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失而复得(1 / 1)
抱头蹲地的瞬间,其实八重已经做好了明天全部返工的心理准备,然而过了好一阵子她都没听到晾衣杆真正落地的声音,更别提那之后理论上会出现的各种连锁反应,这才悄悄将捂住眼睛的手指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地面的情况。
一片齐整。
所有的晾衣架都好好地放在那里,没有碰倒也没有掉落一地的衣服,看到这样的景象,八重终于轻松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差点以为白干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而那个吓了她一条的人正一手扶着晾衣杆,一手拎着一个看上去很旧的布袋子,一脸相当不爽的表情看着她。
“有这么可怕么?你那破表情也太失礼了吧。”
“诶总司?”
“是我很奇怪么?”冲田总司冲她皱眉,“我的房间在那边,中庭是我必经之地从外面回来会来这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那你也没必要悄悄出声吓我一跳嘛!”
“我堂堂正正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你说我是悄悄出声?”冲田总司一巴掌拍向八重脑袋,“你是故意来讨打的么?”
“不是这样的啊!”八重捂着脑袋,“我只是刚刚没有看见你于是被你吓了一跳而已这样就要揍我简直太可怕了你是鬼么!”
“是哦我是鬼你不知道么。”冲田总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么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八重歪了歪脑袋表示不解,然而冲田总司却不再给她任何解释,而是将手里的那个袋子递给了她。
“那种话题随便怎样都好了,比起那个,这个你拿着。”
“诶?”
“让你拿着就拿着。”青年皱了皱眉,“把平助跟你说的话记好了,现在没人能像你的父母一样照顾你,对你来说别的事情都该放一边,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别瞎折腾……该当真的话当真不该当真的话你别一个一个都记得那么牢,你也不小了,稍微培养一下自己的判断能力如何?”
八重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找不到话题的她看了冲田总司几秒之后低下头去拆他递来的袋子。
一边拆就一边听见了衣物的悉索声,用余光撇到冲田总司正在准备离开的八重迅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了头。
“咦总司你这样就走了么?”
“我和你不一样,每天不保持足够的睡眠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冲田总司摊摊手,“总之就这样,晚安。”
“什么嘛晾完衣服我就准备回去睡觉的啊。”
“哦,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冲田总司回头轻笑,冲着八重摊摊手,“总之晚安了。”
“总司也晚安。”八重冲他挥挥手,然后扫了一眼庭院里的衣服,又看了看手里被拆了一半的袋子,最后把它提在手上,朝着自己被分配到的那间屋子走去。
回到房间后,借着从未关的门里投入的月光,八重终于打开了那个袋子。
里面是几个小袋子——打开以后发现里面装的是不同品种的糖。被一大堆糖袋子压在最底下的则隐约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用布包的很仔细的长条状物品。
看到它的一瞬间,八重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之前的糖袋子被她统统拿出来在一边放好,最后珍而重之地从袋子里拿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东西,一层一层把外面的布拆开,最后终于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并不太平滑的木质乌色簪身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毫不锐利的黑光,顶端点缀着四朵不大不小的樱花,花瓣泛着微微的粉色,看上去虽然并不精致,却有一种古朴而俏丽的感觉。
“啊……”八重看着眼前原本以为再也找不到了,结果现在却突然又失而复得的发簪,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房间里对着发簪又是想哭又是忍住眼泪抱着笑,如同精神失常一样,好在这时候也不会有人路过这么偏僻的地方,也就不会有人被她的反常反应吓到。
八重对着发簪发了好一阵子疯,最后珍而重之地将它和之前近藤勇派人从她家里取来的衣物一起放进了小柜子里。
这个房间里原本什么摆设都没有,现有的全是她醒来之后为了生活方便,近藤勇让人从她家里的房间里取来的一些简单的衣服和储物柜什么的。其实论起发簪的放置,雅子夫人原先其实是有个首饰盒的,但是对于现在的八重来说那并不是必需品,所以也就只能留在池田屋背后的房间里静静落灰。
