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家(1 / 1)
一到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珍食阁内座无虚席,有人走便会有人来,小二站在门口忙着招呼客人。门口落叶依旧片片落下,仅剩的两三片黄叶悬在灰色的树枝上,更显萧瑟。
雅间内,火粟齐杨面对面而坐。
齐杨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裳,又加了件外衫,手中折扇也愈发的显得陈旧了。或许是酒楼生意太过忙碌,让齐杨根本没有闲暇时间。
火粟卸下面具,从袖口里掏出一把纸扇。
纸扇做工并不精致,可以说是粗糙。白色扇面上,黑色墨迹龙飞凤舞——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这是我写的。”火粟将手中纸扇放到桌上,转而直视着齐杨。
齐杨自然也不会客气,从桌上拿起纸扇,细细的打量扇面,而后,问道“你就送我这个?”
火粟挑眉,道:“若是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吧。”作势便要去拿纸扇。
齐杨急忙将纸扇收好,笑眯眯的道“佳人所赠,为何不要?”
火粟凝眸浅笑。
眼看立冬将至,火粟心中便愈发惆怅。不知不觉,竟已经快到一年了。
齐杨收好纸扇,又一杯一杯的倒着酒,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跟对面人讲话“你呀,就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拒绝你,才会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
“荒唐你还答应?”火粟打断思绪,眉角愈发的挑的高了。
“可不是,你说我放着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不做,来这当你这个破掌柜。”齐杨略显不满的抱怨。
火粟喝了一杯酒,道“你要是不喜欢现在就可以走。”
齐杨苦笑着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两个月来,你自己算算这样的话说过多少次了?明明知道我怎么可能走?我看呀,我就跟白裴变得一样傻了。”
火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神色。又倒了一杯酒,火粟一口喝干,酒味异常浓烈,咽喉一片火辣。
又吩咐莹春拿来了古琴,将小木桌收拾收拾,就将朱红古琴放了上去。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
闭着眼睛,素手轻拂,琴声绵延又带着若有若无的思念之意。转而便如同秋风落叶,平白多出一分寂寥。
火粟闭着眼睛,入了琴音中,任由自己的思绪缓缓飘远,妖艳红梅却如同盛开在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铮~一声脆响,琴弦应声而断,指尖染上一片殷红。
齐杨一惊,急忙吩咐莹春去拿纱布,又握着火粟受伤的中指,满脸心疼,道“弹琴都能弹得受伤?也真是佩服你了。”
伴随琴弦断裂,心脏似乎也为之一震。至于齐杨到底说了什么,火粟恍若未闻。
齐杨拿了止血的粉末,洒在火粟指尖,又拿了白色纱布,动作轻柔的缠了一圈又一圈,正准备放下火粟的手,却见火粟神情呆滞,双眼盯着窗外,也不知想着什么。
齐杨轻叹一口气,放下火粟的手,又让莹春把琴抱了下去,又拿过茶壶,帮火粟倒好了茶,喃喃道“看吧,这下好了吧,酒也不能喝了,也不知你怎么就这么笨手笨脚的。”
火粟被齐杨的唠叨声拉回了现实,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这才后知后觉的说了句谢谢。
齐杨扶额,又叹着气摇头。
火粟鲜少管酒楼的事,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个只知道砸钱的甩手掌柜,也幸好碰上了齐杨白裴这样真心相对的人才。
