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番外-凤凰劫（1 / 1）
“如果是从前，我们会看到怎样的奎尔萨拉斯……”
德拉诺的夜空，被星光点缀得格外明亮，那是一个更加宽敞的世界，在那里，我看到的是浩瀚的天宇，广褒无垠的星河，正如那个恶魔的野心，吸纳着一切……
唯独没有太阳井所绽放的日光……
“那里一定会是一片翡翠一般的色彩，或者……在夏天的时候会像祖母绿一样！魔法的光华笼罩在银月城的顶端，就算是黑夜，那里也会像星光一样耀眼……”
回到艾泽拉斯的前夜，克莉丝蒂安仰望着空中那颗蓝色的星球，四处搜索着，烈焰般的红色，目光里充满着期待与眷恋……而我，自从国破家亡，背负起奎尔萨拉斯的未来后，头一次想起了，重担之外的东西。
那样的奎尔萨拉斯……我又怎么可能忘记？
永歌森林里充斥着龙鹰悦耳的歌声，黎明来临之际，游侠们便开始了一天的狩猎，闪烁在密集的丛林中，好似流光。
奎尔萨拉斯郊外的绿野，如今只剩下几只恋恋不舍的法力游龙和盘踞在那里占山为王的豺狼虎豹……没人能想到，那里竟曾是三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玩耍的地方……
那一年，我们曾经是不离不弃的同伴……
“明明是个女孩子，打架还老是冲在最前面……”
“希尔瓦娜斯将军一样是女性，不一样带领着游侠们保家卫国？”
矫健的精灵身着红衣，鎏金般的发丝紧束在后，随着剑舞的节奏散入清风，嘴角边那一丝桀骜不驯的笑意丝毫不掩少时的意气风发，纤细的手臂，挥舞着一把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剑，充满了力量……
谁也无法料到，今后，也正是这样一双手，紧握着奎尔塞拉，为她身后这两个重要的友人披荆斩棘……
“那可不一样，希尔瓦娜斯将军是游侠，可你……”
从那时开始，赫菲斯特就一直拿她没办法，他希望克里斯蒂安和自己一样修习魔法，而我，却深深地意识到人各有志。在奎尔萨拉斯，魔法和政治总是密不可分的东西……而克莉丝蒂安，直到现在，都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政客……
“我……？我要成为奎尔萨拉斯最优秀的战士！”
她说罢，回头冲着两位伙伴笑了笑，那明媚的笑颜曾经是逐日岛上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哈？战士？”
赫菲斯特一脸无奈地摇着头，克莉丝蒂安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后便自顾自地说道：“这样……作战的时候，我便会成为你们最坚实的护盾。”
“哎？”
那时，我和赫菲斯特都愣了半晌，她却一本正经地复述着洛瑟玛将军的话……
“父亲说过，在和巨魔作战的时候，他们的行动力极其敏捷不亚于我军的游侠，我方的游侠和法师都损失惨重，归根结底这是因为……我们缺少冲锋陷阵的战士。”
对于克里斯蒂安而言，为荣耀而战自那时起便是她的梦想……因为她有一个可以引以为傲的父亲……至少，那时我们都以为，洛瑟玛是她的生父。后来的事实告诉我，洛瑟玛不仅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还远远比一个父亲做得更多……
“怎么可能让你去冲锋陷阵。”
克莉丝蒂安的决心令我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而赫菲斯特则全然把她的话当成了童言无忌……
“呵……我可不要被一个女孩子保护。好好学魔法吧，就算要冲锋陷阵，也是由我和凯尔来保护你。对吧凯尔？”
“自当如此……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从出生的那天起，我便背负起了守护奎尔萨拉斯的责任，可是，那时的我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个人在我心中的位置，不仅仅是族人而已。
尽管到了最后，我未曾守护得了他们任何一个……
我曾以为，我们三个能够一直心无芥蒂，不离不弃地走下去……
直到……
“无礼！竟然直呼王子殿下的姓名！见到王子殿下，为何不行礼？！洛瑟玛将军没有好好教你吗？真是个缺乏家教的小鬼。”
“等等，她是我的朋友……”
“王子殿下怎么可以和这种低贱的家伙结交？还朋友？我看，她不过是想高攀王子您罢了。说不定，还是她的父亲洛瑟玛指使的呢？~王子要是缺朋友，公爵的女儿莉亚德林倒是不错……”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些王宫贵族蛮不讲理的斥责，以及……克莉丝蒂安充满诧异与不甘的眼神。
“我有失礼之处，过错在我，为何要辱及我父？！”
“哼……王子殿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懂礼数，不识好歹的朋友，你不过是洛瑟玛他……”
“克莉丝蒂安，这的确是你的过错。快向公爵大人和王子殿下赔礼道歉。”
还没等那些贵族说下去，洛瑟玛将军便赶来，以鞠躬道歉为代价，堵住了那些人的嘴……那时候，克莉丝蒂安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居然为了自己而变得如此谦卑，立刻停止了争吵，向贵族们鞠了个躬，与父亲一同离去……
