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第一百二十六章（1 / 1）

鼬并不太清楚鸣人回归的时间，木叶对他终究还有一分防备，但这并不必多说什么，所谓的政治思考，最好是以最坏的情况出发才稳妥。木叶中知道他已经回到村子里的人寥寥无几，平时也只有卡卡西偶尔会来和他说说话，十二月的一天，昔日的队友日向直熙找上门来。直熙是日向分家的子弟，与鼬年龄相当，两人在暗部时搭档过，对于宇智波家族的内/幕，他依稀知道一些。

这天雪下下停停，不久就变成了雨夹雪，淅淅沥沥的雨水扑打着窗户，雪花落在窗沿上，不一会就叫雨水融化了。鼬住的地方在摩阿河附近，河边的沙地上覆着白雪，直熙跨过摩阿河上的木桥敲响了大门。天冷得厉害，他穿着雪鞋，裹着披肩站在门口跺脚。门迟了一会才开，鼬穿着黑色的袷衣，外披着浅色的羽织，衣服袖口处的手腕瘦骨嶙峋。

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直熙穿过透着冷意的走廊，来到会客的房间内。房间里冷清得厉害，隔扇上贴着的还是前年的花纹，一只长型的火盆摆在矮桌旁边，茶色水盘里摆放着枯淡曲张的茶木。

鼬泡了淡茶来招待，两人默默相对了一会，直熙开口说：“冒昧打扰了，”他没有对鼬的过去与回归说什么，迅速转入正题：“这次来是受人所托，想要问问关于宇智波亘的事情。”他解释道：“我的兄长俊辅担任过亘君所在小队的队长...”

说到这，门外又响起敲门的声音。鼬起身出去，没多久带回了卡卡西与不知何时回来的鸣人。

“啊，是直熙呀。”卡卡西稍稍惊讶了下，光着脚踏进来，鸣人跟在他身后，一直意气风发的少年耷拉着脑袋，只有在看向鼬的时候才露出焦急又期待的神色。卡卡西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按住他的肩膀：“鸣人...想知道佐助的事呢...”他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淡茶的烟气袅袅自杯中升起，鸣人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左右张望，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他几天前才回到木叶，糟糕的天气也没有影响他与旧友重逢的喜悦，每个人都有了极大的变化，这让他更加期盼着与佐助相见。但只要一提起这件事，纲手与三代火影就会岔开话题。这样的态度让他感到惶恐，这并非基于理性的推断，而是来自直觉，这种直觉往往能让他触及事情的真相。

他一直追问着卡卡西，直到这个不良上忍终于卸下那张惫懒的面具。他用唯一露在外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焦急又担忧的学生，看他攥紧拳头又松开，用一种自己也觉得残酷的冷静语气说：“不要再追逐佐助了，他...已经在半年前亡故了。”

有那么一会儿鸣人完全没有反应，像是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渐渐的他的脸变得苍白，想要露出一个“我知道你在开玩笑”的了然笑容，但嘴角弯折到一半就凝固了，他浑身哆嗦着，轻轻地说：“你在说什么啊，卡卡西老师。”声音那么轻，仿佛头顶悬着利剑，略大一点的声音就会让它掉下来。

卡卡西忽然觉得很烦躁，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学生解释另一个学生死亡的事。他故意用漠然的声音这么说，但越是这样就越觉得悔恨、烦躁。鸣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头脑里混乱一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卡卡西说完佐助和鼬的事，他心里仍然有一个角落在悄悄地说：这些都是假的。

他晕头转向地跟在卡卡西身后向摩阿河走，河岸长满低矮的柳树，树枝上挂着厚厚的冰晶，河水平缓地流过，雨水落进河中发出接连不断地轻响。然后在距离河岸边不远的房子里，他真的看见了鼬。

卡卡西抿了抿嘴唇，他不想再听那些话，也不想看到鸣人苍白的脸色，轻轻站起来走到屋檐下。但即便如此，鼬与鸣人的对话仍然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佐助真的...”鸣人的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字，似乎只要一说出来就会变为事实。

“我不知道。”鼬近乎冷酷地说，“为什么会死去，怎么死去，在什么地方死去...我都不知道。”他唯一所知的，就是佐助真的已经不在了，他的尸身被人损毁，在他怀中碎裂，最后随风消逝。他将目光移向窗外，雨雪一刻不停地拍打着窗户，远处的四阿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摩阿河寂寞无声地流淌着。

鸣人双眼通红，苍白的嘴唇猛烈颤抖，似极度亢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他猛地站起来，重重喘着气，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看到这样的情景，直熙轻轻叹息一声，“我改天再来拜访。”

“不必了。”鼬微微垂下头：“亘...也是一样的。”他略略停顿片刻：“他们都很安详...”鼬分辨得出来，的确是晏如安然地死去，心满意足，仿佛对人世再也没有什么留恋。

直熙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轻轻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他先一步离开，卡卡西走到玄关时停下来，他拨开覆在左眼上的护额，来自带土的眼睛在白皑皑的雨雾中散发着红色的光晕。

“苟且偷生，是这世间比死更加悲凉的事。”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要带着这只眼睛继续活下去，承受应有的罪孽。”

他转身离去，鼬轻轻闭上眼，已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人生严峻，只有斩断心中的迷惘，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如今看似平安的世界内部隐藏着火与破灭，在最终之刻，战争会将所有灾难、悲剧、人、物、美好和丑陋的东西碾压成碎片。在佐助死后，依然支持着他继续活下去的，就是等待并抵抗这灭世之斧下落的信念。这是他从一开始就选择的道路，也必将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