火粟陪着齐杨一直忙到了晚上,天色早已黑尽了,打了炀才两人一起漫步在人烟稀薄的街道上。
夜风刺骨,齐杨又拖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火粟身上。火粟斜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衣,并没有取下的意思,而是将衣裳裹得正紧了些。
两人相对无言,一路到了白裴府中。
守门的小厮一看见两人进门,拴上门,便笑呵呵的迎了上来“红逸公子,府里今天来了个找你的人呢。”
“找我的人?”火粟蹙眉反问。
小厮点点头,又道“是啊,那人跟我家少爷一样,也穿一身白衣,可真是风度翩翩,现在还在正厅等您呢。”
火粟眉峰越皱越深。
两人一入正厅,便见白裴端坐首座之上,神色略显不安。
而另一人则显得随意了许多。白衣不染一丝尘埃,及腰黑发散在脑后只随意的用发带绑着,碎发从颊边随意散落,白皙的脸上无一丝血色,黑色眸子便显得越发明亮,唇角微扬。
似乎是听见了火粟进门的声音,放下了手中茶杯,起身拱手作揖道“别来无恙。”
“你是谁?”火粟心中的不安便愈发的浓烈。
男子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中笑意明媚“在下魏如风。”
皱眉垂眼径自沉思了片刻,而后猛的抬起了头,眼中的惊讶稍闪而逝,又笑着对魏如风拱手道“魏公子,别来无恙。”
“公子当真是好记性。”魏如风一脸笑意,回道。顿了片刻,又道“在下前来,可是奉命来接公子回家的。”
火粟明眸暗闪,笑意盈盈的眸子中杀意暗藏。
魏如风急忙拱手,故作诚惶诚恐的劝道“公子,火大伤身。”
火粟扬起唇角,笑道“那在下当真是要多谢魏公子提醒了。”
“这是如风该做的。”魏如风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
火粟凝眸看向魏如风,又柔声道“天色不早了,魏公子是不是应该歇下了?”
“是。”魏如风斜睨一眼厅外夜幕早至,这才笑眯眯的躬身退下。
跨出门,抬起的眸子中精光顿现,对火粟明媚一笑,这才摇着扇子缓步消失。
火粟略显疲惫的往椅子上一坐,闭目沉思良久,忽的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看向白裴两人,主动提出了平生第一个要求。
“我要让珍食阁人尽皆知。”
两人略显惊讶的睁大眼睛。
火粟目光深沉的望向黑夜,语气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尖锐“想要的,不论用尽多少力气,我火粟无怨无悔。”
齐杨也是这时才知道,红逸原来叫火粟。
而白裴在见到魏如风第一眼心中便已经开始惶恐不安,此时却一瞬幡然醒悟。
眼前这个女子是一国之母。
白裴却不知道自己是故意忽视了这个事实,还是不愿意去想起。而此时,却是不得不接受。
越想神色便愈发苦涩,握住火粟的手,无尽忧愁“你放心吧,能做的我必然会尽力去做。”
“谢谢。”说罢,火粟缓步走出了正厅。
……
夜黑风高,红白两道身影却在房顶上如履平地,凌厉而对。
魏如风打开纸扇,斜睨着火粟,唇边依旧泛着温和的笑意“皇后娘娘如此半夜三更找在下有事?”
眸子闪了闪,火粟敛眉道“我想知道一件事。”
“皇后娘娘还有不能知道的事?当真是天下奇闻。”魏如风朗声笑着讽刺道。
火粟黛眉一皱,身影如鬼魅般在房顶上闪动,仅片刻,手中的匕首就已经顶在了魏如风的腰间。
魏如风对腰间的匕首视若无睹,依旧摇着纸扇,不急不缓,笑道“娘娘,刀剑无眼。”
火粟皱了皱眉,却不知为何,现在她的心情却烂的一发不可收拾。在听到魏如风的话,烦躁更增了几分,冷声道“我只想知道袁弋的事。”
魏如风动作有一丝停滞,稍瞬即逝,缓缓道“娘娘当真是说笑,在下今年也才二十有余,先帝之事,在下又何从得知?”
火粟抬眸,黑暗中锐利逼人的眼眸亮若星辰,却带着无边的寒意。唇边浅笑,如一朵暗夜盛开的罂粟,美丽却散发着致命的毒。
艳红的双唇缓缓张开,柔声道“既然如此,我想魏公子若是想找到皇后娘娘,应该也是要些功夫的。”说罢,纵身一跃,下了房顶。
魏如风却依旧摇着纸扇,浅浅笑着,呢喃道“我自然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