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狭路相逢（1 / 1）
第十七话
“我都明白的！”她抬眸冲他笑笑，虽然那笑有点勉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利雯自己要求发布她早产的消息的？”
纪遇：“你都知道了？”
“恩，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
李念星从病房里气哼哼的走出来后恰好遇到满脸憔悴的谢颖，谢颖对她不熟悉却知道她是纪遇的人，所以两个女人一对眼后就自发的相携去了天台吹风。
谢颖忙了一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疏通杨凡，此刻仍然满心余悸。“《南城》的杨凡一向眼光独到，总能挖到别人挖不到的新闻。时念你不知道，那个杨总编有多油盐不进。”谢颖伸出手指比划了下道：“我们价格都开到这个数了他都不松口，只说要维护媒体的正义。正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欧阳牧一个电话立刻就让他变了卦。他一松口不得了，直接狮子大开口在我们的价格上翻了倍。”
李念星安抚的冲她笑：“好在都解决了！谢主管您功不可没。”
谢颖呼出一口郁气莞尔：“我可不敢居功，这次能解决多是因为纪总决策精明，若不是他做了工作说服欧阳牧，估计现在事态已经发展的不可收拾了。”颇有深意的瞄了眼时念她继续道：“纪总刚上任，这么年轻的决策者说实话大家是不服的，不客气的说，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表现。经过这一次，我是真心佩服他。时念，跟着一个好的主子，这一点你比我有眼光！”
李念星笑而不语，在谢颖眼里她固然是纪遇的人，可是事实怎么样她自己最清楚。到目前为止她给自己的定位都是，不明不白跟着纪遇的小跟班小助理，另纪遇的出气小奴隶。
“对了，利雯怎么样了？”
提到利雯李念星整个人瞬间又蔫了：“还没醒呢！”
谢颖耸耸肩，看着远方心有戚戚：“说来这张曦文挺不是个东西的。我之前还挺喜欢他，觉得在这样地圈子里他还能对利雯一心一意不容易，可是那些照片……啧啧，看到时我脑袋都嗡的一声炸开了，别说是大着肚子的利雯了！”
李念星抓到重点，豁然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有人把那些照片发给了利雯？”
谢颖点头：“恩，你以为利雯是怎么动了胎气的。”李念星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发这照片的人是谁，目的何在，她突然就觉得不敢再想下去。
“时念，我谢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钦佩一个女人。利雯的大气从容，我想十个我都做不到。你说一个女人该有多爱一个男人，才能在受到背叛后拼死拼活生下他的孩子。甚至在清醒的那短短十分钟内，她做得都是对那个男人最好的决定？”
“什么意思？”
谢颖喟叹：“就是那个傻女人啊，她主动给纪总打电话要求在这边做完危机公关后公开她早产的事情。这消息一出，人们的注意力会瞬间从张曦文出轨小三转移到假‘出轨门’给这个男人带来的伤害上来。毕竟之前他们二人一直感情甚笃，好丈夫好爸爸也是张曦文一直给人的印象。张曦文的紧张狼狈不是假的，配合他慌乱痛哭的照片再利用大量水军造势，一个受害者的痴情男人形象就出现了。从谩骂到同情，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翻云覆雨。”她看着不敢置信的时念笑得无奈：“时念，你说她傻不傻？”
李念星沉默了，许久她点头：“傻，真傻！”傻得无可救药了。
……
“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
纪遇苦笑：“解释什么。你说的并没有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确实是做了，也确实将利雯带到了风口浪尖上。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李念星一时间哑口无言，动了动嘴第一次在他面前默默地低下头。起码我不会误会你，不会骂你冷血无情。
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纪遇道：“如果我说若不是怕第一仗输得太难看没面子，我甚至会放弃张曦文，你是不是会更觉得我冷酷无情？时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感情用事，从很小我就明白，在其位谋其政，无奈却真实的道理。”
