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弑父(1 / 1)
李岚衣这一式使了全劲,在安禄山眼里看来,心里只剩一句“吾命休矣!”可到底安禄山也不是吃素的,剧痛之下仍是垂死挣扎,就地翻身一滚,只听一声惨嚎,安禄山纵然避开了要害,可蝴蝶骨却被李岚衣一枪挑断,鲜血一涌而出,仅剩的那点醉意也都散了。
也是李岚衣久未动枪,技艺生疏,否则哪怕安禄山躲得再快,也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
可这一遭安禄山到底逃过一劫,只是李岚衣一双眼眸烧得通红,就地拔枪而起便是下一击!可安禄山到底算是一代枭雄,武功不弱,眼下既已清醒,当即强忍疼痛翻身起来,便跌跌撞撞要朝外喊人:“逐日长……”
话语未尽,半截枪刃已经透腹而出,淅淅沥沥的滑出血来。殿内登时被浓厚的血腥气覆盖,安禄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这样轻易就结束了性命。
李岚衣长长喘出一口气来,眼下外头正乱得很,可一切都似与她无关了,如今仇人已经倒在面前,而自己纵然能出去,可想到日后,倒不如就死在这里还好。
才不过一愣神的功夫,外头却已经更乱,只听外头一片尖叫,李岚衣抬眸间便看到一片刀光剑影缠绕而来,还没反应过来,身畔不知何时已有人拉起她,沉声道:“走!”
黑幕遮掩下的暗杀者,不是唐青渊还能是谁?
另一旁又是少女娇娆的嗓音:“哎呀,岚姐姐漂亮这么多,要不是哥哥说了,我还真瞧不出了呢。”
唐紫月。
明明外头一片嘈杂混乱,甚至就在前一刻,李岚衣已经将自己置于绝望之中。只是一听唐家兄妹的声音,心登时似被浸在温水里头,竟是忍不住潸然:“你们……怎么来了……”
这句话断续问完,李岚衣到底也晓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把抓起“雪月”便随着唐氏兄妹出去。到底有唐门的机簧暗器掩护,一路上竟少有能拦住他们的人。唐紫月笑盈盈道:“岚姐姐这话可是太将我们当外人了,亏我还以为姐姐当真死了,难过了好久……”说着撇撇嘴,道:“可不止我们呢!这次是曹将军策划,白公子安排,然后还有青姐姐、叶霖、叶红绡和清悠……”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另一头看了眼,才急急道:“老哥,这里你一人能办成么?”
唐青渊点头道:“你要做什么?”
唐紫月却不答,只转身蹭的跑掉,一面跑一面道:“那待会可就麻烦哥哥了的。”再看她离开的方向,剑雨冲天的,当是纯阳的招式。
唐紫月只远远瞧了眼,愈发的焦急了,跺跺脚:“待会再说。”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跑走。唐青渊自是拿这皮实的妹妹毫无办法,可这在李岚衣眼里,倒是瞧出不同来了,道:“我若是记得不错,小阿紫该有十五岁了的。”
唐青渊摇头叹道:“还是毛毛躁躁的性子,这要没个靠谱儿的管着她,日后只怕益发不得了了。”
李岚衣心道,清悠可不就是个靠谱儿的?
只是当下并非适宜说这些的时候,唐紫月这个不守规矩的便罢,唐青渊断然不能再丢下李岚衣去追的。也因着那处的确是清悠所在的地方,心下稍安,只听了李岚衣苦中作乐的调侃两句,二人又是一路无声的潜行,一路到达地宫。
火光缭乱之中,白玉安站在入口处的殿外,手里的双剑作鱼龙之舞,衣袂翻飞间看到狼牙守卫一路倒地。而回头间看见李岚衣手握□□站在不远处,唇边便自然而然的泛出一抹清丽绝伦的笑。
李岚衣本也打算回出一个笑来,只是眸光扫过,唇边才要泛起的笑意登时凝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疾”急冲出去,手中“雪月”即刻抵出,只听“铛”一声金属相击之声,李岚衣蓦地后退两步,堪堪被白玉安扶住,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也是腥甜气息,被她强压下去,只定定看着那个阴影中出现的不速之客:“令狐伤!”
令狐伤淡金色的长发被枪势扫起,一双冷金的眸子毫无感情,只手中的长剑剑尖微颤,显然方才李岚衣那一挡并非全无作用。
好似西域所言地狱炼火之中出现的修罗王。
未料在自己分神之际险些命丧死神之手,饶是冷定如白玉安都忍不住滑下冷汗,再看怀中佳人面色惨白,额角已是细密沁出薄汗,也知方才一击之下定是受了内伤,面上更是难看不已。
令狐伤!竟是令狐伤!
