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可愿意（1 / 1）
龙吟醒来的时候，古小年正趴在他床榻边缘小憩。面色略带些疲倦，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龙吟由心地开心，苍白的面上扯出一抹自然地微笑，他抬手置于古小年的额头，想要为她抚平眉头。哪知道，这一下触碰，古小年睁松着眼睛，竟然醒了过来。龙吟有些惊讶，古小年的睡眠何时这般浅了？
古小年习惯性醒来之时嘤咛一声，随后看见坐起身来看着她的龙吟，傻傻一笑，“大傻子，你醒了。”
龙吟面色有些僵硬，前些日子他故意跟古小年怄气，虽说那日因为古小年受了伤，看了古小年因为他伤心难过的模样，藏匿在心底的怒火愤懑顿时消去大半。可如今醒来，两人清醒地面对面的时候，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闷气对的。
故而他现在想笑笑不出来，生气又有些憋不住，冷瞪着双眼，面色微微潮红的模样直接让古小年乐了。
“大傻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龙吟面色霎时变成一片嫩红，古小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还是他自个确实是有些斤斤计较了。
他带着微怒，半磕下眼皮，嘟囔道：“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瞧这话说的，古小年没听的一丝怒气，倒是充满了委屈。堂堂东海小龙王是在向她撒娇吗。
可是一想到龙王爷，她心中便再也高兴不起来，要怎样跟大傻子说。
古小年不理他，起身从桌角的炉子上端起一碗浓绿色的汤药。因为连续烧了几日的炉火，汤药的温度感染到碗边，古小年眉头紧皱，手指烫的腥红一片。
龙吟忍不住在心中呵斥，还是那么笨，一点都没变，就不知用盘子托过来吗。
“喏。”古小年吹吹碗里滚烫的汤药，将勺子放在里面，送到龙吟身前。
“把这药喝了，这是彦农药君亲自为你调配的汤药。”
龙吟嘴角微微上翘，身子却未动分毫。
古小年佯装生气，怒道：“你到底要不要喝？”
龙吟抬眼，弱弱地瞥了她一眼，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手没有力气，抬不起来。”
古小年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之前面上的潮红被苍白的面容取代，眼角干涩松塌，毫无精气神可言。
她索性坐在龙吟身侧的塌沿上，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轻轻舀着汤药送到龙吟嘴边。
良久都没有动静，古小年气急，刚想问他是不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那边龙吟一咕噜，满勺的汤药全进了肚子。
一勺接着一勺，很快偌大的药碗就见了底。
古小年手有点酸涩，看了龙吟一眼，见他面上满是像偷腥后的嘚瑟笑容，心底没由来的低沉。龙王爷爷死去的事情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了，小爷都这样了，你还不开心吗？”龙吟眸中带着探寻，心下疑惑中掺杂了许多不安，总感觉古小年这样的眼神诡异。
古小年定身看着他，目光澄澈，良久，她才慢慢开口，“小傻子，龙王爷爷去了。”
龙王爷爷去了。
这么轻易简洁的六个字，从古小年口中吐出来，却如同巨石一般狠狠地砸在龙吟身上各处，让他透不过气来。
许久，古小年才听见龙吟传来的声音。“老顽童是不是又在跟我闹别扭呢，这次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小傻子，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轻佻的语气，落在古小年心上，重重地锥刺着。龙吟心中的疼痛早就通过目光中的扑闪泪光传到古小年心上，她一下失声痛哭，抱住龙吟的腰身。
“大傻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害了龙王爷爷！”
龙吟便这么怔怔坐在榻上，由着古小年在他腰间蹭着泪水，湿了整个腰身，也不为所动。那个宠他怨他揍他的爷爷真的去了吗，他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呐，连他都不要他了吗？
他一直感觉自己长大了，可以撑起东海的一片天来，这么多年，他在龙王的眼底下，惹过不少风浪，每一次都是龙王爷气冲冲地回来给他擦屁股。他一直以为自己完全可独立，可是，在这一刻，他得知那个爱扭他耳朵的老顽童真正从世上消失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么多年，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到处惹是生非，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而是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他这么肆无忌惮的背后有着别人不敢侵犯的力量，那个力量便是他的依靠他的爷爷。
这一瞬间，他像是一个丢失了糖果的孩子，那么茫然无助。
他不信，怎么可能，他还没有见他最后一面，怎么可能就消失了呢，老顽童不会这么无情的。
龙吟将古小年束缚他的双手挣开，着一身素白衣襟，颤抖着身子冲出了屋子，奔向瑶池的大雨之中。
他将瑶池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翻了无数遍，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都没有看到关于龙王爷的任何足迹。最终，因为体力不支，累瘫在古小年仙洞门口。这下才安静下来，西王母重新命彦农药君为龙吟诊治，而古小年则到圣殿，寸步不离地守在龙吟身前。
……
翌日清晨，一连多日的大雨终于在昨晚停歇，东方悄然升起了一轮红日，映得瑶池一片晕红。地面还有一些潮湿，古小年伸了个懒腰，然后端稳手中盛放汤药的药碗，轻手轻脚进了圣殿。
龙吟正坐在一方软榻山，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乌黑瞳孔，听到动静，看着是古小年过来，乌眸中终于有了一丝神色。
“大傻子，喝点药吧。”
古小年将药碗端在手中，与昨日一样，只是这次不是龙吟使诈让她亲自喂他，而是古小年主动为他汤药。她用勺子舀起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气，继而送到龙吟嘴边。这样，过了好久，龙吟才将熬制了一夜的汤药喝完。他看着古小年双眼无神，明显的黑眼圈笼罩在眼睛下方。
“小傻子。”他轻轻唤了一声。
古小年一怔，随即心下大喜。“怎么了？”
“我要回东海郡府了，”你可愿意……下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古小年一惊，“这么快，等身子恢复了再回去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好一会儿，龙吟才回她。
“还是尽快回去吧。”
古小年将药碗放回圣殿中的桌子上，沉默良久，说道：“大傻子，你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龙吟一怔，双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怎会介意。
“你真的愿意，若是一辈子，上万年，都不能离开东海郡府。”不能离开他。
古小年冲他笑着点头。