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第一百零三章（1 / 1）

桔梗，秋日之花，在秋露中绽放，意为“永恒的爱与无望的爱”，有诗云“桔梗开花日，秋来已有声。四郊多白露，草叶色将更。”

十一月中旬，连火之国北方也开始降下细雪。亘与佐助离开珠满，向着火之国春台而去。

与碧的约会定在明年四月，现在差不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亘和佐助在这上有些争执，亘想带着佐助继续游历，佐助却认为该到春台去。

一直为亘治疗的慎和景子都在春台。

亘有些惊讶地注视着他，直到佐助板着脸拧过头去。那样的态度让人觉得无奈的同时，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沿着北上山脉，亘与佐助穿过泷之国与火之国的驹返山谷，在火田两国边界的终焉之谷暂时停下。愁叹川依然汩汩滔滔不觉，并未因人的哀喜而暂停。天空阴云密布，吹着强劲的北风，冬雨时断时续，洒在林中的枯枝上水声嘀嗒，更加显得阴郁凄凉。

佐助站在岸边若有所思，回头望着木叶的方向。他并没有叹息，只是静静地凝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对站在一旁的亘说：“我们走吧。”

春台也在下着雪。佐助将手合拢在嘴边，呼出一口热气。

“冰霜之日，宜用清秀飘逸之色。”古人如此说。街上撑着伞匆匆走过的少女们也大多穿着雪花纹样的小袖，裹着披肩，而景子今日所穿的，正是染着青色松纹的白色袷衣，外披着羽织，牵着清次郎的手婷婷站在门口。

“总算是到了。”她亲密地笑起来，伸出右臂让吉法师——亘的通灵兽——停歇在皮套上，然后弯下腰，好让清次郎能看清楚它的模样。亘嘴里说着“啰唆的女人”，却等清次郎看够了才将吉法师送回去。

雪下得有如时雨，飘飞一阵，停一阵；停一阵，再飘飞一阵，夹杂着小小的雨滴，一歇一歇地打在屋檐上。亘拉开门，一眼就望见慎坐在惯常的位置上，正在碾磨什么，案几上铺着桑皮纸，盛着几颗药丸。亘拈起一颗闻了闻，是陀罗尼，还有紫金丹。

除了忍村外，在一些地方也有忍者的补给点，或藏于闹市，或隐于山林，由人定时去更换藏在补给点中的药物和食物，并修整机关。有些忍者的药物会交由家世清白的普通药店制作，川合家多年来都在接手这样的生意。

屋外冷得如同针扎，屋里却纹风不透，被火盆烤得暖洋洋的。席面上的平水盘里摆着□□与兰草，三两枝兰草斜曳交错，黄/菊如秋日载阳，姿态清端雅丽。暖洋洋的温度让人变得放松，耳边持续响着碾磨药草的声音，亘渐渐迷糊起来，直到慎起身打开了一点窗户，窜进清冷的风。

“真是寒冷的天气。”他低声自语，用火箸拨了拨木炭，露出烧得通红的炭块，温度似乎又上升了一点。

“要煮酒么？”亘像困倦的猫咪那样懒懒地问。

慎摇摇头，放下火箸开始煮茶。他用的是陶碗而非小白瓷碗，茶碗幽深的颜色不仅将茶水本身的色泽，甚至连想象的滋味都盖去了，流入口中时才尝到那带着苦涩的清香。

亘静静看着氤氲着白汽的茶碗，“明年四月，有人邀我到水之国去。”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我还能活多久呢？”

慎似乎无动于衷地将茶水注入碗中，啜饮了一口：“你也感受到了？”

“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

“使用忍者力量的时候就忘记了。”慎指责地看着他：“你的身体，原本至少可以再支持几年。”却因为使用查克拉和万花筒写轮眼的关系缩短了寿命。这是慎没有说出口的话。亘再抿了一口茶，却比刚才还要苦涩些。

“人的一生转瞬即逝，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再好不过了。”这是山本常朝的话。他轻轻地说：“替我配药吧。”

慎长久地望着他，在犹豫着。

亘凝视着颜色幽深的茶碗，隐隐约约有些醉意。他想起许多人和事，旧日的时光如白驹从眼前跃过，他怀念昔日的时光，甚至是在木叶的日子，他发现自己是如此深切地渴望“活着”，以至于眼中一片酸涩。

冬日渐深，雪也越下越大，早上起来时院子里已经积了半尺深的雪，清次郎欢天喜地地踩着雪玩，景子教他唱谣曲：“下雪了，下雹了，下呀下呀下个不停。狗狗高兴得在院子里乱跑，猫咪在炬燧内窝成一团。”慎也难得出来，看着孙女与孙子笑闹。

这是合家团聚的季节，佐助却在和亘商量着离开的事情。

“你想自己一个人去游历？”亘搁下举在唇边的药碗，嘴唇上沾着一点褐色的药汁。

佐助看着那点小小的褐色短暂出神了一会，郑重地点点头。

亘没有立刻回答，佐助随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在庭院内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可以望见花瓣大小的雪片，仿佛很沉重地扑簌坠落。

亘大概可以明白佐助的心情，一年多前和自己离开木叶后，他一直随着自己四处飘荡，追寻着也许完全是虚妄的东西。原本还会提及的要向鼬复仇，不知何时已不再说起。偶尔说起时，脸上却露出淡淡的茫然与苦涩。

“人类的天性由于爱情而格外敏感，因为是敏感的，所以会把自己最珍贵的部分奉献给所爱的事物，也容易将爱，以仇恨的方式表达”。亘已经不记得究竟在哪里听说过这样的话，但对于佐助来说，正因为曾经对鼬倾注过那么深沉的爱意，后来的仇恨才会让他如此痛不欲生——恨着将自己幸福一手毁灭的鼬，也恨着曾经爱过鼬的自己。

那些恨里，究竟藏着多少爱呢？也许如今连他自己也已经分不清楚。

“我想自己走一走...”他停顿了好一会：“弄明白我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佐助踏上旅途那天仍然在下着雪，天冷得彻骨，他在玄关绑好靴子，身上穿着棉织和服，外披着绣有宇智波家纹的黑色羽织。亘看着他无声的动作，门外飘着鹤羽似的白影，如同无声的烟火般蔓延，隐隐约约，从这梦似的白雪中传来渺渺的笛声。

亘和佐助都尽力掩饰起自己的感受，但这些感受还是从脸上清楚地显露出来。佐助扭过头去望着旁边，嘴唇轻颤了一下，最后仍然没有将离别之语说出，略点点头就踏入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