李岚衣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杨宁那一死仍然历历在目,她如今有机会直面仇人,可又如何能不知在令狐伤面前,她不过一只可以被随时掐死的蝼蚁?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可纵然如此,李岚衣也晓得身后大殿的密道是如今前来救援的侠士们唯一能赖以逃生的出口,甚至曹雪阳和残余将士便在里头,若她退,则是连累众人与安禄山一道陪葬了!她站起身,一手握枪,一手紧紧的握住白玉安的手腕,对身后的两个男人道:“小白,青渊大哥,你们听好。”
“现如今小阿紫和阿琬他们仍在涉险,这后面的密道是唯一的出路,若是令狐伤闯入,甚至他离开此地传唤援兵,都只能使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她轻轻一喘,迅速道,“我会留在此处拖住令狐伤,你们竭尽所能,告知尚在大明宫里的人离开此地!”
这句话一出来,不啻于将自己要自杀的消息宣诸于众。白玉安登时瞪大了眼看着李岚衣,只见她一双黑眸是再无转圜的决绝,而唐青渊更是愕然:“胡闹!我们怎能丢下你……”
“唐公子,去罢。莫让阿岚白白牺牲。”开口说话的却是白玉安,少年眸色沉静如深潭,像是没任何东西能激起波澜,而几番计较下来,到底是理智取胜,唐青渊再不甘,也只能“啧”了一声,身形在众人面前缓缓隐去。
眼看唐青渊离开,李岚衣微笑道:“快走。”
白玉安却只是勾了勾唇,叹道:“阿岚,事到如今,你竟还望着让我独活么?”说话间双剑已经叮当落地,只剩下两手舞扇,在指掌间翻飞收势,李岚衣这半年来多是白玉安亲自教习,加上先前那么多的次见到他的舞,李岚衣再傻也晓得白玉安要做什么,不仅脱口而出:“小白——”
白玉安微微一勾唇,手腕轻转,舞扇便在手中灵活舞动,素手芊芊,罗裳翻浪。
满堂势,风袖低昂。
方才被强震震伤的心脉登时被一股温暖的内力覆盖,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
这是白玉安的回答,亦是决意。
李岚衣双眸含泪,手中□□一握,默运铁牢律心法,这一战避无可避,她只能迎击。
铁牢律与云裳心经,只能凭借这个多拖延时间,为众人换来生机。
……
……
与此同时,才发生血案的寝殿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跑了进去。
那人生得一张圆脸,长眉细目,很是讨喜的模样,只是肌肤过于白净,动作神态间皆是说不出的别扭,正是曾被苏曼莎嘲讽为“阴阳不调”的太监总管李猪儿。
此时安禄山早已重伤到地,血色蔓延出来,浸透了明黄的亵衣。浓厚的血腥味儿让李猪儿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掩住口鼻,一面道:“哎哟喂奴才的皇上诶……”
本还纹丝不动的安禄山忽的微微抽搐一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拽住李猪儿的衣摆,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快……快救救朕……华锦那、那个贱人……”
李猪儿当即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皇上!皇上您这是……奴才立刻去给您请太医来!”一面说着,一面要将他扶起来,安禄山此时重伤在身,肚破肠流不说,蝴蝶谷都被挑断,只是如今尚不至死,却也没多久好活,苟延残喘罢了,见李猪儿这般着紧,断断续续道:“你……你是个忠心的……朕、朕若还得活命……必定不、不能亏待了你……”
李猪儿搀着他的手顿一顿,忽然不着边际的说道:“皇上的厚待,可是不再打骂奴才了?”
安禄山虚弱的无法思考:“只、只要朕还在、便……便封你作丞相……无人再能欺负……你……”
“却不知比起太子的话,皇上所言又有几分可信呢?”
内宦骤然冰冷的语调让安禄山心中警铃大作,可也只这么短短一瞬,比语调更冰冷的刀刃从胸口刺入,那才因惊疑而加速的心跳,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你……”
安禄山双目圆瞪,缓缓地从内宦身上滑了下去,李猪儿颇为嫌恶的掸了掸衣上的血迹,从鼻子里阴阳怪气的哼出一声儿来:“倒是个命硬的,早死在女人手里可不好?没得脏了咱家的手呢!”
只是如今安禄山已死,自己便可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功臣了!
李猪儿浮想联翩,唇角都滑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