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奈何（1 / 1）
她冒冒失失的在烟雨朦胧之中跑上石桥，还怪他站在雨中作甚，挡着她的路了。
他记得了这个女子，化名萧逸去找她看桃花，三月三的桃花飞舞，他们坐在树下，他讲着诗歌辞赋，她讲着美景如画。
很简单的邂逅，一年后，天命知晓了此事，他说是要去长安，说等桃花开了就回来陪她去青山湖赏桃花，和去年一样，她依依不舍，可还是让他去了。
自从记忆被封锁，他忘却了一切，忘记了那个说要永远等着他的女子，他去了不知多久，终究是回来了，他会陪她去青山湖赏桃花，和去年一样。
物是，人依是。
几日后，芸薨醒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逸坐在榻上，用著拨弄着香炉的灰。
“萧郎？”芸薨，或者说天籁，轻轻唤道。
萧逸放下著，见她醒来了，也不问她好些了没，笑道：“抱歉，去长安的时间久了些，临安的桃花也该开了几度了，我陪你去赏桃花可好，算是补了以前的缺。”
天籁却没有丝毫意外，她轻轻浅浅笑了，宛如空谷中的幽兰，道：“你要陪我看尽六界的所有桃花才算补上以前的缺。”
萧逸淡淡摇头，笑道：“是陪你看每年的桃花，才算补了缺。”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不可食言。”天籁淡淡笑道。
“我不会食言的。”萧逸亦是淡淡笑道，将手中拈着的一朵桃花轻轻插在她鬓边。
此时，夕颜葬正在沉睡。
生命揩了一下冷汗，想要夕颜葬忘却一切真真是困难，她灌了她三次药，方才成功。真是倔强，他已然没有复生的可能了，何必这么惦记着，免得心中牵念。
夕颜葬醒来时神色淡然，全然没有失忆人的惊惶失措，她静静的看着一旁的生命，一言不发。
“咳，那个，未央你这般看着我作甚？”生命纳纳问道，等待夕颜葬问她是何人，自己又是何人。
夕颜葬淡然坐起，她定定的看着生命，忽然笑了，笑容空洞，宛若失去了生命的傀儡，只知晓扯动嘴角一般。
“未，未央，你，你怎么了？”生命磕磕巴巴的问道，夕颜葬没有答话，然而，却又血渍从她嘴角溢出。
“呀！未央你在作甚！”生命忙呼道，却见她手上没有丝毫利器，身上也没有伤口。
“你以为，这药水就可以让我忘却一切了？”夕颜葬空洞的笑着，道。
生命震惊，道：“这可不是什劳子药水，这可是忘川，忘情水，三途，孟婆汤的精髓炼制的，你怎生还记得！”
“忘川，忘情水，三途，孟婆汤？原来我的执念已经这么深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抵御了。”夕颜葬笑道，她看着生命，眼神空洞。
生命惊得不知所言，她见惯了不少执念深的人在轻轻喝了那些东西后忘得一干二净，全然没有记得什么了，然而她执念如此之深，竟然连这四件忘情的天地异物精髓的效果抵抗的完完全全。
“呵呵，起算就算这些天地异物的精髓又如何，纵使倾尽忘川，三途，忘情水，孟婆汤来洗涮，怕也不能冲淡半分。”夕颜葬淡淡道，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变色。
夫君，我要追随你而去了，和你在黄泉路上做伴了，你可高兴？虽然现在我都不知我们前世究竟有什么纠葛，究竟有那些血泪，可这知不知晓已然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我爱你，前世如何让，就让它纷纷化尘罢了。
生命不再劝阻，劝阻又用什么用呢，想要阻挡一个为爱人殉情的人，哪里可以抵挡得住？自灭真灵，这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止之事，只是，祖龙已经无法转身了，夕颜葬怕也是这般追随的吧？
“唉，痴儿。”夕颜葬最后听到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痴？痴又何妨？
看着夕颜葬那么决然，和缪飔当时自灭真灵一般，这两人哪里肯独活？不能执手偕老，唯有独死。那么决然，没有半分留恋世尘和犹豫。
再说此时，龙耀正在不厌其烦的跟随着颜绮。
“你究竟想要作甚？”颜绮冷冷问道，对于龙耀“诈尸”的行径没有丝毫恐惧。
“我只是想要跟在你旁边就好，若是下一次黑白无常再来，你又该怎么办？”龙耀道，看着颜绮冷冷的眼神，有些躲闪。
“呵，你还在乎我生死？得了吧，若不是你当年一剑刺下，我哪会沦落到如此下后场？变成一个黄泉路上逃出的亡灵？”颜绮嘲讽道。
“我当时不是想要杀你的，那是误会。”龙耀自辩道。“证据？”颜绮淡淡道。龙耀无言以对。
颜绮冷冷一笑，不再理会龙耀，径直离去。
龙耀一直跟在她身旁，如影随形，只可惜颜绮头也不回，全然把龙耀当作空气。
其实，龙耀看着颜绮已然很满足了，至少，她还无恙的活着，便好。
“冥儿他可还好？”忽然，走在前面的颜绮头也不回问道。
