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两人吃完晚饭，送走了方医生。回到病房门前时，发现门虚掩着。董宁警惕地忘了韩亦一眼，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把头往病房里探去。
夏添端端正正地坐在病床旁边，呆呆地望着王梣的脸庞，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膝盖上，认真地就像幼儿园听到老师说一二三坐坐好的小朋友一般。连董宁和韩亦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发现。
这时，病床上的韩亦嘤咛了一声，薄薄的嘴唇里飘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夏添的身子就像触了电一般，一下子弹跳了起来，椅子和地板的刺耳摩擦声在安静的病房内响起。她往后退的时候又撞到了董宁身上，这才发现病房里不止她和老师两人。
董宁急忙上前，“王老师，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王梣朝着空气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是董宁吗？我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啊？”说到这，王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张地去摸眼睛，却发现被一层厚厚的纱布包着。“我的眼睛怎么了？！我是不是瞎了？”任谁都能听出那藏在沧桑声音中的无尽恐惧。
夏添靠在墙边，双手捂住了嘴巴，不然自己发出声音，任凭眼泪滚落在稚嫩的脸庞上。此刻的她，多想，多想冲上去抱住那女人，告诉她别怕。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再让王老师害怕自己。以前是自己不懂事，以为能带给她温暖，殊不知自己燃烧的温度过高，早就把心爱的人烫伤了。
董宁紧紧抓住王梣在空气中乱抓的手，“老师，别担心，你没有瞎。下午韩亦已经请医生替你动过手术了，只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拆线。所以你才看不见的。别怕。”
董宁的话让王梣静了下来。方才的那一刻，她一想到自己可能瞎了，脑子里便迅速闪过了很多念头。她知道，如果自己失明了，就再也活不下去了。她已经是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世上了，如果没了眼睛，那就是与世界的联系都没了。她不可能再用接下来的几十年去熟悉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就在那一刻，潜意识里她甚至希望自己真的瞎了，那样她就可以干脆的离开了。
冷静下来，王梣能感觉到韩亦也在，“韩小姐，真是谢谢你了。董宁，也谢谢你。”王梣的手覆上了董宁的。
“没关系的，王老师。宁宁她很担心你。”韩亦从董宁那里知道王梣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挺苦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比她苦上不知道有多少倍。
王梣也醒了，董宁让韩亦先回家，她一个人留在医院里照顾就行了。这几天韩亦因为这些事也忙里忙外地累坏了。董宁用手无声地指了指夏添，她知道夏添这孩子不想让老师知道自己在这里。韩亦会意，这么晚了，还是自己把这孩子送回家安全一点。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还在外面，估计家里人早就急的团团转了。
待两人走出病房，王梣幽幽地说了句：“夏添也来了吧？”
“老师，你怎么知道啊？”董宁很惊讶。
“小样，你们都是我的学生，老师可是无所不能的哦！”因为麻药效果已经过去了，王梣能感觉到身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感。但是她还是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和董宁开着小玩笑，她不想让她担心。
“老师，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嘛？”董宁在王梣面前，小孩子本性从来都是暴露无遗的，这会儿又拉着王梣的手开始撒娇了。
“你难道不知道，当一个人失去一种感觉之后，其它的感觉就会特别灵敏吗？”王梣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抚上董宁抓着自己的手，：“这个孩子，总是只知道为别人着想，这次我出事她肯定又把什么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她很聪明，一定会想到我不去学校食堂吃早餐就是因为她。”王梣的另一只手拽了拽被子，又接着说：“你说我们做老师的，怎么会接受他们那份脆弱却又热烈的感情呢？我已经亲身证明，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七年以后又来一个呢？夏添真傻，我这个年纪，都能做她的妈了，呵呵，其实我更傻，之前就是因为太心软，怜惜之情泛滥，才落得这步田地。”
