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没点手腕怎么成嫡妻(1 / 1)
金小玉的身前焚烧着沉香,香气馥郁,全然掩盖了房间外熏艾的味道。
环视四周,精巧奢华,暖香阵阵。对用囚一个已经被主母按了‘罪名’的人来说,待遇是极好的。
她所在的地方正是季夫人正堂旁边的小间,平时供她睡睡午觉、躲躲懒的地儿。金小玉是快活时且快活的性子,索性脱了鞋子上榻补眠。
这厢她温暖的屋子里待着,软和的床上躺着;那厢季夫人在寒冷的院外站着,森凉的地板上立着。受审得不像受审的,宣判的不像宣判的,真是奇怪的景象。
“都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吧?总要叫那没规矩的丫头吃点苦头,但也不能太折了长房的颜面,这话中的分寸你们自己掌握。”季夫人不放心,在三房、四房的人没来之前,嘱咐了二房夫人好几遍。
二夫人是个软弱没主意的,被季夫人这个要求给绕得有些晕,心里直犯嘀咕。又要说宁如玉不好,又不能说得太不好,那究竟得怎么说才好?
急得她一头汗,这一迟疑,季夫人凌厉的眼风就扫过来了,她只得胡乱地点头应下。
这廊下这么一合计,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季夫人眼尖的看见四房那个向来和她不对盘的主,立马收了声。
大概是专程看长房笑话来的,四夫人头上璎珞金钗,一步一闪。
季夫人笑在脸上,恨在心里:“这不是四弟妹嘛。今儿来的真早,往日酒席、议事可都没见你怎么上心。这不,还把瑾儿带上啦。”
“可不是嘛,平日里哪有今天这么长见识啊,得把咱们瑾儿带上见见世面。”四夫人笑得乐不可支,轻轻拍打瑾儿的手。
季夫人恼自己失言,给四夫人钻了话空子。脸皮抽了抽,去招呼后脚就到的三夫人。
四位夫人都到齐了,便一起携手进了正堂。说说笑笑,看上去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只是各人迥异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呢。
众人坐定,婢女们悉心乘上茶水糕点后,便清了场。
“季宁氏如玉,你知不知罪!”季夫人声音平平,辩不出喜怒。
帘子后面的金小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没开始审问,就已经给她按上罪。想了想,柔弱无力地回道:“媳妇……不知。”短短几个字后,便是久久的咳嗽和喘息。
那声音弱得叫听者揪心,长房少奶奶宁如玉是个病秧子,季府人尽皆知的,本就身体孱弱之人,加之虎狼般的疫症,可不要病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几位夫人虽是本着看好戏的心态,却也心里一软,看向季夫人的目光里也有些许不认同。
季夫人吃了个哑巴亏,脸色阴晴不定。早些时候在潇潇小院,见她还神气活现的,怎么好吃好喝地在偏厅供了一会,反倒虚弱得像一缕烟了。
她也不好说什么,清清嗓子道:“到底她是我的媳妇,我一人之言,难免有护短的嫌疑,还是各房各抒己见吧。”说完,首先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本来准备附和着季夫人说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仓惶之间道:“宠宠宠妻灭妾。”
四夫人第一个崩不住笑出了声:“只听过宠妾灭妻的,二姐的说法真新鲜。”扭头对季瑾儿,以一种好像很小声,但在场的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娘跟你说过今天是来见世面的吧。”
瑾儿掩唇一笑,替二夫人解围:“瑾儿想,二婶的意思,大抵是说宠妾灭妻固为世人所不耻,但是恃宠而骄,散尽侍妾的妻子做法也有违妇德。”
一番话说得语气和婉,就像在叙家常一样温暖。
金小玉笑了笑,这才是高手,杀人于无形。话语像春风送暖,话里暗藏机锋。更让她觉得吃惊的是,这耳熟的声音,不就正是她进门那天,送她‘真真不吉’四字评语的那个人嘛。
季府瑾小姐和宁如玉,素昧平生,又是怎样生的间隙呢?
季夫人摇摇头,觉得这个二夫人真是没用,话都说不清楚。转过头问三夫人:“三弟媳,你说呢?”
三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因为出身不高,在妯娌间不多话,更多时候是在大夫人和四夫人闹僵之后出面打个圆场。
她笑笑:“我一心礼佛,家中事务多有疏漏,先赔个不是。”这是要撇清关系了。
四夫人立马接话:“瞧三姐说的,我看你眉宇间愁色,不是为季府还能为谁?”