做完一切之后,八重终于爬进了被窝里,然而明明今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又累了一整天,理论上应该躺下就睡着的,可她翻滚了半天,把拉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却仍旧没有睡着,在翻了第八十六个身之后她终于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拼命挠起头发来。
“睡不着……睡不着啊啊啊怎么办!”她一边抓狂,一边爬向一边从柜子里把刚刚放进去放好了的发簪拿出来抱在胸前,终于稍微安静了一点。
“……不去向总司道谢是不行的。”她深吸一口气,“不道谢不行,不道歉也不行。”
虽然总觉得大半夜去打扰总司不太好,但是八重急性子短期内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甚至从长远看来也没什么可能改掉了,这种性子一旦想到了却不能立刻去做就会变得挠心挠肝,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如同八重现在的状态一样。
回想一下,自己以前也经常在半夜爬来屯所找总司,那时候他大多都是醒着的,所以理论上冲田总司应该没有他所说的那样睡得早才对。
八重默默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然后迅速掀了被子开始穿衣服,分分钟之后她已经在通往冲田总司房间的路上了。
入江八重这么个小鬼似乎已经在长期的与屯所守卫做斗争的过程中寻觅到了某种敌方忍者和细作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经验,从西边厢房到作为新撰组干部宿舍的东边全程接近百多米的路程,不仅用时极短,甚至路过了包括中庭在内的许多重要警备地点的全过程中,连一个巡查队员都没碰到,就这样一路毫无盘查也毫无危险的安然地到达了目的地。
毕竟是干部宿舍,互相之间保持着相当尊重隐私的距离,就算发出点什么声响,只要不是动静大到足以媲美打雷就很难惊动剩下的人。
但是如果剩下的人靠近他的门边的话就不一定了。
八重垫手垫脚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刚走到门边,手还没触碰到门框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闷闷的咳嗽声,那种把所有咳嗽的声音都闷在胸腔里拒绝发出来,几乎要憋死自己的沉闷声音透过薄薄的纸质拉门传递到她这一边,让她一下子觉得心有点慌。
“总司……?”她试着敲了敲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却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得到应答,里面的人只是咳嗽,好不间断,连回答她的余裕都没有。
“总司我……我进来了哦?”她又敲了敲门,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就一把拉开了拉门。
一片黑暗中的屋子里终于照射进了一缕月光,透过夏夜的明亮月光,八重终于看清了室内的样子。
被子被掀开了之后随意地扔在一边,而冲田总司则整个人跪着蜷缩在被褥上,脑袋抵着枕头,不停地咳嗽。
八重立刻慌了手脚,两步并作一步地在冲田总司身边跪坐了下来,低下头仔细看他的样子,然而刚一歪头就看见他雪白的被褥上全都是点点鲜血,虽然不多,但小鬼立刻回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在自家店里楼上看到的景象。
流血了,而且很痛苦。
很苦痛,而且在流血。
“总……总司!”脑海里莫名其妙就冒出了当时金鱼叔叔广冈浪秀那张狰狞的连,闹得八重一下子整个人很是慌张,拔腿就要往外跑,“我……我去叫医生!”
她还没跑出半步路,就被冲田总司伸手拉住了脚踝,他虽然看上去病得很严重连自己的身子都很难支撑起来,但手劲却仍旧极大,拽的八重一时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然而摔倒的八重却顾不得看一眼摔到的地方,立刻回头就看向冲田总司。
他松开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冲她摆了摆。
“是……让我不要去么?”
他做了个“没错”的动作。
“那……那我就不去。”八重爬着掉转过头来,伸手抱住冲田总司的脖子,“我不去叫医生了,但是总司你不要死……”
声音颤抖。
她重要的人已经都离开了,如果连冲田总司也因为奇怪的理由死在她面前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干什么的八重现在能做的只有伸手紧紧搂住冲田总司的脖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要死”,仿佛她这么说了,事情就真能如她所愿一般。
然而被祈愿的冲田总司却并没有说话,回应她的只有他埋在她颈窝里的咳嗽声,血液点点濡湿八重的衣服,血腥味一阵浓一阵淡地从二人之间相触的地方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