她很坚强，一直都保持着笑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她的拳头却握得紧紧的，甚至有些发青……
“父亲，对不起，是我太不懂事，今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依旧在笑……她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连同那时的我……可第二天，赫菲斯特却一脸恼怒地跑进皇宫，碧蓝的双眼里充满了愤怒……
“昨天晚上，克莉丝蒂安她一个人跑到了逐日岛，那里全是魔法生物，平时都是我们三个一起去的。今天早上，她的手臂上全是伤……”
“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殿下真的要亲自去看望洛瑟玛的养女吗？要不是洛瑟玛收留，她连最低微的贵族都算不上……一个平民，值得殿下如此挂念？”
望着公爵那蛮横，充满傲慢的眼神，我只觉无比讽刺。
没错，对于那些名利之中的人而言，王子只能是他们的朋友……
从那天起，我见识到了所谓皇宫贵族，究竟过着怎样一种腐朽与愚昧的生活……我想要改变，但理智告诉我，我必须等待时机，至少……等到我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等我有足够的力量……足以成为挚友，乃至族人的庇护伞。
也是从那天起，克莉丝蒂安看我的眼神变了。赫菲斯特来皇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之后，洛瑟玛甚至让克莉丝蒂安断绝了和我，以及赫菲斯特的往来……最初的心愿，就这样化作了泡影一场。
就这样，我们三个被分隔在了不同的空间里，各自成长……没有了彼此的支持与依靠，我们都学会了独当一面，学会与孤独为伍。再度听到友人的消息时，克莉丝蒂安和赫菲斯特已成为奎尔萨拉斯人人称道的法师……
洛瑟玛很清楚名利场的生存之道，为了保护克莉丝蒂安，他自然会将这些道理运用自如……而克莉丝蒂安也不负众望，得到了罗曼斯在内的，奎尔萨拉斯上层人士的赏识。她的言论和观点在奎尔萨拉斯引起了不少争议，而这和希尔瓦娜斯正不谋而合。后来，我才得知，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是希尔瓦娜斯造就了克莉丝蒂安的成长。她继承了希尔瓦娜斯的果敢，坚韧，刚强，以及勇往直前，雷厉风行的个性。
那时的克莉丝蒂安，就像一支锋利的箭，锋芒毕露，锐不可当……可正是这样一支箭，却为了一个希尔瓦娜斯钟爱的人类，而指向了连同我和洛瑟玛在内的，奎尔萨拉斯保守的贵族。
“为了一个人类而成为众矢之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比起族人，你就这么相信人类？！”
“一个人类？！就因为他是个人类，就可以将他的实力以及他做出的努力全盘否定了是吗？纳萨诺斯的实力和品行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不能以种族来衡量他的为人！高贵的奎尔多雷及时竟变得如此盲目愚痴，固步自封？！你认为，那些成天花天酒地，沉迷于奢华享受的贵族们就比纳萨诺斯值得信赖了吗？！”
她的语气坚决，铿锵有力，好似一个辩论家……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子，而是一个喋喋不休的政敌。
“你明白，你现在的立场，对你的父亲，对你，都没有任何好处！”
“殿下错看我了。我和希尔瓦娜斯并不是在玩弄权术，我们……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信赖的挚友得到公平的待遇……我们之所以站在纳萨诺斯的立场上，是因为我们了解他，至于那些对纳萨诺斯一无所知的贵族，他们根本就没资格对他的为人评头论足！”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是该为洛瑟玛感到高兴，还是为他感到悲伤……克莉丝蒂安并没有变成她讨厌的那类人，但洛瑟玛他……也终究没能把克莉丝蒂安培养为一名适合在奎尔萨拉斯上流社会中生存的名媛……
她是一名战士，只适合真刀真枪的战场，而政治，却总是暗箭难防。
这场争论以纳萨诺斯成为游侠领袖告终……虽然克莉丝蒂安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但希尔瓦娜斯却不然。她拥有克莉丝蒂安所没有的，缜密的心思，以及成熟的心智。这也是为什么，希尔瓦娜斯对于我而言一直都是一个可敬却有些可怕的存在。
是她让克莉丝蒂安，从我的朋友，变成了我的政敌……
也正是她，让克莉丝蒂安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让她拥有挥舞黎明之刃的力量。
我和克莉丝蒂安针锋相对，已有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赫菲斯特回来了。他告诉我，他想起了种种往事，想起了那些最单纯的岁月。从他澄澈的眼睛里，我看见了那段无法追悔的过去，它让我想起，这些年里，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父王，此番同我前去达拉然修学的法师，我已经选好了。赫菲斯特和克莉丝蒂安正是最好的人选。”
