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几日后,京城下起了倾盆大雨,空气中充满了一股腐蚀的水汽味,于振阳的几位妻妾在花厅里摸起了骨牌。
坐在主位的严氏看了看牌,不禁皱起眉头不悦道:“今天的手气真是差劲得很,生生的让你们几个赢了这么多,算了算了不打了!”
她左手边的王氏穿着宝蓝色滚边银丝线绣花裙,一双明眸看了看在座的众人,抿嘴笑道:“哪里是姐姐的运气不好啊?我看姐姐心烦意乱的,怕是有心事了!”
严氏冷哼了一声推了牌,喝茶不语。王氏笑了笑,声音宛若风铃清脆悦耳,“我那是瞎说,姐姐这般的能人儿怎么会有烦心事不是?我也玩的累了,今天不如就这样吧,改天我做了几样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再约姐姐和妹妹们一起喝茶!”
说着她起身让丫鬟披了件牙白色的披风,拢了拢领口,似无意说道:“这天一天凉似一天,不及时添衣不行啊,好在出来时候带了件披风,就将就着挡挡湿气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不禁都落到了她那件披风上,不看不打紧,一看众人心中涌出百般滋味。
袁氏掩嘴轻呼道:“难道是川地新进贡的蜀锦?”
另一侍妾应道:“蜀锦本就千金难求,更何况是献给宫里的,想来定是价值连城了!”
王氏的大丫鬟金秀得意道:“那是当然,川地总共就进贡了一匹,光这件披风就用去了一半的布料呢!”
王氏斜睨金秀,佯装呵斥,“没规矩,谁让你多嘴了?”
袁氏抬眼见严氏黑了脸,顺着丫鬟的手也站了起来,“既然不打了,那妹妹也告退了。”她走了门边似乎想起什么,回身笑道:“这披风虽是难得,我倒记得那人也有一件,瞧那手工只怕要比姐姐的这件精致些呢!”
严氏面色稍缓,却不看众人,只冷冷道:“要散就都散去吧!来人,把这里收拾了,少了一个,拿你们的手指来换!”语罢,领着众仆人转入内厅。
王氏面上无光,暗自生气,转身去拧金秀的嘴,骂道:“贱人,我让你多嘴!”
袁氏知道王氏骂的是自己,奈何只得拿下人出气,暗笑着不动声色的正要退了出去。
此时一小厮打着伞陪同于子昭匆匆的走来,见于子昭脸色苍白,神情慌张,众人微觉不安。只听他道:“娘,不好了!”
严氏闻声出来,看着湿了半个身子的大儿子,镇定道:“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慌慌张张?”
于子昭抹去脸上的雨水,难过道:“宫里传出话来,说爹爹被皇上重责了三十杖!”
“什么?”严氏一怔霍的站起来,带翻了茶杯,“砰”的一声茶水四溢。
王氏一听惊呼着哭道:“怎么好好地被杖责了呀老爷?你可不能有事啊……”
袁氏脸显担忧之色,心中纵有千百个问题,却一个也不敢问出口。
严氏一手拧着手帕,一手按了按胸口,问道:“为了什么缘故?你爹爹在朝为官一向谨慎,怎么会惹了圣上龙颜大怒?”
于子昭道:“爹爹的亲信传话说,朝中有人要为十年前的一个案子翻案,此案当时是由爹爹主办,皇上怪罪爹爹没能查清情由就草率断案,害了无辜人命而大怒,原本是要下令将爹爹下狱待查,后经爹爹几个交好的朝臣多番劝说,皇上才改为杖责,免了爹爹牢狱之灾。”
严氏听罢身子一软,跌坐回去。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噩梦早该散尽,现如今又回来纠缠,心中既害怕又愤怒。沉吟间,管家于丰来报老爷已经被人抬了回来,她又命人将于振阳抬去书房请大夫诊治。一时间,整个学士府乱成一团。
待遣散众人,严氏端了药前去服侍,脑子里有关十多年的片断也陆陆续续涌了出来。没人会想到原本一宗小小劫杀案,到最后却牵扯到宫廷秘闻。她丈夫于振阳当时身为主审官,一番严查得知过后左右为难,前前后后不得不将此案拖审了半年。半年后的一天,于振阳一身轻松的笑着回来,只对她连连说终于无须费神可以结案了。她不明白,想要细问,却被于振阳一阵呵斥,痛骂不守妇德。
那是个初秋,于振阳领着一个身姿妙曼年轻貌美的女子进了府,此外还有个不到六个月大的女婴。于振阳称是自己在外纳的妾,怕她不容,故在外面生了孩子才带回来。她嘴上含笑连说不敢,全凭老爷做主便是。然心兀自裂开口子,血流不止。
她嫁给于振阳,对他一心一意悉心照料,府里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不到四年,于振阳就前后纳了两个妾,如今又在外面养了女人生了孩子带进门来,怎么叫她不伤心痛恨?在嫁夫随夫的观念下,她奈何这些痛和苦,只得慢慢咽下。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个女人进门后,于振阳反倒不常去看去陪,除了日常所需要求她按时补给外,竟下令不许她们几个妻妾去走动,这让她疑惑不解,所以开始暗自留心调查。那女人言语不多,每日多半时间都留在房内看书作画,然眉间总带愁绪,慢慢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不到一年光景竟咳出血来。
于振阳得知后十分慌张害怕,暗地派人寻找名医医治。时间一久,她便看出来一旦这女人生病,于振阳只是担忧害怕,却从不难过。后来,女人咳得越发凶了,于振阳也整日眉头紧锁。直到一日,于振阳收到一封密报,方才抒怀。没过多久,那女人便死了,留下了那个三岁大的小丫头。这丫头便是于冰晨了。
时至今日,旧事再提,严氏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虽不知那女子来历,但却明白她身份特殊,故自那女人死后从不敢在于振阳面前提及。可她被逼无奈接受野外女子共事一夫的伤痛,久久难平。于是她便把痛恨转移到了于冰晨的身上,起初于振阳还维护说道几句,但慢慢的于振阳不管了,她就更加肆无忌惮的□□那个无辜的小人儿了。
碗里的药已经快凉透了,她看了看于振阳温言道:“药凉了,我给老爷去热热!”
于振阳抓说严氏的手,摇了摇头无力道:“别忙了,都是些皮外伤也不打紧。”
严氏见他欲言又止,劝道:“老爷今天受苦了,其他的事就暂且放下,好好调养身子要紧!”
于振阳道:“老夫此番死里逃生都是被人谋划好的,这点皮外伤不过是走场面……这么一来……事情恐怕就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十年了,已经尘埃落定的案子,又被人掀了出来,哼,没想到连老夫也被隐瞒了真实原委……以后你们一切都得小心行事,稍有不慎恐怕人头就要落地!”
严氏心中慌乱,一不留神将药溅到了于振阳的手上,忙掏出手帕去拭。
怎知于振阳缩了回去,只听他冷冷道:“府里最好别再出乱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也该收敛收敛!”严氏答应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