李念星心肝莫名的就触动了一下。纪遇无奈，因为他身居高位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利雯何尝不无奈，在小丈夫名声渐长一步一步爬到这圈子顶峰时，他一样被乱花迷了眼，一样经不住时间带来的诱惑。她不舍丈夫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便只能委屈自己无奈接受。纤长的眉毛轻颤，李念星低声道：“总之，我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缓缓笑开：“那么时念小姐，可以下去了吗？快下雨了！”
这是纪遇从小到大第一次向人解释这么多，说来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至于他鬼使神差的举动，事后纪遇理所当然的把原因归结于：昨晚她帮了他！一个小小的助理居然有本事弄到别人查都查不到的内/幕，这样的人才他不能放过不是？恩，一定是这样的，他的“示弱”只是惜才而已！
……
张曦文几天几夜没睡，终于因严重脱水昏倒被送去休息，纪遇去处理《千古幽兰》的紧急事宜，便由李念星暂时照顾利雯。李念星坐在床头看着昏睡的利雯，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聊聊天：“利雯姐，你女儿被你父母接走了。她很乖巧懂事，虽然不明白这两天为什么不能去幼儿园上学，却也知道妈妈是到医院生弟弟了，所以表现得特别棒。”
“你还没见过弟弟吧？小家伙长得很可爱，很像你。因为没足月他身体不太好，医生说要在温箱里养一段时间，也因为他底子不好，所以母乳喂养特别重要。今天我去看他，小家伙正饿得呜呜的哭，利雯姐，你再不醒来，那小家伙估计就要断粮了！”
利雯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李念星很高兴，眼睛亮亮的：“利雯姐你醒了？”利雯笑笑，虽然虚弱但是看样子状态还不错：“你是……？”
“我叫时念，是纪遇的助理！”她上前帮着利雯坐起来：“利雯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渴，时小姐，能帮我倒杯水么？”李念星倒了水递给她，因为是顺产利雯这会儿恢复起来也算快。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李念星不想利雯多担心：“放心吧，该做的纪总都做了！你现在别多想，把身子调理好才最重要。”
利雯看了她一眼，“之前跟我说话的是你吧？”李念星笑笑：“恩！”
“时念，你很聪明，你说的我都听到了，谢谢！张曦文呢？”
李念星嘴角扁了扁：“他状态不好，在隔壁病房休息！”
“哦！”利雯神色如常，倒像是没受到张曦文的丝毫影响，李念星清楚的看到她眼底光芒的沉寂。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利雯这样子，不会是对张曦文心死了吧？
利雯看了窗外有一会儿才悠悠问道：“外面在下雨吗？”
“恩，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
“如此……倒是辛苦那些狗仔了，不容易啊，冒着大雨也要追新闻！”忖了忖利雯说：“时念，劳烦打个电话给纪遇好么，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好！”摸出手机李念星拨通纪遇的递给利雯，利雯展颜：“纪总你好，我是利雯。恩，没什么大碍，这事情多谢你。……您能不能订下最近的酒店，我想，该让张曦文出面举办个记者发布会了……好，谢谢！阿文那边我来说就好了！……我会的，再见！”挂了电话就看到李念星沉默的眉眼，利雯笑了：“怎么了？”
李念星很诚实，所以她诚实的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不懂，值得吗？”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殚精竭虑，值得吗？“你那么好，担得起更好的人更好的感情的！”
“值得？什么才是值得呢？小时候为了不上学，淋场大雨泡个凉水澡，发烧烧得难受还会因为不用念书觉得高兴，那时你觉得是值得的；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冒着天下之大不为公开反抗老师家长，只为了跟他手牵手站在一起时你觉得是值得的；初出社会，为了站稳脚跟为了上位为了赚钱，一点一点被现实折磨的失了棱角时你也觉得是值得的。可是值得到底是什么？”
直到现在利雯的脸色才带了涩意：“我刚认识他时他还在学校念书，那么年轻的孩子，有梦想有脑瓜有干劲。虽然青涩，却又因为那份青涩难能可贵。那时候他崇拜我爱慕我，以为我就是他最想要的那个人。他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样子，真得让我以为可以跟他一生一世。所以我心动了，接受了，在一起了。
时念，你不晓得当时在一起我们俩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年龄、资历、身价、地位，那样大的距离，我说自己不在意，却还是难免被非议影响心情。