当我决定挽回一些失去的东西时，已经为时已晚……她毅然离开了奎尔萨拉斯，只身前往洛丹伦……为此，她不惜瞒天过海，连同洛瑟玛将军也对此一无所知……
逝者如斯。
不知不觉中，我在她眼里竟真的成了一个凡事必有目的的政客，邀请她一同去达拉然，在她看来，果真变成了拉拢人心的手段。
赫菲斯特担心她的安全，与我商量后也只身离去……最终，抵达达拉然的时候，我竟是孤身一人。
或许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当吉安娜走入我的世界时，我就像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愿放手……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阿尔萨斯。就像克莉丝蒂安选择追随她的信念，赫菲斯特选择了追随自己的心意，而我……
我只能反复地告诉自己，为了奎尔萨拉斯，我必须履行身为王子的职责。
我让自己沉浸在魔法的研究里，想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可到头来，我却没能保住奎尔萨拉斯，没能保住自己的亲人和族人……
当父亲阵亡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我甚至想要将这一切，连同我的绝望一同烧尽……
但我知道，我不能逃避……
不能像阿尔萨斯那个懦夫一样，让绝望成为自甘堕落的借口……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天灾为所欲为了……”
就算这个世界已经抛下了奎尔多雷……我，也绝不能抛弃我的人民！更不能坐视我的人民被天灾践踏，而凶手却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能够横行霸道……
从此，我们不再是奎尔多雷，命运的弃子，而是辛多雷，血之子……终有一天，要让阿尔萨斯……血债，血偿！
我们三人再一次并肩作战时，面对的已是比过去强上千百倍的敌手。
“今后……不要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悲痛，好吗？”
失去了太阳之井的庇护，失去了往日的荣耀后，我们再也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但我知道，倘若没有彼此的扶持，我们无法生存。
我曾以为，我们早已形同陌路，可是，在最绝望的时刻，竟还是他们……为我带来了黎明的曙光。
“有时候，我更喜欢你和赫菲斯特叫我凯尔……”
这是一句迟来了好多年的话……
原本，我希望在我们一同前往达拉然修习的时候，就告诉她。
“凯尔……”
再次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时，我知道，我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但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为此而受到辱骂或伤害。
“今后如果只有我们，就叫我凯尔好了。”
“好的，凯尔。”
终于……我们三个再度走到了一起……尽管我们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浩劫。
长久以来与世隔绝，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让奎尔多雷忘记了达斯雷玛所传承的意志，在灾难面前，他们的心智比身躯还要脆弱……除非，有一个足够坚强的领袖，能够给他们希望……而我，只有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哪怕扮演小丑，扮演反派，哪怕心里早已是千疮百孔，血流成河，也要将这出戏演下去……
成住坏空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哪怕最强大的种族，也终归有衰亡的一天，辛多雷也无法逃离这条规则……
但我身为逐日者王朝的继承者，绝不能就此认命，更不能眼睁睁地坐视自己的人民走向消亡……
“我只是在继承祖先和父王一生为之奋斗的事情，将种族延续下去。”
我总是这么说，想要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一个被称之为责任的理由……为此，我可以倾尽一切，并且无怨无悔。
然而，在他们面前，这样的说辞，竟显得格外苍白，甚至不堪一击……
“是的……也许，血精灵族的历史上会有无数个领袖……他们也为这个种族的存亡呕心沥血，为自己的人民做出牺牲……可在我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不是用来为族人交换魔法能源的牺牲品……我们可以没有自己的家园，我们可以没有那些施舍给我们的水晶……但我们不能没有你，凯尔萨斯殿下。”
“对不起……凯尔。你是我的挚友……在患难中，我们本应该互相扶持的。不管我多么反对你的决定，我都不应该疏远你，因为，你已经牺牲了太多……”
听到克莉丝蒂安和赫菲斯特的话，我的心里竟是百感交集……
