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负情(1 / 1)
“葬。”缪飔依旧轻柔唤道。
夕颜葬不解,看着缪飔冠玉般毫无瑕疵的脸。
良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缪飔道:“葬,今日是你十九岁生辰吧?”
“是啊。”夕颜葬不知为何有些失望道,原来他就是要说这个么?
“葬,女子十五方为及笄,一般闺中女子都是之后不久便嫁人了,你…”缪飔抿了抿唇,良久,才道:“可有相中的如意郎君?”
夕颜葬顿时一惊,不知如何回答。
她要怎么说?说她心爱之人便是面前这个她全然不知的男子么?
可是,他的一切于她都是传说而已,这样的人就像是九天上的星宇,可以仰望却不可产生任何贪念且不可触及的存在。
她要怎么说,自从和他初遇之时,纵使只是六岁孩童的她便已懵懂的开始想要同书中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样和他在一起?且早已心许于他了?
他像是冥冥命运之中的旨意,旨意要她陷入因缘之中?
她想不通,为何要如此在意早已转世的她?像是她所说,“喜欢便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何?”一般么?
可这似海的深情,下意识里,她却不敢触碰。
她害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承诺会变成“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的结局。
缪飔紫眸看着她,似海的情深却含着复杂,他们之间的因缘何等复杂,明明,若不是因为那场天劫,若不是因为那滴假的相思泪,若不是因为那个玉简,若不是因为楚炎洛的阴谋诡计,若不是因为他的懦弱……当初,她根本就不会变成那副模样,她应该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着要他给她画眉;两人应该举案齐眉﹔携手游遍天下看细水长流,云卷云舒,数着月缺月圆;他不用承担这令人变色的罪孽和红莲业火,她也不用承担着被控制的疼苦。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若是可以,他想要回到在凡间青石小路上初遇的一刻,看着她撑着油纸伞,美眸在朦胧烟雨之中是那般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的世界没有尘土,没有污淤,更没有人心的险畏和城府。
她会看着船上的他,美眸澄澈的看着他,却是宛如受惊的小鹿般怯怯的开口,“小妖迷路了,还请神君助我回到妖界。”
细细的雨冲刷着大地,唯有鸟儿嘤嘤的叫声和雨水落下的声音,以及,她清凌凌的声音,宛如从空谷传来般空灵。
天地之间很静,宛如她的名字,宁谧。
若是可以令时光,令一切都到会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生命。
只是,这时间不可挽回,纵使是身为天地共主的祖龙神祗,就算回去了,也只是物回去了而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那栋满满装着记忆的小竹楼,也是人去楼空,空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相思。
“有啊。”良久,夕颜葬方才开口,这轻飘飘的两字说来却是宛如千斤重。
“我可以问一下,葬你相中的如意郎君,是谁么?”缪飔期盼却又忧愁的问道。
还能是谁?除了面前的这个人,还能是谁?夕颜葬暗中摇头苦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啊?这个人,不是她可以遥望的,她强行压制住心头不断泛起的念头,良久,似是羞涩的笑道﹕“就是上次邀我去小酌的人,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呢,是吧?”
缪飔宛若被惊雷击中,竟然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为何?为何!
他不甘,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问出来。
“即使我一直没找到他,但我会不断找下去,纵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他可是这个世上给了我第一丝笑颜的人呢。”夕颜葬笃定道,然而心绪却不由飘远,这诗,好熟悉……好似,以前她也用这句诗发誓要找什么人……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句诗的后一句可是众所周知的凄凉。”缪飔苦笑道。
两处茫茫皆不见么?夕颜葬蓦然一怔,两处茫茫……
这时一阵微风出来,灯火一阵摇晃,顿时湖面和天一片茫茫。
这算是应景么?夕颜葬愣愣的看着湖面和天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是在告诉她,她以前用这句诗发誓要找什么人,终究落得这个下场么?
是不是这个诗人早就看透了,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寻求心上人的那人,必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结局么?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究就只能是两处茫茫皆不见么?
未央,长诀,究竟谁是未央谁又是长诀?
她好想说,“早在我六岁逾墙的时候,就已然有心爱之人了,他那时在院外面接住了我呢。”可,她不敢。
她还有好多想说的,和他在一起时的一切,她都如数家珍的记着。
“你这么说未免有些欠妥。”夕颜葬收好情绪,淡淡道。
“呵,欠妥?”缪飔无力苦笑道,又似是癫狂似是无力苦笑道:“难倒你要我说,祝你们举案齐眉?夕颜葬,我的心意你究竟明不明白!我说不出来祝你们举案齐眉的话!这下,你懂了么?”
