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灯火阑珊（1 / 1）
第七十七章
这场戏，算是裴墨和傅司的首次交手。作为法医的傅司戴着手套专注的检查的尸体，裴墨也在勘察案发现场，两个男人一黑一白，截然不同的气场却都那么出色。
李念星看得专注，她不得不承认孙清爵和程歌的红是有道理的，专科毕业加上磨练出来的演技确实比当下很多演员出色。她表演全凭感觉，他们却不完全是，这些天她跟在他们俩身边受益匪浅。孙清爵会教她她不意外，意外的是程歌居然也不遗余力的指导她，一次又一次的帮她对戏。思及此李念星看程歌的眼神软了些，程歌这人面冷心热，其实是个好人啊。
纪遇在她身后良久，看着她专注的看着其他的男人。不是不难过，纪遇很清楚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有多强，可是相对于彻底失去她，他宁愿纵容她在他能掌握的天际下飞翔，甚至，他能允许孙清爵出现在她身边。
李念星动了动，心底倏地升起异样的悸动，她垂了垂眸，然后平静回头，看到纪遇后平静的微笑：“纪总！”
纪遇呼吸一滞，随即无奈的笑，走上前来跟她并肩：“这些天还好吗？”
“挺好的，学到了很多！”
“那就好！”
李念星没接话，不置可否的笑笑继续看戏。她不开口，纪遇也只能沉默，她看戏他看她。他过不惯看不到她的日子，他也知道这次见过下次可能还要很久才能见到她，所以，他能多看一看也是好的。
李念星大衣下的手一点点攥紧，他眼神平静的灼热，一错不错的凝在她脸上，她不傻自然感觉得到，越来越多的烦躁涌起，她突然心浮气躁的厉害。孙清爵程歌的对手戏她已经看不到了，全世界安静，她只能听到他的呼吸闻到他的气味。
“时念准备！”副导叫她的名字，她如临大赦一样赶紧应了声“来了”，脱掉大衣随手塞给阿祥，阿祥讪讪的看着纪遇，又尴尬又紧张，最后，还是在纪遇的眼神下默默地把大衣递给他。纪遇投给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继续看李念星，只见她在原地蹦跶两下暖场，然后快速的投入到她的戏份里。
她绑着干净利索的马尾，身上穿着黑色的武警制服，同色的警用靴，又漂亮又帅气。她对面的程歌黑衣黑裤，虽然是穿着休闲的夹克，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却很般配。纪遇第N+1次后心生苦涩，她的美好，以后会有跟多的人看到，会有更多的人喜欢她，也会有更多的男人跟她站在一起，演绎着天生一对的爱情神话。而他，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守护着等待着！
“准备好了吗？”程歌问李念星，李念星抬高手臂配合工作人员给她穿威压衣的动作，冲程歌点头：“恩！”
“真得不用替身？你这是第一次吊威亚吧？”这一场拍得是裴墨许颜联手查案，飞檐走壁的动作，要翻上三米高的墙头再跳下来，程歌自己还好，李念星生的文文弱弱地他难免担心了些。
“不用！”她笑，“我小时候可是练过的！”
李念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配合着她那两枚小小的卧蚕，说不出的好看，程歌别过眼，看向场外休息还始终挂忧着时念的孙清爵，缓缓说：“那就好，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
“第31场，裴墨许颜准备！……action！”
从纪遇的角度，他首先看到程歌一路狂奔，身后紧紧跟着李念星，他们俩速度很快，各方位摄像机也紧拍到位。“这场什么戏？”他蹙眉，问阿祥。
阿祥搓搓手，尴尬道：“我不知道！”
纪遇乜他一眼没吭声，却是跟着摄影一起跑过去。小巷尽头果不然是死路，他赶到时裴墨已经站在墙头，墙下站着对他横眉一对的许颜：“喂，你拉我一把！”
裴墨态度很冷淡：“自己跳！”
“喂，要不要这么小气！”
裴墨没理她，黑暗里雕像一般的、颀长的身形微微一晃，他已经跃身跳到墙对面去。许颜目瞪口呆，叉腰的手都不自觉垂下了，许久，她破口：“卧槽！这男人真不是东西啊！”。没人帮助，她只能自食其力。她往后退了几米，扶低身子做出起跑的姿势。
场务用对讲机通知威亚师做好准备，冲李念星比个OK的姿势。李念星颔首，视线却在看到纪遇时微微顿住，也只是一瞬间，她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担心。她想着刚刚动作导师教她的技巧，支配着身体做出动作。
一脚蹬在墙面上，手臂去抓墙顶，然后施力，往上翻。很好，就要成功了。可是她的双手明明已经攀到墙顶了，手腕却蓦地刺痛，她没来得及呼叫身子已经跌落下去。
纪遇呼吸都停止了，在陈导做出指令前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的窜了过去。“星星你怎么样？”
李念星握拳复松开，很是轻松的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我没事，再来一次！”她言笑盈盈却是对着赶过来工作人员说的。纪遇眼神一暗，“你……”她已经收回目光，回到刚刚起跑的位置。
纪遇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她神色难辨，片刻后，他移到人群外，看着她的第二次动作。这次，她很漂亮的完成了！她娉婷的身影在攀上墙头的刹那轻晃，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跳到另一侧。
“OK！”导演很满意，“赶紧移位，移位！”
程歌略带抱歉的看着她，“干得不错！”李念星得意地笑：“那是当然，都说了我练过的！”
这场戏结束后，李念星还是下意识的去找纪遇，可是人群里，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垂下眼挡住其中万千情绪，许久，她仰头，自嘲的笑一声。
……