可是，从那一刻起，再无对未来的彷徨和恐惧。
只因……
“我还有你们……”
这种久违的安心，在霜之哀伤刺入克莉丝蒂安胸膛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辛多雷可以没有我这个骑士……可是，辛多雷不能没有他们的王……”
当我看到克莉丝蒂安倒在血泊之中时，我的视野近乎一片黑暗……
“但我不能失去你！”
我近乎用尽了全力，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出了这句话……以为这么做，便能够从这场噩梦中摆脱出来。
终于，她醒了过来……
可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梦……克莉丝蒂安的世界里，从此没有了圣光。
克莉丝蒂安的伤势恶化得很快，她自知时日无多，而我和赫菲斯特，没有一人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此，所有人都没有道破……
可她的伤势，她自己却最清楚……
最终，她决定在生命走到尽头前，默默离去……
“让赫菲斯特也与你一起回银月城好了。”
到头来，我能为她做的，竟只有让赫菲斯特陪伴她渡过最后的时光……可她却连这样一次机会也没有留下。
“您身边需要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我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如何克制住阻拦她的冲动，允许她独自离开……再一次的，我的责任让我选择了沉默……
我完全信赖的人，在那之后，就只有赫菲斯特。
可是，他却利用这份信任，做出了令我痛不欲生的事！！！
在无尽的虚空，我们夺取了风暴要塞，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其中最令我无法接受的，便是赫菲斯特……
“凯尔……你说得没错……能够拥有这样的挚友，就算为了挚友而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赫菲斯特的面孔在我的视野里变得愈加模糊，我伸手想要阻止他，却早已力不从心……
“赫菲斯特……你……住……手！”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呐喊，他却只是视死如归地笑了笑，正如他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样子……
赫菲斯特……为何连你也弃我而去……？
望着风暴要塞里战死的，日怒部队的勇士，以及赫菲斯特的遗体，德拉诺的虚空仿佛正在我周围崩塌……
泪水是什么滋味，从父王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记得了。
“带我……去见基尔加丹。”
我抱起赫菲斯特的遗体，失魂落魄地下达了这样一道命令。我知道……自己正在走向绝路，可是，我的脚步却格外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让赫菲斯特活下去，我会满足你任何条件！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就在基尔加丹为这笔交易沾沾自喜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将他一同拖向了坟墓……
“凯尔……你的确……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傻瓜。”
每当我和赫菲斯特因意见不合而引起争吵，他总会将客套的尊称替换为傻瓜或者混蛋……只有这种时候，赫菲斯特才会褪下那层面具，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面对我……
现在想来，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跟我道歉？你应该和那些为你牺牲的人道歉！现在他们敬爱的王子居然要向恶魔王俯首称臣……还去相信什么基尔加丹会给大家永恒的生命！你和银月城决裂，背叛了族人，夺走了太阳井的化身——安微娜，带着晨锋部队准备迎接恶魔王的降临！！！自己堕落，还带着人民一起堕落！就连我……也被那个什么邪能水晶复活成这样——魔血精灵！一个既非恶魔也非精灵的异类！！！”
明明我未曾想过要活下去，却还要把他复活，让他变成一个怪物，我的确……太过自私。这样的我，宁可被赫菲斯特大骂一顿，宁可永远也不要被原谅。
“为什么要接受基尔加丹的诱惑？为什么要为了让我起死回生……而做出这种蠢事？知道吗？我的确无法原谅你……我无法原谅你为了族人而放下自己的尊严。更无法原谅你为了我去求那个该死的混蛋！！！可我并不后悔再次回到你身边……凯尔。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哪怕我已经变成一个怪物。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不会离开………………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早已做好的，赴死的觉悟，竟有所动摇……那是我自风暴要塞一战后，头一次感受到生存的意志。