这些年，我尽全力帮助他辅佐他，看着他一天天安身立命一天天成熟稳重。我不是没想过他会背叛，只是我太骄傲太自负，就像你说的，总以为那么好的自己值得他去珍惜。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警告过我，小男人不可靠，我偏不信偏要逆天而行，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赌输了。可要说后悔，我却是不悔的。输就输了，我愿赌服输。所以时念，这世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李念星睫毛轻颤，她写过很多小说，里面错综复杂的感情比复杂纠葛的不是没有，可到底是纸上谈兵，用文字堆砌的痛苦而已。真正的心痛是什么，她其实是没有感同身受过的：“也许，你说的对吧！可是利雯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离婚，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跟他在一起？”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没处在你的位置。可是约莫着，我是属于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吧！”
利雯笑了：“你有男朋友吗？”时念摇头，“那，有喜欢的人嘛？”时念也摇头。
利雯叹了口气：“时念，等到哪天你有了爱人，并且在爱情里栽了跟头你就会明白，这世上大多事求得不若求而不得。尤其是感情，你以为你得到了，你得到的却是没经过时间淬炼的。
嗤，别用这么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活到我这个年纪，还有什么事看不明白？
人嘛，大约是吃过一次亏就长几分记性的，在受过挫后就会考虑自己有几分能耐追求对自己最重要的了。如果自己都灰心了，大约就会退而求其次，其实想想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保护？
你不懂我为什么爱得这么卑微是吗？其实不是的，在我知道他背叛的那一刻起，他对我就没那么重要了。我帮他，不过是帮我自己，帮我的家庭。再怎么说他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男人，他若输得一败涂地，这么多年我付出的心血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是个母亲，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不被祝福的情况下降临。我不想几十年后人们提起我儿子，说的是‘他是在父亲出轨的情况下，母亲早产生出来的可怜虫’。
时念，我睡了这么久，你说的话他说的话我都有听到。不醒来只是不愿醒，我需要时间去思考。你的话点醒了我，没有他我还有父母还有孩子，我把他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却忽略了自己也是父母孩子最重要的。我可以失去他，却不能让我的孩子失去对他们最重要的完整的家庭。所以，我应该暂时不会跟他离婚的。他不是好丈夫，却一直是个好爸爸，他在一天，我的孩子就是父母双全的。”
“你都没为自己考虑过吗？”
“有啊，我的孩子快乐我应该就会快乐了吧！”
“你知道我说的是你的感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一辈子这么长，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上那么个人。可是就像你说的，我这么好当得起最好的感情，如果真得还有那么一个人让我相信爱情，我想我会再勇敢一次的。我应该不会那么背，一再的遇到渣男吧？”话到这里利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曾经把自己最好的感情都给了张曦文他却没珍惜，所以以后他再想要，对不起，耗完了，没有了！”
“利雯姐，除了我妈，你已经成功晋级为我最崇拜的女人！”
“是吗？”利雯眨眨眼：“其实我也挺崇拜自己的！”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利雯因为笑得太猛扯到身下的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惹得李念星急忙去叫医生。
“不用了时念，生完孩子都这样的！”
“我还是……”找个医生给看看吧，时念的后半句话在看到靠在病房外墙上的张曦文时卡住了。张曦文脸色惨白，比脱水时还要白上几分。她下意识的看向他身侧的纪遇，无声询问：“你们来了多久了？”纪遇冲她摇摇头，然后拉过她一起离开。
李念星回头看了眼，只见眼神空洞的张曦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像是做足了心理建树般，大义凛然的迈步走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