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一七章（1 / 1）
忠义伯府门口，门房小厮看清了缓缓停下来的马车是荆国公府上的，立马跑进去通报，裴四小姐来了。
裴萱婷搭着菡萏的手，走下车来，抬头忘了眼大门，有些感慨，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重新踏进忠义伯府的大门。
“婷婷你终于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忠义伯府唯一的小姐唐婉迎了上来，亲热地拉住了裴萱婷的手。
“婉姐姐。”裴萱婷甜甜地应道，嘴边露出两个小酒窝。
“婷婷真是越长越可爱了。”唐婉忍不住捏了捏裴萱婷的脸，一脸宠溺。
唐婉今年十二岁，半年前定下了亲事，就等三年后及笄便可出嫁。唐婉订亲的消息裴萱婷一早就知晓，只是至今还未来得及祝贺一番。
两人进了唐婉的闺房，彼此笑嘻嘻地面对面坐着。说起来，裴萱婷也有将近一年未见唐婉了，若是算上前世，那就更久了，因此见到故人，她是怎么也看不够。
“婷婷你这是做什么，看得我心里慌。”唐婉见裴萱婷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忍不住问道。
裴萱婷收回视线：“我这不是看见订了亲的姑娘愈发美丽，忍不住多看两眼么。”
“尽会打趣。”唐婉娇嗔，“过几年轮到你的时候看人家是不是也打趣你。”
“我？”裴萱婷苦笑一声，“我怕是没人要呢。”
“怎么会？”唐婉惊呼，显然不知道裴萱婷这话从何而来，堂堂国公府千金，只会是人家排着队上门求亲，哪会没人要呢。
许是将心事在心里藏了太久，被唐婉这么一问，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裴萱婷的鼻头竟然一酸，眼圈也红了一半。
“怎么了婷婷，谁欺负你了？”一见裴萱婷好端端的突然间就一副委屈样，唐婉有些慌了，连忙坐近了点，拉着裴萱婷的手问道。
唐婉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却偏偏没有妹妹，因此对于裴萱婷，她可是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的，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受委屈。
“婉姐姐，你说，究竟要什么样的女子才是男人想要的？”裴萱婷吸了吸鼻子，往日清脆动听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幽怨无比，“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那为什么大家闺秀要学这个要学那个，还争先恐后地朝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奔去？”
这也是裴萱婷最不理解的地方，她一直觉得才女的比试同这句话是矛盾的，既然崇尚“无才”，又为何要评出才女。
听完裴萱婷的问话，唐婉噗哧一声笑了，这回轮到唐婉细细盯着裴萱婷的脸看，裴萱婷被看得不好意思，脸一红，撒娇道：“我是认真的呢，姐姐别笑话我。”
“不笑不笑，没想到婷婷还不到九岁，就有意中人了。”
“婉姐姐！”裴萱婷大惊，连忙拿手捂着唐婉的嘴，四下望了一下，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菡萏等人能做到大丫鬟的位置自然也是有本事的，她同唐婉的丫鬟阿兰互相对望了一眼，静静地退出了屋子，留给两个小姑娘说悄悄话。
见丫鬟有眼色地下去了，裴萱婷才不好意思地放下小手，但还是不敢正面看唐婉带着探究好奇的表情。
“我才没有看上谁呢，就是随便问问罢了。”裴萱婷嘟着嘴说道。
“当真？”
“当真！”
“哦？”唐婉那意味深长的尾音表达了她的不信。
“我的好姐姐，您先回答我的问题呀。”裴萱婷只好又拽起了唐婉的手。
唐婉嘴角溢出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这才收起捉弄的心思，点着裴萱婷的小脑袋说道：“平日里叫你多识识字，你却不听，这不，就理解岔了吧？”
“怎么？难道不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不是。”唐婉好心地解释道，“女子为何不能有才？就像你说的，若是无才才是好的，又何必年年举办第一才女的比试。我听说今年的第一才女就是裴二小姐？”
“正是二姐。”裴萱婷点头。裴萱媃太过清冷，与唐婉虽相识，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你二姐以十岁之龄拿下才女之名，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比大哥还拼呢。”
“这就是了，若是崇尚无才，她又何必如此拼命？”
“所以我这不是想不通来向你求教了嘛。”
“好好好，我接着说。”唐婉握着裴萱婷的手，继续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并不是说女子无须有才能。你该知道德容言功这四个字吧？徳排首位，所以说，这句话更重点的不在‘才’，而是徳。女子并非不需要才情，而是炫才不可取。懂炫才的意思吗？”
“卖弄才华？”裴萱婷问。
“没错，看来你还是读了点书的嘛。”