头一次……想要求生。
“和我一起活下去！！！”
我知道，倘若再不告诉赫菲斯特，或许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我和赫菲斯特彼此都明白，倘若我们其中一人战死在这场战争中，另一个人……绝不会独活。
在魔导师平台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思索着，倘若在冥河见到克莉丝蒂安，我该怎样告诉她……我是怎样，在履行我对她许下的诺言？
‘终有一天……带着荣誉，回归故土……’
我该如何告诉她，她所守护的王子，其实……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的叛徒？当我回到奎尔萨拉斯时，承载的不是荣誉，而是……叛国的罪行？
就连洛瑟玛，哈杜伦，甚至是罗曼斯也站在了莉亚德林的那一边，难道……我真的错了？我真的……背叛了自己的人民？
“凯尔……凯尔萨斯殿下……恕我来迟……”
“叫我凯尔……”
我从未奢求过……还能再见到她……
可我知道，半跪在我面前的这名死亡骑士……正是我的挚友。
而且这一次……我没有再让她孤身离开。
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一次，我没有阻止她，她将会一个人面对破碎残阳，再一次……成为王子的盾。
可是，面对破碎残阳，本应是我的责任……
我必须去面对我的人民，面对我所“背叛”的……族人……
在见到莉亚德林之前，我曾反复询问自己，既然身为辛多雷的领袖，首要的责任是确保种族得以延续，那么……辛多雷加入哪个阵营，或者站在怎样的立场，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我从一开始便做好了背负骂名的准备，为何还会对莉亚德林之事如此介怀？
然而，当我走出魔导师平台的那一刻，被鲜血染红的战场告诉了我答案……那都是辛多雷，太阳之子的血液……而手握屠刀，让族人流血的不是天灾，而是那些自称为圣光主宰的人……破碎残阳的血骑士！
那一刻起……我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
“我的人民，在经历了天灾以后本已筋疲力尽，却还要自相残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你如此用心良苦到底能得到什么！”
我自知罪孽深重，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一切，我敢作敢当。但我手上从未沾染过族人的鲜血！可眼前这个义正言辞地以叛徒之名指责我的女伯爵莉亚德林，却和沃雷塔尔一起，用族人的鲜血换来了他们在沙塔斯城的地位……
而这一刻，莉亚德林的刀尖，指向了我……
杀了我这个“叛徒”，可谓是大功一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丢下？
“我永远都是胜利者！不管是在银月城，在风暴要塞，还是在这里！”
如果不是克莉丝蒂安的出现，莉亚德林或许会继续自鸣得意，沾沾自喜……当她朝着莉亚德林举起奎尔塞拉，我和赫菲斯特并没有阻拦。我知道，换了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自从赫菲斯特在风暴要塞阵亡的消息传到她耳边时，这一天，便无法避免……
这种时候，我和赫菲斯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着这一战的结束，然后……在她精疲力尽的时候扶她一把。
在魔导师平台的时间里，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亲眼目睹，太阳之井的复燃……能够亲身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再度涌入我的血管……
我们一起回到了奎尔萨拉斯，再一次地，我选择了与希尔瓦娜斯远征诺森德，以履行我，带着荣耀回归的诺言。
然而……太阳之井的恩赐，克莉丝蒂安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那天，她告诉我，自己终究是个死亡骑士……她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我依旧记得，那双冰蓝的眼睛里闪烁的哀伤与无奈。
可是，克莉丝蒂安……我该如何告诉你，你该回去的地方……不是黑锋要塞，而是银月城？
在风波平息以后，她终究还是离开了银月城，独自前往洛丹伦，黑锋要塞……或许，她从来不曾属于任何地方，她是战士，只有战场，才是她的容身之处。
比起诺森德那次生死的诀别，这一次分别已经相当短暂，终于，在极寒之地，我再度见到了她的身影。
或许，无论是谁，看到我们三个走在一起，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然而，这其中的意义，只有我们三人自己才明白……
“让全世界都知道凯尔萨斯王子的挚友一个流淌着恶魔之血，一个是死亡骑士，再去欣赏其他人惊讶的表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