看不见的王梣似乎更容易袒露自己的心声，董宁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老师，你心里还有那个人吗？她要是回来了呢？”
“呵！”王梣冷笑一声，“回来？要回来她早就回来了！七年，音讯全无，人间蒸发都没她彻底。”王梣的情绪有些许的激动。她并没有回答董宁的第一个问题，董宁也不愿多问，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两人好久都没有这么尽兴地聊天了。不久，王梣便乏了，董宁替她盖好被子，走出了病房。她估计这会韩亦应该已经到家了，便想着给她打个电话说晚安。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熟悉的声音，董宁又仔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联系人，没有打错啊。
“你好，请问你是？”董宁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噢，我是亦的朋友，她现在正在洗澡，需要我把手机递给她吗？”
董宁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有如□□爆炸。什么情况？什么叫亦的朋友，亦是你叫的吗？还有，什么叫她在洗澡，我把手机递给她？作为语文老师的董宁，从这句简单的话里自动脑补了很多东西。
也就是说，现在韩亦的家里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而且韩亦洗澡的时候她也能自由出入浴室？也许只是普通朋友或是闺蜜什么的啊，闺蜜之间这个样子很正常啊。董宁在心里默默地为韩亦开脱。
即使是她听了王梣的故事，也依旧是坚信女女间的感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的。因为，韩亦给了她这个信心。可是现在，她有了轻微的动摇。女人总是比男人来的细腻和敏感，所以才会更容易受伤。
看着韩亦用毛巾擦着头发走进自己的房间，姜逸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韩亦进自己房间拿睡衣时，把手机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忘了带出去。
当手机屏幕亮起，姜逸看到了上面的“老婆”两字。鬼使神差地，她接了起来，并且故意用甜腻的声音说了一些暧昧不明的话。在董宁挂断电话之后，她又心虚地把通话记录给删除了。
“姜逸，还不睡啊？我刚刚把手机忘这了，有人联系我吗？”韩亦向床头柜走去。
“啊？！没！……没有。”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太累啦？”韩亦疑惑地望着她。
“哦，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你突然问我问题，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总算是圆回来了。
“哦，没事就好，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晚安。”韩亦一边划着手机屏幕，一边走了出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紧张得发红的脸。
本想打个电话给董宁的，但怕她已经休息了，而且铃声怕会吵到王梣，韩亦只好压制住自己的担心和想念，放弃了这个想法。同一个夜晚，同一个时间，三个人，三个想法。
韩亦想，明天早上给老婆带什么好吃的呢？小饼干？似乎太干了，王老师也不能吃啊。小蛋糕？似乎太甜了，对于甜的东西，董宁只爱冰淇淋。小笼包？好像太油了，最近宁宁那张白皙无暇的小脸蛋居然冒出了几颗小痘痘。皮蛋粥？嗯！好主意！宁宁最喜欢的粥就是皮蛋瘦肉粥，而且王老师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比较适合这样的食物。考虑完这些，韩亦甜甜地睡了过去，殊不知，还有两个人为她彻夜难眠。
董宁挂断电话以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回了病房。躺在王梣旁边的病床上，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就怕错过韩亦打来的电话或是发来的信息。医院走廊里时不时地有人走过，那一声声的脚步仿佛是踩在了董宁的心上，让她烦躁得很。她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难道不知道刚才她打电话过去了吗？还是……董宁不愿意多想，可那些想法却自己拼了命地跑出来。她现在在干嘛啊？
姜逸的心跳还未平静下来。以前的她，要是看到电视剧里那些可恶的坏女人，一定会非常嫌弃的。可是今天，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变成了那样的女人。她有些庆幸自己挑拨了两人的关系，却又深切地厌恶着自己。韩亦还是以前的韩亦，一如之前那个纯洁美好的人。可是她自己却在生活的染色缸中被剥落了原本的颜色，她心里明白自己和韩亦已经回不去了，可是内心深处的不甘却不容许她就这样暗淡退出。
无眠夜，月牙钩，照亮世间多少儿女情长。
冬风起，情思扬，吹乱心头几何耳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