“陷入情网了，别的还好。”龙耀叹道，看着颜绮的的背影，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颜绮沉默一阵，会让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龙耀，许久方才问道：“那曲《凤求凰》你还弹过么？”
龙耀眼神散涣，良久才道：“没了你和唱，我哪会在弹《凤求凰》？琴我早就摔了。”
颜绮好一阵沉默，才道：“你上次说把《凤求凰》改了一些，不知改的什么？”
“第一句的‘凤兮凤兮归故乡。’我觉得改成‘凤兮凤兮归桐栖。”要好些，还有第四句第三个字上的羽音律改成徵这个的好些。“龙耀道，细细看着颜绮的神情。
”凤兮凤兮归桐栖。凤回到梧桐栖息么？原来凤舞九天也会觉得累啊，想要回到那颗自己的梧桐上，那凰也就更不必说了罢？“绮闻言苦笑摇摇头，道。
龙耀何尝听不懂颜绮话中有话，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却抿唇压下了心头的言语。
”除了这张脸我究竟有何特别之处？“颜绮淡淡问道。
”没有。“龙耀很坦诚的答道。
”那为何要跟着我？“颜绮愈加不解，看着这个人，这个给曾经守寡的自己弹奏《凤求凰》的男子，这个曾经和她约定”待月西窗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人。
”我也不知，第一次看到你，就觉若是与你错开我怕是会悔的，所以便追随你了。“龙耀答得似是而非，并未言明。
”可我是你的劫数，你不会感应到劫数还扑上来罢？这番飞蛾扑火之事你怎会做？“颜绮微微摇头，道。
”谁说劫数就一定想要躲过了，我不悔过和你相识一场，亦是甘心堕入此劫，飞蛾扑火也罢自取灭亡也罢。总之我是跟定你了。“龙耀淡淡道，却是无可置疑的笃定。
颜绮眼眸微微一凝，轻轻耷下的眼睫遮掩着美眸复杂的神色和隐隐的氤氲，她忙转头，不去看龙耀，她无法赶走他，也只有任由他跟着，一见他却是心思复杂。
这人害得自己走上黄泉路，又害死了冥儿，伦理而言，自己是应该恨他的，只是想起昔日种种，心中有的却是怀念。
见颜绮不言，龙耀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忿，很耐心的跟着，他相信有朝一日颜绮定然会回到他身旁，正如当时他痴痴的等着她来赴约一般，和以往一样，她必定还是会来的。
但他终归是没有等到那一天，因为亡灵在阳间是不能待得太久的，而颜绮能待那么久已然是奇事一桩了，再对此有何幻想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终归是死了，他只能看着她的身形化作烟，丝丝缕缕的散去，流入轮回，无能为力。
”散了吧。“临走时，她淡淡道，和这个令自己情丝百转的男子做了诀别。
散了吧，散了这场纠缠因缘罢，从此，散入轮回，她是她，他是他，从此再无瓜葛，也再无了这段前尘记忆，就权当是一场幻梦，一场似真似幻的幻梦。
”散了？“龙耀眼神茫然，喃喃道，随后眼中似是有着氤氲，他苦笑道：”散了，你叫我怎生舍得就此散了？“
颜绮宛如烟一般，一缕已然快散去了，却忽然觉得天地灵力开始暴动，轻轻合上的眼眸猛然睁开，却见龙耀竟用灵力生生构起了一个全然封闭的空间，外面的天地灵力流动，法则运转，宿命轮回，这里竟都被屏蔽了。
颜绮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长叹道：”你真是疯了。“
龙耀点头，看着自己铸成的这个与外界完全封闭的空间，却是对颜绮笑道：”这个空间是我用生命构造的，等我灵力用完，我也就和你一起进入轮回了，他人都言‘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为为红颜疯一次又有何妨？“
颜绮语塞，看着这个看似一直都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男子，良久才道：”既然都肯做到如此地步了，为何不解释当时为何要逼死我？“
龙耀摇头笑笑，道：”没什么好说的，你恨我也罢，爱我也罢，总之这世亏欠的，我来世再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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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西窗下，出自西厢记。冲冠一怒为红颜出自《圆圆曲》。往昔瓜葛，皆付一笑之中，但言欠君情缘，愿来世偿还。还是我自己写的，点个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