听着缪飔语无伦次的话,夕颜葬怔住,想要说什么挽回的话,却无力说出什么来。
还能说什么?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纵使只隔咫尺却已相距天涯。
真是自作自受啊,情深却是负情深,请浅亦是负情深。
“长诀公子,请自重。”夕颜葬收回情绪,淡淡道。
“你叫我什么?”似是被她那句“长诀公子”给怔住了,缪飔怔怔问道。
“长诀公子。”夕颜葬重复道,宽袖之中的手死死的握紧,害怕自己一旦无法控制情绪会说出什么,血宛若蜿蜒的小蛇盘旋在她白皙若玉的手上。
“好,好,好。”缪飔一连说了三个“好”,无力的苦笑却是在也挂不住,他无力苍凉道:“好一个长诀公子,长诀,我这个表字真是取得可笑得甚。”
夕颜葬垂下眼睑,她的表字未央,现在却是在说着长诀。
缪飔再也不说什么转头离去,背影依旧宛如玉树临风,只是被吹的甚是萧瑟。
“长诀未央?谁是长诀,谁又是未央?”夕颜葬喃喃的自问道。
与此同时,另一处上古废墟世界。
“耀,天寒了,见件狐袄吧,免得染上伤寒。”一个女子的声音柔柔道,所谓天籁和不过如此。
“嗯。”倚栏的男子闻言淡淡道。
女子上前,把一件狐袄披在他身上,同时问道:“今日没有看见贤呢,也不住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定然是去找他心上人了。那臭小子,伤口还未好呢。”男子无奈道,对于那个徒儿也是无可奈何。
“那点小伤不碍事,耀你这么关心这个徒儿是为何呢?甚至可以说是他父亲了,不过也对,一日为师…”话音尚未落地,男子已然冷冷的掐着她喉咙。
“终身为父”三字,他不想听到。
“作为一个替身傀儡,你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似是被踹到疼处,男子冷冷道,手上又用了许些力。
“主人,饶命,饶命。”女子声音再也没有天籁一般,惊慌失措的叫道。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究竟是颜绮还是我创造的傀儡了。”看着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似是忆起了什么,男子叹道。
颜绮,你现在在黄泉路上的何处?会在三生石旁等我么?
颜绮,你临死不都说,就算我命归黄泉,你都要找的魂魄复仇么?等着我,在我命归黄泉之前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魂魄。
颜绮,等着我,等我完成你的遗愿,我就追随你至黄泉,到时候你就可以找我魂魄复仇了,等我,一定要等我。
“颜绮。”下意识的,男子痴恋的念着这个牵肠挂肚的名字。
“龙耀?”似是明白了什么,女子试探着叫他全名。
龙耀放开她的脖子,冷冷道:“你只要扮演好颜绮这个角色便好,我的一切不必你来管。”
“是,主人。”扮演颜绮的傀儡连连应诺。
“师父。”一个声音道,似是等了很久了。
“臭小子,出去也不说一声,你的伤还没有好呢!”龙耀对来人怒道。
“师父真诙谐……”对于那个“臭小子”,来人无奈笑道。
“去包扎伤口去!”龙耀喝道。
“这点小伤不碍事。”来人淡淡道,完全没有在意面对的是自家师父。
“臭小子你去找谁了?”尽管有猜测,龙耀还是问道。
“故人。”虽然在背光的旮旯之中看不清神色,然而,声音却是柔和的,似是想起了什么。
“心上人?”龙耀神色复杂道。
贤和心上人生离的疼楚,远远低于他和颜绮的死别,他竟然有些嫉妒。
“是。”来人坦诚道,声音愈加柔和。
“名字?”龙耀问道。
“夕颜葬。”提起这个名字,尽管在背光的旮旯之中,龙耀还是看到了来人眼中的柔光。
夕颜葬,昔颜葬?尽管惊于这个名字,可龙耀却是定定看着来人良久,才道:“你这模样和我当年寻找颜绮很像。”
------题外话------
情深却是负情深,请浅亦是负情深。
我自己写的,题目《负》
昨天忘更了,今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