回旅馆时孙清爵和程歌的拍摄还没结束，许是见过纪遇的缘故，李念星今天心情低落，难得不想劳烦程歌孙清爵陪她对戏。
她还是没有穿高跟鞋的习惯，依旧是平底的雪地靴，踩在地毯上也是无声无息的。
同样无声无息的，是站在她房间门前的纪遇！
李念星脚步一顿，他……还在？下一刻就板起生硬的面孔，假装没看到他一般，开门、关门，干净利索！可那门，却迟迟没有关到底。
她看着门缝里那人固执伸进来的手掌，眨眨眼，再眨眨眼，终是颓然的松开手。随便吧，都随他吧，她管不住他管好自己就行了。
纪遇默默的关上门，看着她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换上稍薄的外套，看着她不发一言的坐下卸妆。他空着的那只手攥了攥，继而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抬手就要脱她的鞋子。
李念星突然就有些恼了，狠狠抽出脚踝：“纪遇，你到底想干嘛？”
他被她眼里灼热的恼意刺得心疼隐隐发疼，他静默片刻，语气很平静：“我买了红花油，帮你搓一搓就走！”
李念星眼眶登时就热了，心里又疼又甜。没有人知道她摔下去的那一刻崴了脚，她一直表现的很自然，她甚至用崴了的脚踝成功爬上了三米高的石墙，然后又接连拍了三四场戏。可是他注意到了，到底要多关心一个人才能在她细微的不正常里发现异状。她闷闷：“不用你帮忙！”语气却低了许多。
纪遇神色稍缓，再次捧起她受伤的脚，她没拒绝也没再说让他难过的话。他脱掉她的鞋袜，看到她已经红肿的脚踝时心疼极了，他伸手碰了碰，问：“疼吗？”
她摇头：“不疼了！”再疼，都敌不过现在看着你的时候疼。触手可及，求而不得。
纪遇从带来的请便医药箱里拿出红花油，搓热手后倒出些许在手心，揉开后将手覆在她脚踝处。“重吗？”她仍是摇头，“我要大点劲儿药效才能吸收，你忍一下啊！”。她“恩”一声，默默地看着他。纪遇的头发很黑很软，小时候季东陵告诉过她说心地柔软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头发，那时候她还嘲笑四叔是在夸自己，可是现在她有点相信这话了。谁说纪遇冷漠，纪遇心地比谁都柔软，比谁都体贴。这么好的纪遇，却不能是她的了，她移开视线，只觉得心里难过的要命。
纪遇揉了很久才停下来，帮她把袜子穿上，他洗了手，出来后看到她正在盯着他带来的医药箱，便说：“感冒发烧之类常用的药这里都有，你照顾好自己，生病了记得吃药看医生！”
她没看他，淡淡说了声“恩！”
他眼见她又恢复成对他抗拒的姿态，心头的无力感枝蔓般缠绕上来。他发烧加重感冒，被陈翔困在医院好几天才放行，这也是他没能尽早来看她的原因之一，就连现在，他的身体其实都没彻底恢复。他是想多留下来陪陪她的，只是，她需要吗？
他捏捏眉心，无力在她身侧坐下：“星星，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李念星：“你没做错什么！”说分手的是我，说玩腻的是我，伤害你的也是我，要说对不起，该由我来说才对。
“我都知道了！”
她一哆嗦，骇然看他：“知道什么？”
“季宋两家的仇恨，还有，你爸爸李木辰的事情。”他犹豫下，到底伸手抱住她，“我知道你对我说分手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是我的错，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你知道的时候肯定很难过对不对？现在我知道了，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好不好？我是真的爱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李念星嗓子都在发颤，怨不得那天她去辞职，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对他那么凶他却释然的笑，他还问她：“解气了吗？”，他是以为她肯对他展露真实情绪就是态度软化了吧。
李念星从来没想过告诉纪遇这些，她其实比谁都明白，那些事情跟纪遇无关，别说纪长宁早就跟季家断了关系，就算他真是季家人又怎样呢，那时他都没出生呢。
她用那样蹩脚的理由说分手也不告诉他真相，就是因为她已经尝到知道真相后那种剜心剜肺的痛苦，她不想他再尝一遍。即使不能再爱他，即使只能强迫自己恨他忘了他，她都是希望他能好过的。何况，只要时间够了他就会忘记她，跟沈雨潇也好跟其他人也好，忘记她了他就还能像以前一样自在快乐。
可是现在……她抓着他前襟，颤声问：“只有这些吗？”他知道的，只有季宋两家的世仇，没有他们的血缘关系的，对吧？他，不会像她一样，只要想到那些最甜蜜的亲昵温存都是在乱/伦，就要经受心灵拷问灵魂拷打的，对吧？
纪遇显然弄错了她的意思，他眼神一暗，涩然道：“我知道我能做的不多，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如果可以，我真想拿自己的命去换你爸爸的命，只要你能跟我在一起，我……”
“够了！”李念星低喝，她强迫自己必须狠必须离开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伤害自己的话。她退离他的怀抱，明明心里感激的要命，脸上却冰冷的像凝了一层霜。他不懂她的话她却明白他的意思，看来在血缘关系这一点上，季家人跟她的想法一样：都不想纪遇受道德上的煎熬。
她转头看着他带来的那个医药箱，沉默良久，再开口声音艰涩的像是干涸的河水：“纪遇，我们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我没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做不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俩有缘没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