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索情簪(三)(1 / 1)
那时他的眼睛,还是像这夜空一样的干净。但已经有一丝一缕的阴影,悄悄张开手掌,蔓入他的深瞳。
“看,流星!”国晓涵惊喜地叫道。
“晓涵,你知道么,小时候老辈人告诉我,每有一个人死去,天上就会划过一颗流星,”箫冽出神地看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芒“每个人,都是天上的星星呢。”
“啊……”女子惊喜的神情一下子收敛了“那不是又有一个人死了。真不好。”
“傻瓜,他是到另一个世界去找他的幸福了……”
十五年后的夜空,悠然中,又是一颗流星划下,缀起满天星光。
夜,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镜水湖湖面映着的那个月影,依稀如初。
只是,又一个灵魂在纷争中离去了。
黑夜白昼在风中守候时间的轮廓,回程路途的一切安静却孤单。追影只身骑着一匹黑马,悄然穿行在山间小道,白色长裙早已换成了黑色的夜行衣。
十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寞。
她从哪里来,有没有家人,这些记忆不知为何总显得模糊。每次试图回忆,都会引起脑颅钻心的疼痛。
而清晰的记忆,仿佛是从遇到阁主池寒瑛那天才开始的。那个永远身着黑衣的女子答允她能给她内心所向往的地位和权力,只要她作听风阁的杀手,为她杀三个人。
抵挡不了那阁主神秘的笑容和话语,她不多时就达成了这场几乎是出卖自己的交易。
从此她投身池寒瑛麾下,化名追影,戴上了那张人皮面具,十年都没有摘下来。
时间随风流逝,黑夜隐蔽了她的身形。
第八日清晨,听风阁七星堂。
“追影,不错,又为我除掉了一个对手。”池寒瑛端坐在金椅上,大朵曼陀罗黑纱碧霞罗,逶迤拖地黑色散花裙,身披银丝薄烟纱,一头黑发斜挽成高高的灵蛇髻,不饰珠翠。
她面容虽清秀可人,却带着拒人千里的漠然。柳眉深瞳,眼波里隐含着不为人知的忧伤与绝望。
身后华贵的虎皮毯从椅背直拖到地上,女子的左手反复摩擦着那块刻有“泉”字的冰冷佩玉,嘴角绽开一个戏谑的浅笑“我说到做到,追影,我只要求你为我完成三个任务,方才,是第一个,算是练手罢。现在,第二个任务,古月堂副堂主箫昀。”
池寒瑛说着,掷下一个匣子“把他的香囊带回来给我。”
古月堂,是与听泉斋、凝霜居、摘星楼并称的中原武林名门之一。原堂主死后,由其次子箫冽任堂主,其兄箫昀任副堂主。与听泉斋本有联姻之传,却最终不了了之。
中原武林皆知这副堂主箫昀腰间戴有一香囊,珍惜无比,据说其内盛有苗疆至宝之一的苍岩花,只要尚存一息,便可扭转生死。
很多人去苗疆寻找这宝物,却大多都被司花侍女下蛊致疯致残。
没有人知道他的花是如何得来的。而他也从不将其轻易示人。
要拿走他的香囊,就等于是先取走他的性命。
“是,阁主。”追影接了匣子,领命而去,衣袂随风飘动。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待到手下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池寒瑛才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个解决了,就该轮到你了……”
“箫冽……”站起身,一身黑衣像暴雨前的墨色云朵,走下金椅,向屋后的月亭踱去,轻轻地声音如太息一般弥散在微寒的空气中。
时日已是初秋。
“箫冽,你忘了让你来这里的原因了么?”梦中传来的,是自己当年严厉的声音。
“哥,我知道……可是,”箫冽为难地答道,声音渐渐低下去。
“可是什么,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连家都不要了么,”箫昀冷冷地说“别忘了父亲还在等你回去,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哥……要是……要是那么做,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啊!”箫冽有些哀求地说着,皱着眉抬眼看向高过自己一头的兄长“能不能……”
“啪--”一巴掌扇过去,箫昀压低声音吼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么?!”
“我再给你十天时间,要是你办不好,我连你带那个女的一起解决了,”箫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道“到时候别怪哥哥心狠。”
“哥……哥……!”箫冽捂着脸喊道,然而只看见箫昀决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再也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弟弟的喊声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梦境切换,十日后,风之谷。
“家父身体有恙,不久亟有性命之危,还望晓涵姑娘赐药,否则我纵把性命拼上,也不能空手回去。”双方立于岩上,箫昀抱拳请道。
国晓涵身着黑色衣衫,腰系银色绸缎,衬托出姣好的身姿。清丽可人的面容,不施粉黛。及腰的长发用左右两根银色丝带慵懒束起,其余青丝任其散落,随风飘舞。眼中闪过无奈,坚定和矛盾。
“可是奇花宫主吩咐,这苍岩花乃我奇花至宝,任何人来取不得给予,若有闪失,晓涵的性命,也自然是不保了,”话说着,女子攥紧了袖中的短剑。“公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