听到这话,众人仔细看了看三夫人,果然今日穿着得十分素净,脸上愁容淡淡。她三十多岁的年纪,风华依旧,难怪出身不高、膝下无子,正妻的位子却稳稳的。
三夫人轻叹一口气:“季府上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房仰仗侯爷多年,如今却无以援助,怎能不愁?”
众人皆是一番唏嘘,尤其是季夫人,大赞三夫人忠义,金小玉却听得云里雾里的。季府遭了什么难了?!
四夫人是个最会顺藤摸瓜,磴梯上架的,频频点头:“三姐言之有理,大姐夫为国尽忠,为家尽瘁,到头来……唉,陛下也正是的,新皇登基也不想着体恤老臣,反倒……”
“住嘴,陛下的圣裁哪里是你能妄论的!”
金小玉正听到兴处,被季夫人给喝止了,四夫人一脸怨怼,却也不好说什么。
季夫人语重心长:“老爷已被贬为三等公,虽不是什么大惩,但是龙心不悦,咱们做臣子内眷的就需要惶恐自矜。”
几位夫人齐声回应:“我等受教。”
帘子后的金小玉目瞪口呆。原来说她不详,是说她进门未久,公公就遭贬。明明是新皇不喜,也成了她的罪,未免太冤了吧?!
七其余三房的夫人虽然没有直言金小玉之过,但是旁敲侧击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她们说得点到为止,在量刑上给予了她充分的空间。
喝了口茶润喉,季夫人对着帘子后的金小玉,严厉地说:“季宁氏巧言令色,蛊惑我儿专房之宠,不思上朝;恃宠而骄,散尽侍妾;不详之身,害我季家遭来横祸。责令你罚跪于宗祠,抄录《女诫》五十遍,你可服?”
抄录《女诫》是小事一桩,只是季夫人单说罚让她跪于宗祠,没说回来的时限。
服还是不服,这是一个问题,需容她思索思索。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久到大家以为金小玉是不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金小玉才不胜娇弱地道:“母亲示下,媳妇无有不从。只是……这疫病来得诡异,相公才发落了蓝姨娘……还望母亲不要怪罪他。”
三夫人低敛的眼眸中,精光一闪,不由装作喝茶的样子,抬眼看了金小玉所在之处一眼。她看似委曲求全的话里,却把对她最不利的指控给轻轻抹去。专房之宠,不是她解释清楚,就有人信的。至于不祥之身,在场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是无稽之谈,根本不需要去解释。
至于这疫病,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有蹊跷,若是闹大了,府里那些龌龊,少不得要见光。她点到为止,既不放过,也不深究。也算是受了委屈,却全了侯府脸面。
“好。来人,送少夫人去宗祠。”季夫人才不管她委不委屈,一心想着要立威。一击掌,立马就有仆役把帘子后头的金小玉给请走了。
宗祠在京郊,简单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金小玉就上了马车,三饼不知什么时候也偷偷钻上了车。
六儿前来送行,破天荒地开口宽慰她:“多谢姑娘,顾忌少爷,没有和季夫人直接起冲突。姑娘安心且去,全当散心,过不了几日少爷定会来接你回府。”
金小玉掀开一角门帘,探头对六儿道:“等你家少爷醒了,和他说,不用挂心我,替他母亲操心就够了。”
磊落一笑之后,便催马先行。
陈妈一直躲在暗处,直到亲眼看见金小玉所乘的车绝尘而去,才跑回季夫人那里复命。
“夫人,我亲眼瞧见宁如玉上了车。”
“哦?可有口出恶言?”季夫人问。
“并不曾,少爷跟前的六儿前去相送,她还笑脸相迎。”
季夫人奇道:“六儿居然去送宁如玉?他被长丰惯得目中无人,倒卖她几分面子。你可瞧清楚了?”
“夫人,老奴瞧得清清楚楚呢。”
季夫人沉吟:“这个宁如玉果然不简单。”心下更是庆幸寻了个错处把她送出去,在宗祠过一段时间磨练下心气也是好的。
酉时左右,有仆役来报说季长丰醒了。季夫人刚一释然,那仆役颤颤巍巍接着说,季长丰一醒来就要见少夫人。要他们去哪给他找宁如玉呢?这个时候,宁如玉怕是都快到宗祠了。
季夫人脸一沉,起身道:“张皇个什么劲!随我去就是了。”
进了潇潇小院,老远的就看见季长丰只穿了极单薄的衣服,挣扎着往外走。随侍的人,想扶想劝,碍着他疫病未好,不敢近身。
季夫人气得直抖,指着季长丰:“孽子,还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