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尘世棋(一)(1 / 1)
避敌袖箭,敛己锋芒。落子不悔,戎马仓皇。尘世作底,苍生为棋。吾手起落,乾坤入囊。
蓝凌萱看着窗外的的阴沉的天色,似乎要下起雨来,想来又是清闲的一天了。拿下架子上放着的乌木棋桌和汉白玉棋罐,无人陪伴,她爱上了自己与自己下棋。
黑白纵横间,倒也能想起许多事。
况且,这黑白子上,似乎还带着牧西城手指间的温度。
那是牧西城和那个被称为乱世终结者的皇上顾恣飞扬下棋时用的棋子。
据说在统一了天下之后,顾恣飞扬找不到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的围棋高手,这棋下的也就没意思了,再加上政事繁忙,便将这一套棋具束之高阁。
质地坚硬的乌木棋桌经年依旧有着当年镜面一般的光亮,汉白玉棋罐中的墨玉黑子,羊脂白子也依旧细腻如初。
只是少了一个对弈的人。
牧西城,完成了师父遗命,离开皇宫的你,又去了哪里呢。
坐拥天下之后的顾恣飞扬,心底深处也该是寂寥的吧。
这个疏狂不羁,将所有人视为手下棋子的男人。
“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棋手唯我一人。”
棋罐内,折叠的泛黄纸张上,当年他用黑色墨汁书写的字迹依旧显得那么不羁而肆意。
在这黑白纵横的尘世,执棋的人,只有我一个,也只能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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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隐蔽处,梅树下,精致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乌木所制的棋盘,两个雕花的汉白玉棋罐一左一右的放置,交叉点上,黑子白子攻守有序,各不相让。
石桌边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飘逸秀雅,乌黑的长发不扎不束,隐隐显出几分散漫和不羁。
衣衫用的是上好的锦缎绫罗,中央有盘龙的暗纹,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的气质极为相符。
眼眸低垂,暗藏锋芒,注意力全在他修长手指间拈着的那枚棋子上。
他叫顾恣飞扬,是已逝的顾氏皇帝之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
黑子一下,双打同吃白方两边的子。轮白下子,救下左侧的三子。黑子落定,打吃白子不及救的右侧二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梅花散发着幽幽的冷香,他在与自己对弈。
黑白轮流落子,棋盘上各占江山。那男子不再从棋罐中那棋子,只拈着手边最后一枚白子,仔细观察棋局。
白子一共有三块棋,下边大块约有四十七目,左边一块约有二十目,上边这块还不太稳定,就算白子补一手后有十目,一共是七十七目。
但黑棋右边占了三十四目,左边占了二十五目,左下侧为十七目,中央还有十五目,加在一起也有九十一目。
围棋开局,黑子先行,分先对局,黑子要贴五目半。但就算如此,白子与黑子也差了八目半,黑棋已十分坚固。男子断定白棋再无胜之可能,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每次下到这里,都是这样的结局。
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局势呢,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棋局,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中。
周围风声一紧,坐在石桌旁边的男子一抬右手,在距离自己面颊只有一拳的地方轻松拈住一枚棋子。
“西城,出来吧,”那白衣男子微微侧过头,看向棋子掷出的地方“为我看看这棋局。”
“避开侍从一个人在这冷香瘦梅边下棋,皇上果然好兴致。”话音刚落,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已经跃至眼前。
只见他身如玉树,一根黑色缎带束着头发高高遂在脑后,朗目疏眉,鼻正唇薄,宛如石中美玉。
“这一局中,白子上面和左面都需要补棋,可以通过进攻来达到防守的目的。”牧西城说着,拿起一枚白子在原有棋子的同一条直线上,隔开一路下一子。
“这一跳,黑三子就形成了缺乏眼位的棒形,为了不被白棋封锁,这两枚黑子不得不压出,白子就可趁此机会补强左侧。待黑子整形时,白子可回到上面补。这样白棋就可在攻击的步调中同时补强两边。”
黑白交替落子,几步下来,顾恣飞扬看着自己本来断定的死棋在他手下又重新活了起来,白子恢复了平衡甚至略胜一筹的形势,脸上浮现出似有所悟的表情。
“好棋,好棋。”他不由地赞叹道。
“皇上还是赶紧回殿中准备用膳吧,”牧西城微微一笑道“那些大臣公公一天找不到皇上,可都急疯了。”
“那晚上你来找我,再教教我这棋该怎么下。”顾恣飞扬这才想起自己躲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研究棋局已经将近一天。
远远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喊声,正在向这边靠近。
“是,陛下,”牧西城说道,轻身跃出隐蔽了身形“您的侍从来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顾恣飞扬负手而立,看着牧西城的身影消失在来时的地方,转过身,走了几步,推开从外面不易发现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