“你又取笑我！”裴萱婷小嘴一撇，又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唐婉就是喜欢看裴萱婷那丰富的表情，忍着笑意继续：“女子若一无是处，男人也会觉得无趣，但若是太过招摇，又会让人觉得轻浮。因此啊，‘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希望女子有才能，但同时又低调谦虚不张扬，不轻易与人争辩。”
裴萱婷认真听着唐婉的解释，同时也在慢慢咀嚼着这番话。
见裴萱婷难得听进去她的话，唐婉颇是欣慰，再接再厉道：“从前我劝你通文识字，也是希望你能明大义、晓真理，不会轻易被人糊弄了去，但若是仗着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自以为无所不知，那便不可取。”
“原来如此。”裴萱婷有些明白了，“那书画女红也是同理？”
“自然。”
一席话，让裴萱婷茅塞顿开。从前没有人告诉她这些，她以为的“女子根本”都是她自己的揣摩，董夫人自然也与她讲了一些，可惜前世的裴萱婷太过娇纵，大多都没有认真听进去。或许连董夫人自己也没有想到，裴萱婷之所以什么都不肯学，是因为她以为“无才”才能吸引男人，再加上陶则从未表露过不满，裴萱婷更不觉得自己的认知有何错误。
唐婉是订了亲的人，忠义伯夫人没少在私下里教导唐婉这些道理，如今讲给裴萱婷听，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好了，现在可以老实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吧？”唐婉话题一转。
“啊？什么事？没发生什么事啊。”裴萱婷又紧张了起来。
唐婉嘴一撇：“别骗人，若是没发生些什么，你至于见到我还如此闷闷不乐？定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我猜是个男人，若是你二姐，你就不会说‘没人要’这种浑话了。”
裴萱婷惊叹于唐婉的聪明细心，那灼灼的目光让她避无可避，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摊手承认：“我被人轻视了。”
唐婉一声娇呼出口：“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轻视我的婷婷？”
“谁是你的婷婷。”裴萱婷也笑了，在唐婉面前她总是格外轻松。
“说说，是谁，把你气成这样？你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再大的事转眼都能化成小事，可见这人在你心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我的好姐姐，要不要这么敏锐啊！裴萱婷在内心咆哮。
“是……是阿泽啦。”裴萱婷扭捏着说出了这个名字。
“阿泽？”对唐婉来说，这名字可有些不熟悉了，但也只是不熟悉，不是没听过，她很快恍然大悟，“是说荣国公的弟弟陶二少吗？”
“嗯，是他。”
“啧啧，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陶二少。那般傲气的人，也难怪敢招惹你。”
“他很有名？”裴萱婷疑惑。
“可不，我三哥提了他好几次呢。”
唐婉的三哥唐旭，正是陶泽他们的同窗，且同董锋的关系非同一般。说起来，唐旭也是有些尴尬的，他和董锋是自幼相识的知己，在国子监，自然同裴煊致等人谈不上是多好的朋友，没有针锋相对就已经不错了，但偏偏自己唯一的妹妹唐婉却同裴煊致最疼爱的妹妹裴萱婷情同姐妹，这让他没法在唐婉面前发牢骚。不过陶泽虽寄住在荆国公府，但毕竟不是荆国公府的人，因此他倒是在唐婉面前几次提起陶泽的名字，无一不是带着浓浓的羡慕与不甘。
“他怎么了？”太久没理会陶泽，裴萱婷不知道陶泽身上发生了什么。
“听说，陶二少从前从一位西域商人那里学会了一种计数法，被前任户部尚书苏老发现了，苏老觉得有推广的价值，写了封奏折交上去，结果在朝堂上引起了强烈的争论呢。”
“这么厉害？”裴萱婷愕然，陶泽竟然把动静闹到朝堂上去了？
“可不是，现任户部尚书是我三哥好友董二公子的父亲，董尚书说什么也不同意引进那种西域计数法，认为如今使用的算筹就已经很好，但是苏老也是个老顽固，于是两人坚持不下，大臣们也是分为两派，至今没个结果。”
裴萱婷忍不住捂住了嘴巴，这个消息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她怎么不知道陶泽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两任户部尚书争了起来。
“新的计数法？”
“好像叫什么阿拉伯数字。”唐婉说。
“这名字真奇怪。”
“是奇怪，但是据说简洁明了，比算筹书写起来更快捷。”
阿拉伯数字吗？裴萱婷皱着眉头回忆，上辈子没有这回事啊。更换计数法可是大事件，她没道理一无所知，何况她嫁给陶则后也要掌家看账本，直到临死前还是用的算筹计数。难道是没能通过？
“不说这些了。”唐婉才不会轻易将话题转移，“快说说，那位陶二少对你说了些什么？”
裴萱婷不由扶额，这个婉姐姐，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不过，看在这个闺蜜贴心地替她答疑解惑的份上，还是老实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