动右手，希尔瓦娜斯见状，苦笑道：“昨天凯尔萨斯王子和赫菲斯特也来看过你，不过，怕打扰你休息，他们都只是在门口站了一阵子……直到我向他们保证你会安然无恙，他们才肯离开。要是你再逞强，他们估计得向我要人了~”
“昨天……泰兰是不是也来过？”
“哦？那已经是前天的事了吧？”
“前天？”克莉丝蒂安不禁有些诧异，难道自己还昏迷了好几天？
“你又不是战争机器，休息几天没有坏处。”
希尔瓦娜斯说着，朝案前走去，“说起来……在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克莉丝蒂安坐起身，只见希尔瓦娜斯拿出了个包裹，从包裹的轮廓来看，里面应该包着一把剑……
“这是我在灵魂熔炉的角落里找到的。”
当看到那把剑的剑柄，克莉丝蒂安瞪大了眼睛——那剑柄，和奎尔塞拉竟惊人的相似！
“正如你所见，这剑柄与你手中的奎尔塞拉十分相似，因此，我将它带了回来。凯尔萨斯王子告诉我，这支剑柄原本属于一把名为奎尔德拉的剑，与奎尔塞拉原本是一对。”
希尔瓦娜斯轻轻拭去了残剑上的灰尘，随后将剑柄带到了克莉丝蒂安面前。
“我原本准备将这把剑交还于奎尔萨拉斯，然而凯尔萨斯王子执意要我把它交给你，既然你是奎尔塞拉的主人，奎尔德拉应该与奎尔塞拉同在。”
看到故人的佩剑，克莉丝蒂安不禁感慨万千。那时……兰娜瑟尔因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重伤的战士替自己送死，而选择了殿后……明知那是一条绝路，却毅然走了下去。
天堂向左，战士向右……
“这原本是兰娜瑟尔将军的佩剑。兰娜瑟尔已遭遇不测，而这把剑，也已面目全非……可我却连兰娜瑟尔的墓也找不到。”
圣光之愿礼拜堂是圣光发源地，埋葬着无数英雄，这片极寒之地又何尝不是埋葬了成千上万的英魂？虽然他们不是圣骑士，但他们又何尝不是为了艾泽拉斯在牺牲？又有谁会歌颂他们的功绩，将他们的英勇无畏传唱下去？
“在营地附近，有一个地方被银色北伐军称之为剑冢，那里埋葬着无数阵亡勇士的断剑……我听说，那是奎尔德拉被摧毁的地方。”
“奎尔德拉被摧毁的地方？你可记得……？”
克莉丝蒂安有些激动，以至于希尔瓦娜斯怀疑，倘若这时告诉她，她会不会立刻跑出去……
“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忽然后悔告诉你了。”
“如果只是去剑冢祭奠亡者，并不需要战斗。”
看克莉丝蒂安依旧执意要去一趟，希尔瓦娜斯也没有再试图阻拦。冰冠堡垒一战打响前，没人知道哪些人还能活着回来……既然是这样，那还是不要留下任何遗憾为好。
“呵……那好，我会派几名技艺精湛的部下跟随在你左右。快去快回。”
出于谨慎，希尔瓦娜斯除了派黑暗游侠萨琳斯护送外，还令守墓者哈蒙德在克莉丝蒂安身边潜行，与其是在防范天灾，倒不如说，她担心的是联盟趁克莉丝蒂安旧伤未愈，在背后捅刀子。
然而，事实却证明希尔瓦娜斯多虑了。在前往剑冢的路上，克莉丝蒂安一行人并未遇到任何敌袭……
那是一片寂静的墓地，甚至没有任何墓碑……只有数百柄残剑参差不齐地坐落在雪地里，无声无息地承载着英灵们的故事。
克莉丝蒂安在剑冢里四处寻觅，也未曾找到奎尔德拉的碎片……或许，奎尔德拉已经和那段可歌可泣的史诗一起，被漫天的冰雪埋葬。
“兰娜瑟尔……你的英灵，是否也葬在此处？”
刹那间，克莉丝蒂安听到了无数灵魂的悲鸣，那些声音里，有不甘，有悲愤，有遗憾，也有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寂静，黑暗游侠萨琳斯忽然警惕地拉开了长弓，“克莉丝蒂安将军，小心！有人来了……”
克莉丝蒂安抬起头，竟发现半空中汇聚起了一个奇怪的镜像……她并没有退后，因为眼前这个灵魂……令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一个身着猩红色长袍的女吸血鬼，克莉丝蒂安记得，不死族里，吸血鬼叫做萨莱茵。
然而这名萨莱茵和凯雷萨斯大不相同，她长着一对白骨般的巨型翅膀，高高的衣领象征着她在萨莱茵中的权威。她那猩红的袍子上镶嵌着无数饱含能量的绿色魔石，如同基尔罗格之眼般，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相比之下，她的肤色看上去相当黯淡，了无生机，丰满的嘴唇却充满了血色……
“克莉丝蒂安……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
萨莱茵的声音鬼魅而充满磁性，仿佛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吸引力，克莉丝蒂安茫然地凝望着她深邃的双眼，“你……难道……你是……”
“不认得我了吗？我……就是兰娜瑟尔。”
“兰娜瑟尔？！”
克莉丝蒂安的脸近乎完全僵住了，虽然她早就聊到，兰娜瑟尔落在巫妖王手里，不是死，也会被变成天灾军，然而……眼前这名兰娜瑟尔，和自己刚刚成为死亡骑士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迷茫，她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顺从着自己的意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
“克莉丝蒂安，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话。”
兰娜瑟尔审视着眼前的死亡骑士，冷冷地质问道：“当初，在日怒之塔，你许下了怎样的誓言？”
“以我的荣耀在此起誓，今后不论何时何地，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在王子殿下身边。我怎么会忘记……兰娜瑟尔。可你为什么要背弃这份誓言，成为那家伙手中的屠刀？！”克莉丝蒂安难以相信，自己敬重的战士，兰娜瑟尔，竟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巫妖王的爪牙！
“我从未背弃誓言……我将我的诺言守到了最后，直至我战死，被巫妖王复活，我都从未放弃过反抗那人的意志……”
兰娜瑟尔的声音因悲愤而颤抖，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眼里充满了怒火。
“直到凯尔萨斯殿下被奎尔萨拉斯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以叛徒之名杀死的那天……直到那天！！！我都还在与巫妖王的意志抵抗，我都还未放弃过挣扎，因为我相信，只要王子殿下还活着，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会把阿尔萨斯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她说着，便捂着额头，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王子殿下被他用一生所守护的人民，以叛徒之名杀死？！你知道吗？当巫妖王让我看到那份来自奎尔萨拉斯的战报时……我笑得都快哭出来了！！！”
“兰娜瑟尔！”
克莉丝蒂安想让兰娜瑟尔冷静下来，然而她并没有停止那凄凉，而充满讽刺的笑声……
“你知道那份来战报上是怎么写的吗？昏君凯尔萨斯因追求力量而走火入魔，甚至不惜出卖族人，向恶魔称臣，最终咎由自取……摄政王洛瑟玛丶塞隆对于莉亚德林弃暗投明的义举表示支持……他们就这样，杀死了王子殿下……还给他扣了一顶昏君的帽子！！！”
“兰娜瑟尔……你听我说……”
克莉丝蒂安用尽全力，嘶声喊道：“凯尔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